車過黃河

衣文奇

初冬，去北京參加筆會。朝陽還在夢鄉里，煙京列車便轟鳴著開出了濟南府。透過窗子，借著冬天的熹微，見鐵路兩旁的農田里，一道道排列整齊的田埂像一個個巨大的鏡框，鑲嵌在肥沃的原野上。鏡框里黃褐色的底片上，布滿了一行行黝黑的什么莊稼收割后留下的根子。有些田埂里，那黑黑的根部還滋生出一縷縷、一蓬蓬嫩綠的芽芽，那綠也不是北方老成的綠，倒像是南方的蔥綠和翠綠，我猛然醒悟了，那不是南方的水稻嗎！

唷——農民免去了2600多年來沿襲的皇糧國稅，愈發變得聰明和張揚起來，原先一家一戶的小農田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這一望無垠的大片，這自然是農田大戶的大手筆了，非但實現了規?；?，又把南方的水稻搬到北方來，一斤大米頂二斤小麥值錢哩！

車過黃河，依然是一方方的稻田，熹光初露，田陌里雖看不見沉甸甸的稻穗，俯身細看，褐色的稻根畔，依然纏繞著豐收的喜悅。稻田地頭開掘出一個個長方形大泥池，池里充盈著清清的碧波，這是農夫們引黃種稻特挖的，那黃河水經過沉淀之后，露出了清澈逗人的麗姿。有些泥池的水已經放空，露出一片片龜裂的土。

這里泥土細膩，不太滲水，地頭挖的一個個水池，想是用來往稻田放水的吧。水池里種滿了荷，水里養著魚，在濟南上車的人說那魚都是黃河鯉，賣好大的價錢哩。

那些荷，已經沒了六月的英姿，只剩下一柄矮矮的桿，青青的荷葉早已失去了青翠的光輝，變得淺黃而又干巴。年輕時那大大的圓葉兒已萎縮成碗口大的小圈兒，隨著高高的柄而折落在黑泥地上，像老師們在考卷上打的一個個“反”對號。那尺把高的柄，就那么對號似的立著。想那清高聳立的柄、圓潤的荷葉一旦失去了水，也變得草民一般了。

一只水鳥撲棱著翅從枯荷的一邊飛到另一邊，只因鳥兒的這么一撲棱，干枯的荷池里便有了些許生氣。那一柄柄荷也顯出了生機，甚至還有些傲骨。

是的，一年四個季節里，荷輝煌了三個季節，只是到了老秋，才熄滅了那青青的火焰，人們看到它現在的樣子，縱然輝煌不在，也便很自然地想起它年輕時那青青的葉，那比西施還美的花，很有些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的味道。

荷年輕的輝煌，演變成一節節肥碩的藕，給人以美食，但更多的是給人以情感上的愛戀。所謂藕斷絲連，不正是人們對荷、對像荷一樣美人的愛嗎？

責任編輯：劉高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