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樸實的情話

布圖馬克

我讀過很多愛情故事，看過很多愛情詩篇，但我從沒真正聽過什么好聽的情話。這緣于我交了一個只會編碼、打游戲的男朋友。在文學課上，我讀到了葉芝《當你老了》這首詩，詩中最動人的情話是：“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只有一個人愛你那朝圣者的靈魂，愛你衰老了的臉上痛苦的皺紋。”

回去之后我就問他：“以后我老了，滿臉皺紋，你還會愛我嗎？”他一邊激烈地打著游戲，一邊很應付地回答：“嗯！”“那我長得很不漂亮，身材很不好呢？”他皺了一下眉頭，歇斯底地喊道：“你現在本來就不漂亮，身材不好！走開啊！我快要過關了！”我怒發沖冠，摔了他的鍵盤。為此我們冷戰了好久，我就是要聽句好聽的，怎么了！

后來跟著同學追韓劇《對不起，我愛你》。在第一集當中，武赫的前女友智英嫌棄武赫太窮，不打招呼就要跟一個中年男人結婚。武赫回到家發現家里沒有泡菜了，就很生氣地跑到正在試婚紗的智英面前吼道：“回家！家里沒泡菜了！給我做泡菜！”智英沒好氣地說：“沒泡菜你就去買啊！”“我只吃你做的泡菜！”武赫十分霸道地說。很多人會覺得這個橋段老套，但我卻看得十分感動，因為這里面有最真實的愛。“我只吃你做的泡菜”的意思其實是：“我真的離不開你，就像我不能不吃飯，不能不吃最愛的泡菜！所以求你不要走，不要離開。”

我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很動情地問他：“你愛吃我給你做的東西么？”剛問完，沒等他回答，我就灰溜溜地走開了。不用他回答了，我知道他不愛。他是湖南人，喜歡吃辣的東西，我是廣東人，偏好清淡。我認為吃太辣對身體不好，容易上火；他則認為廣東菜味道太淡，無法下飯。每次一起吃飯，我們都要因為點菜大動干戈，擺事實說道理三段論演繹法，旨在掀起一場腥風血雨，最后只好用剪刀石頭布決定吃粵菜還是湘菜。

其實，他恨不得跟我分開吃，我們一人弄一桌菜，自己吃自己的。我也一度因為這個覺得我們不合適，兩個吃不到一塊去的人，怎樣談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呢？

直到有一次，我跟朋友出去旅行，他天天一個人吃飯。剛開始幾天，打電話問他在吃什么，電話里那頭的他好像嗑了藥一樣興奮，津津有味地說吃了香辣蟹、剁椒魚頭、辣子雞……

我不再關心他的飲食，自己玩去了。再過幾天他打來電話，說他在吃魚頭豆腐湯、瘦肉金針菇燴番茄，末了，還懶懶地加了一句：“還買了豆腐腦，甜的，少糖。”我十分驚訝地問：“你不是不喜歡吃這些東西嗎？”“是啊！”他非常贊同地大聲應答，然后又假裝不動感情地說：“可是你愛吃。我今天吃了你愛吃的。”

我半天沒說話，不得不說我當時很感動。我記得，我們戀愛后的第二次約會，跟他去逛街時，看到路邊有我最愛吃的豆腐腦，就興奮地沖過去：“要兩碗豆腐腦！”他隨后跟過來接了一句：“麻煩，少糖，謝謝。”我瞪大眼睛望著他平淡隨意的表情，問他怎么知道我接下來要說這句。他白了我一眼：“你上次就是這樣叫的。”那一刻我就相信他是真的愛我，愛到可以很隨意就說出我的口味，不做作不刻意。

但不得不說，他是個不太會表達愛意的人，從不會說什么甜言蜜語，連“我愛你”都沒說過。若是硬逼著他說，他就會滿臉通紅，半天才憋出一句：“今天編碼的時候很順利。”或者是：“咦，好多星星啊！”但他讓我明白，有的愛情，不在于他對你說了多少次我愛你，不在于送了你多少禮物，而是雖有爭吵但也時常掛念，雖不會刻意制造浪漫表達愛意，但也常在生活的細節中給你溫暖。

就像我從他那里聽到的那兩句最動人的情話：

“我在吃你最愛吃的東西。”

“麻煩，少糖，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