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緊（組詩）

二胡

秋風緊

一陣緊似一陣，刀刃沾著白霜

落葉拭去一層又一層

拭不去經年磨亮的寒光

葵花已傷，菊花已黃

秋風吶喊著，追殺一片落葉

頹然墜地的，是舊年的疤痕

天空抬高三寸，與大地疏遠

一粒螢火趁著夜色，前來接替

被吹熄的小黃花的燈盞

晌 午

一只麻雀繞開12點的太陽，回到屋檐下的

陋巢

它成功的從稻田里叼到三顆稻谷

羽毛被陽光曬暖，陋巢被羽毛照亮，蓬蓽

生輝

羊群繼續在山坡咀嚼飽含汁水的詩歌

老牛回圈。飲水，吃草，善良的眼神略帶倦意

村莊明亮。風把天空擦了又擦

正午12點，母親的炊煙剛剛從青瓦屋頂

升起

淘洗三遍的白米，明眸皓齒，閃爍淳樸的

光芒

村莊明亮。山巒把田野緊緊地抱在懷中

——有朝一日，你打馬歸來，滿身塵埃

枯葉蝶

（一）

與枯葉混為一談，進而與秋天混為一談

秋天很高，聳入云霄；你很低，藏在落葉的深處

巧加修飾：描眉，紋身，打上單色的粉底

提起樸素的裙邊，垂首，含胸，收腹，深呼吸。小心翼翼

時刻提防銳利的鷹眼，看出破綻，識破機關，而命懸一線

頹敗的形象，生命的灰色調

一曲《梁?！穫髌?，在你死灰色的翅膀邊緣，戛然而止

枯葉蝶，枯葉蝶，枯葉蝶

是啊，枯葉般的秋天來了

我撣撣指尖粉粉的灰色調，看你如落葉一樣

飄遠

但我總是擔心，怕你忘了：你是蝶，不是枯葉

（二）

許是前世受到過一場驚嚇

以致江山換代，風云變色，連累你厄運難逃

只怪這江湖太過險惡。你匆忙行走，急急

如令

抹去紅妝，以絕望至極的灰色素面朝天

從此再不敢姹紫嫣紅，只與冷色為伴

沉著安靜，讓人不辨南北西東

棲身于枯葉和灰巖之間，教人好生可憐

枯葉蝶，枯葉蝶，枯葉蝶

你的前世與今生，滄海與桑田，寫不出我心

底的疼痛

我只把你當作一片凋落的葉子，來回望滿山

的綠色

我只勸你行走這江湖，小心些呀

一片枯葉喚不醒死亡的春天

一片小小的枯葉蝶，砸不痛大地柔軟的心

那年春天在銀川

白楊樹，沙棗樹，灰灰菜。賀蘭山下的李姓

王陵

無邊的沙堿地，沒有半只羊

一場不大的沙塵暴，鉆進我的衣領

咩咩的聲音，啃著我揣在詩句夾縫里的青草

賀蘭山的那一邊是阿拉善，是左旗

騰格爾的歌聲不比我的心更滄桑

“非典”來了。伊斯蘭的白色帽子下面是白色

口罩

我看不見我想要看見的臉和風景

和一雙讓《古蘭經》凈化了的眼睛

南關清真大寺的鐘聲響了

伊斯蘭，伊斯蘭，伊斯蘭

穆斯林，穆斯林，穆斯林

西夏王，西夏王，西夏王

《古蘭經》，《古蘭經》，《古蘭經》

阿訇說：請脫下鞋子再進來

哦，我的鞋底沾著灰塵，我的心里也沾著

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