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慧娟
遵義會議是黨的歷史上一次具有偉大轉折意義的會議,被譽為“生死攸關的轉折點”。會議迄今已經80周年,然而它對中國共產黨、中國革命道路的深遠影響卻隨著時間的推移、時代的變遷,而愈益突顯。
會前醞釀:擔架上的謀略
遵義會議召開于黨中央和中央紅軍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1934年10月,在“左”傾教條主義錯誤的統治下,第五次反“圍剿”失敗,中央紅軍被迫開始長征。然而,錯誤的政治、軍事路線,導致中央紅軍從長征出發時的8.6萬人銳減至3萬多人。嚴重的挫折和險境使許多干部產生質疑與不滿。
這時,不僅僅是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擁有豐富實踐經驗的同志意識到形勢的危急,還有一些曾經在黨內執行過“左”傾錯誤方針的中央領導同志如張聞天、王稼祥也逐漸意識到了“左”傾錯誤的嚴重危害。機緣巧合,王稼祥在第四次反“圍剿”戰爭中被飛機炸傷,長征開始時傷口尚未痊愈,只得坐擔架隨軍委縱隊行進。而長征前毛澤東正在養病,長征時也乘擔架同行。兩人在休息和宿營時經常一起交談對當前局勢的看法,都認為必須糾正軍事指揮上的錯誤,才能挽救時局。
但毛澤東擔心:“支持我們看法的人有多少?”王稼祥提議:“必須在最近時間召開一次中央會議,討論和總結當前軍事路線問題,把李德等人‘轟下臺去。”
毛澤東十分贊成,并要王稼祥多找幾位同志商量。隨后,王稼祥找到張聞天,張聞天早就在考慮、反思這個問題,于是三人很快達成一致。據王首道回憶:“他們一起行軍、一起宿營,擔架上和篝火旁的朝夕相處,不斷地相互談心,彼此越來越了解了。”張聞天則認為:“這樣就形成了以毛澤東同志為首的反對李德、博古領導的‘中央隊三人集團,給遵義會議的偉大勝利奠定了基礎。”
他們的想法得到了周恩來、朱德的支持。周恩來還進一步提議,將會議擴大到兵團指揮員,讓更多具有豐富指揮和作戰經驗的軍事干部參會,以確保會議能夠依據多數同志意見作出正確決議。因為如果僅召開政治局常委會議,只有博古(秦邦憲)、李德(華夫)、張聞天、周恩來四人參加,可能會陷入無休止的爭論,而難以獲得圓滿的結果。于是,毛澤東、王稼祥等又去找幾位軍隊負責同志談心。這時,擔架再次提供了平臺,一軍團政委聶榮臻因渡湘江之后腳化膿,也坐擔架隨軍委縱隊行動,王稼祥便找機會把看法和他談了,得到了他的支持和贊同。毛澤東也積極活動,被李德批評“不顧行軍的紀律,一會待在這個軍團,一會待在那個軍團,目的無非是勸誘軍團和師指揮員和政委接受他的思想。”
事實永遠都最有說服力。從老山界到黎平,從黎平到猴場,一路走來一路爭論。慢慢的,許多中央的同志站在了毛澤東這一邊。
召開會議的條件已經成熟了。
會場爭鋒:歷史的轉折
1935年1月15日至17日,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在遵義召開。
由于中央政治局和軍委白天要處理戰事和日常事務,當時會議一般都是晚飯后開始,一直開到深夜。會議的地址設在紅軍總部駐地——原黔軍第二師師長柏輝章的私邸。
參加遵義會議的共有20人。包括政治局委員6人:毛澤東、朱德、陳云、周恩來、張聞天、博古;政治局候補委員4人:王稼祥、鄧發、劉少奇、何克全;中央秘書長1人:鄧小平;紅軍總部和各軍團負責人7人:劉伯承、李富春、林彪、聶榮臻、彭德懷、楊尚昆、李卓然;此外,還有共產國際派來的軍事顧問李德,以及擔任翻譯工作的伍修權。這20人中,李卓然只參加了最后一天的會議,彭德懷則因戰事離席趕回了前線。
當時并沒有名單座次,主持人博古坐在一張長條桌子中間的位置上,其他人隨意就座。博古首先做了關于反第五次“圍剿”總結的報告。他的報告過分強調客觀困難,把第五次反“圍剿”的失敗歸之于帝國主義與國民黨反動力量的強大、白區和各蘇區的斗爭配合不夠等客觀因素,而不承認軍事指揮上犯了嚴重錯誤。接著,周恩來就軍事問題作副報告。他指出第五次反“圍剿”失敗的主要原因是軍事領導的戰略戰術錯誤,并主動承擔責任,作了誠懇的自我批評,同時也批評了博古和李德。
隨即,張聞天根據事先與毛澤東、王稼祥商量好的意見,做了一個“反報告”,批判了博古、李德從反“圍剿”一直到長征出發后的錯誤軍事指揮。
毛澤東接著作了長篇發言。他講了大約一個小時。對博古、李德在軍事指揮上的錯誤進行了切中要害的分析和批評,并闡述了中國革命的戰略戰術問題和此后在軍事上應該采取的方針。他特別針對李德的瞎指揮說:“只知道紙上談兵,不考慮戰士要走路,也要吃飯,也要睡覺,也不問走的是山地、平原還是河流,只知道在地圖上一畫,限定時間打,當然打不好。”
毛澤東剛講完,王稼祥緊接著發言,旗幟鮮明地支持毛澤東的意見。他還率先明確地提出應由毛澤東指揮紅軍。周恩來也再次發言表態,認為毛澤東對博古和李德的批評是正確的,并提議毛澤東任紅軍總指揮。朱德、李富春、聶榮臻、彭德懷等人都發了言,林彪沒有明確表態。到會的人中,只有一人支持博古的意見。由于王稼祥第一個站出來表態支持毛澤東,對會議的進程有積極的影響,因此毛澤東后來說:“遵義會議上,王稼祥同志投的是關鍵的一票。”
會議根據多數同志的意見,不同意博古的總結報告,指定由張聞天起草決議。增選毛澤東為中央政治局常委,取消三人團,取消博古、李德的最高軍事指揮權,決定仍由中央軍委主要負責人朱德、周恩來指揮軍事,周恩來作為黨內委托的對于指揮軍事下最后決心的負責者。
歷史,就在這緩緩轉向。
會后余波:傳達與交權
遵義會議結束后并未馬上進行傳達。張聞天在會后根據與會多數人特別是毛澤東發言的內容,起草了《中共中央關于反對敵人五次“圍剿”的總結決議》,于1935年2月8日在中央政治局會議獲通過。也就是從此時開始,毛澤東、張聞天、陳云等三位中央政治局委員負責向紅一方面軍各軍團及基層干部傳達了遵義會議的內容和精神。未能參加遵義會議的二、六軍團,紅四方面軍及中央軍區,則由中共中央2月28日發電報進行傳達。在傳達時,規定傳達到支部時,點李德的名,在團以上干部傳達時,再點博古的名。
決議獲得了大家的一致擁護。這個決議現在看來,也有其局限性,主要是沒有指出政治路線的錯誤。但在長征中,“軍隊打了敗仗一切都垮,打了勝仗一切都可以解決”,軍事路線最緊迫,也最容易贏得共鳴。在大多數人都沒有認識到政治路線錯誤的情況下,“如果提出王明等人的政治路線也是錯誤的,會使黨內受到過分的震動,引起大的爭論,對打仗非常不利。”
2月5日,在川滇黔交界的一個雞鳴三省的村子,中央政治局常委進行分工,決定張聞天代替博古負總責任,毛澤東為周恩來軍事指揮上的幫助者。3月4日,中革軍委設前敵司令部,以朱德為司令員,毛澤東為政治委員。
遵義會議是毛澤東第一次進入中央政治局常委。這使他有了更大的政治活動空間和影響力。但毛澤東領導地位的確立還有一個逐步實現的過程。打鼓新場風波即為一個重要關節點。
3月10日,紅一軍團首長林彪、聶榮臻急電建議中央攻打打鼓新場的黔軍。朱德認為可以打,因為打鼓新場是通黔西的必經之地,攻占此戰略要地,對紅軍西進極為有利。但毛澤東認為打鼓新場附近兵力眾多,一旦進攻,面臨的敵軍將是蔣介石在黔的全部兵力,有迅速被敵人圍困的危險。
兩人意見出現分歧,于是由張聞天主持在鴨溪茍壩召開了軍委會議。到會的20多人均贊成打,毛澤東再三反對,并以不當前敵司令部政委為要挾,卻未能勸服大家。周恩來回憶說:“只毛主席一個人說不能打,打又是啃硬的,損失了更不應該,我們應該在運動中去消滅敵人嘛。但別人一致通過要打。”最終少數服從多數,通過了攻打打鼓新場的決定。“但毛主席回去一想,還是不放心,覺得這樣不對,半夜里提馬燈又到我那里來,叫我把命令暫時晚一點發,還是想一想。我接受了毛主席的意見,一早再開會議,把大家說服了。”后來的軍事情報也證明毛澤東的意見是正確的。
因為打鼓新場的爭論,毛澤東意識到不能像過去那樣那么多人指揮作戰,還是要成立一個幾人小組專門指揮作戰。于是組成了新的三人小組“毛澤東、周恩來、王稼祥”。這表明毛澤東的正確主張進一步為全黨、全軍所接受,而毛澤東在中國革命中的領導地位也進一步確立起來。
遵義會議作為確立以毛澤東為代表的正確路線的偉大開端,結束了“左”傾教條主義錯誤在中央的統治,成功挽救了黨和紅軍,挽救了中國革命,成為黨的歷史上“一個生死攸關的轉折點”。從此,中國共產黨逐步走向成熟,在正確路線的指引下,櫛風沐雨、砥礪名行,不斷從勝利走向新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