曬曬古代公務員的福利

廖保平

近幾年，報考公務員的熱度一直有增無減。這無外乎是因為公務員在人們心目中是個旱澇保收的職業，工作穩定，福利待遇好，社會地位也高。因此，有人甚至不惜準備十年，只為博得“公務員”的美譽。由此不禁聯想到古代公務員的福利待遇也是如此嗎？

答案是肯定的，而且還是林林總總，包羅萬象。比如住房福利、三公消費福利、退休養老福利、免費午餐福利、帶薪休假福利，司法特保福利、裙帶福利、節日福利等等。如此“恩逮于百官者惟恐不足，財取萬民者不留其有余”的目的只有一個，把公務員哄好，讓他們為朝廷、為皇上盡忠盡職。

住房福利

拿住房福利來說，古代做官有“回避制度”，不允許官員在原籍或有家族產業的地方任職，避免親友鄰里請托徇情。譬如，北宋政和六年（1116年）皇帝下詔規定，“知縣注選雖甚遠，無過三十驛”。古代一驛30里，30驛為900里，因此古人云：“千里去做官”。官員異地做官，政府就不能不考慮異地仕宦一家老小的住房問題。自秦漢以來，國家開始對赴任官員提供住房，即“官舍”（就是現在我們說的官邸，只有使用權，沒有產權）。

官員的官邸稱“內衙”，而官員的兒子則叫“衙內”。宋人孔平仲在《珩璜新論》中云：“或以衙為廨舍……兒子謂之衙內”。“衙內”是指這些官家公子們是在“衙門之內”或官邸里成長生活的，“內衙”中也只有官員及其家庭成員可以居住，算是一種特權的指稱。在封建社會，住官邸（舍）一直是一種政治待遇和榮耀，《晉書·陶侃傳》云：“迎母官舍，鄉里榮之”，陶侃做官后，有了官邸（舍）可住，把母親接過去住，鄉里人覺得很榮耀。是故，住公家的房子不花錢，理當是一筆豐厚的福利。

帶薪休假

再拿帶薪休假福利來說，在漢代，公務員的休假制度就已成為定制，實行“五天工作日制”。唐代張守義的《正義》中記載：“漢官五日一假洗浴也”；宋代《太平御覽》中也說道，“漢律，吏五日得一休沐，言休息以洗沐也”；唐代《初學記》中解釋得更清楚：“休假亦曰休沐。漢律，吏五日得一休沐，言休息以洗沐也。”這些都是說官吏們工作五天，就可以休沐一天。也可以與漢代史料互為印證，《漢書·鄭當時傳》載：“孝景時為太子舍人，每五日休沐。”

據已故美籍華裔歷史學家楊聯陞《中華帝國的作息時間表》一文考證，漢代的“五天工作日”一直延續至隋朝。隋朝詩人江總在隋朝末年寫有《山庭春日詩》，曰：“洗沐惟五日，棲遲對一邱。”亦可印證“五天工作制”在隋朝末年仍實行。

唐朝，“五天工作日”延長為“十天工作日”，稱為“旬休”，是皇上以國事煩擾為名，要求官員多上班，少休假，由每五天休息一天，改為每十天休息一天，休假福利明顯縮減。這種十日一休的旬假制在宋代被采用。譬如，宋代“太祖開寶九年四月二十四詔，自今遇旬假不御殿，百官賜休沐一日。”但明清兩朝，旬假制基本已被取消。即使是這樣，明清兩朝的官差，每年仍有70余天的常規節假休息日。相較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民來講，已經是相當幸福了。

免費午餐

再說這免費午餐福利，即在上班時間內，可享用一頓、甚至多頓免費的工作餐。它區別于迎來送往、宴會之類的公款吃喝，最早可追溯到東周時代。《國語·楚語下》中記載：“楚成王聞子文之朝，不及夕也，于是每朝設脯一束、糗一筐，以羞子文。至于今令尹秩之。”子文為楚成王宰相，餓肚上朝，成王憐憫他，為他每天準備熟肉干糧，后來形成慣例。但這只是給宰相的賜食，其他上朝者沒有，更像一種特別照顧，不算是工作餐制度，且也沒設機關食堂。

真正意義上的機關食堂制度，自唐初開始確立。這一套“烹飪之養”制度的規范性稱呼叫“公廚”。起初實行的原因，據唐人崔元翰《判曹食堂壁記》記載，是唐太宗李世民“克定天下，方勤于治”，決定延長早朝時間。原先早朝時間是卯時（早晨五至七點），議程少的話，一般在辰時（早上七至九點）就結束了，官員早朝后正好吃早飯，然后去各自所屬的機關“署事”（辦公），所以退朝又稱“退食”。《詩經·召南·羔羊》有“退食自公”一語，朱熹解釋：“退食，退朝而食于家也。自公，從公而出也。”現在會議時間拖長，就耽誤了大家的吃飯時間，唐太宗不發誤餐費，而是在金鑾殿的廊廡下設食堂，“聊備薄菲”是為“朝食”，免費款待大家，于是成為公務員的一項常設福利。

宋代公務員的工作餐也叫“廊餐”或“廊下餐”，宋代官僚福利待遇優厚，在“廊餐”上絕不遜色于其他朝代。據《宋會要》記載，“廊餐”安排在左右勤政門北的東西廓下，文官坐東廊，武官坐西廓，排場非常大。據朱國禎《視朝賜食》記載：“太祖每旦視朝奏事畢，賜百官食。”在洪武初年（1368年），朱元璋體恤官僚大早起床參加朝議，在每天退朝之后，在奉天門或華蓋、武英等殿設工作餐恩賜百官，參加朝議的各衙門大小官員都有份。

元代也沿襲“廊餐”舊制，當時的京師官員傅若金在《壽王左丞》詩中云：“焚香鳳閣春開宴，鳴玉龍墀午散朝。”描寫的是官員們吃過朝食散朝后已近中午，看來這朝食花費的時間可不短。

清朝官員們的工作餐也相當豐盛。清人歐陽兆熊在《水窗春囈》中描述當時各地河務機構的食堂，“其肴饌則客至自辰至夜半不罷不止，小碗可至百數十者。廚中煤爐數十具，一人專司一肴，目不旁及”。什么意思呢？就是講河務機構的食堂，從頭吃到尾，吃到半夜都不消停，小碗就有一百多個。更為夸張的是，每個廚師只做一道拿手菜，廚房里煤爐數十具，各人做各人的，目不旁及，排場之氣派奢華，福利之優厚，可想而知。

節日福利

其他諸項福利不再一一列舉，最后再說說節日福利，也是讓人艷羨不已。一般而言，古代公務員的節日福利由兩部分構成，一塊是逢年過節時皇帝的賞賜。譬如，漢代皇帝每年有兩次賞賜百官，分為春賜和臘賜。據《漢官儀》記載，春賜是“立春之日，遣使者賜文官司徒、司空帛30匹，九卿15匹；武官太尉、大將軍各60匹，執金帶吾、諸校尉各30匹。武官倍于文官”。臘賜則為“大將軍、三公，臘賜錢各30萬，牛肉200斤，粳米200斛；特侯15萬；卿10萬；校尉5萬；尚書丞、郎及各尚書令印萬5千；千石、六百石各7千；侍御史、謁者、議郎、尚書令各5千。”臘月接近年關，為讓官員們過好年，臘賜明顯厚于春賜，且不僅高官者得賜，連邊郡小吏也有份，只不過數目很小而已。據說當時三公和大將軍的月薪只有17500錢，年薪大約25萬元。僅臘賜錢一項，就比一年的工資還多。

此外，另一部分是從官署創收得來的錢物中分發。譬如，早在隋代，開國皇帝楊堅為了解決官署費用不足和官吏薄俸的問題，想出了一個餿主意，由國家根據中央及地方官署的級別和編制，撥付不同數額的“公廨錢”，作為各級官署創收的本錢，各級官署則相應地建立經營性機構，相當于現代政府機關后勤集團。用“公廨錢"進行生產經營。其生財之道主要有兩種：一種是委托職業經理人從事生產和販賣活動，包括造酒、釀醋、投資房地產、販賣食鹽等，多是壟斷經營的行業，利潤驚人。另一種是放高利貸，直接“回易生利”。放貸的對象，主要是轄區內的商人，放貸期限短則幾天，長則一年，而且是“驢打滾”的利滾利，利潤也十分可觀。政府有了小金庫，就可以逢年過節給公務員發福利了。

宋代“公使錢”主要是為解決辦公經費、公款接待、迎來送往資金之不足，但也常常用于發過節費、補貼之類，以中飽私囊。《宋史》記載北宋將領趙滋，“月得公使酒，不以入家”，意思是公家發的酒不拿回家，竟然贏得了“性尤廉謹”的美譽，可見當時拿公使錢當成福利發放，進入私人腰包的現象比比皆是。

明清兩代官署創收，則是通過設置收費項目。這類收費項目，常被民間稱之為“陋規”。例如，淳安縣按規定每年只能征收925兩白銀，而海瑞的前任知縣每年實際征收卻高達12950兩，超過標準10多倍。官署創收得來的收益如此之高，每逢節慶，便以各種福利為名進行分肥，其收入遠遠高于正常俸祿。

回顧古代公務員的福利可發現，有些是合法合理的，有些則是“灰色收入”，之所以能大行其道，說到底還是權力沒有被關進“籠子”里，是制約的機制不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