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

吳百川

故事開始有些狗血，小周被人用一根冰糖葫蘆誘拐，之后就是冗長的昏迷。等他醒來時竟發現自己身在一個壓抑的暗室，身邊有幾個拿著鐮刀鋤頭的大叔。借著大叔的火把，小周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在一條狹長的暗道中，怎么看怎么像在地底。

地底……小周忽然產生了一種很不好的感覺，腦海中出現了一個猜測。

見小周醒了，大叔們就把他扯起來，推搡著讓他走在最前面，他們自己則全副武裝地在后面跟著。走了一段距離，小周就明白了，這是一座墓穴的地宮。

彼時是明朝的一個荒年，民不聊生，盜墓猖獗。小周很清楚，自己是被騙來當誘餌，為這些盜墓者打頭陣的。小周發現前方是一個墓室，地面比這條通道低得多，通道在這里戛然而止。小周剛停下來就被人一腳踹了下去。

天啊，還好沒摔死。小周揉著身上各處發痛的部位想。

這時上面拋了一個火把下來，叫小周去檢驗前方的棺材。小周試圖用楚楚可憐的眼神感化上面的人，上面的大叔卻拉開一支弓箭對準了他的眉心。

大叔笑得瘆人，小周只好起身極小心地向墓室另一側的棺床挪去，他強裝鎮定，但劇烈的心跳聲還是出賣了他。

來到棺材邊上，小周深吸一口氣，就把手指夾到了棺材蓋下的縫隙里去，小周心中默念各路神仙保佑，然后猛地打開了那個棺蓋！

棺材中躺著一具安靜的女尸，白膚黑發，裹著一襲白衣，美得驚人。小周一時愣住了，保持著那個撐棺蓋的姿勢無法動彈。原以為會見到一具骷髏或者腐爛得亂七八糟的尸體，卻從未想過會是這樣一個美人，還保持得這么完好。剛死的吧？小周想著，見尸體沒有異動，緊繃著的神經總算稍微松弛了一下，一邊撐著棺材蓋一邊喘氣。

“看什么看。”女尸忽然睜大眼睛，嬌嗔地看著小周說。

眼睛真是漂亮啊，這么大。小周把棺蓋一摔扭頭就跑，一邊大喊詐尸了詐尸了。他原指望上面的人拉他上去，沒想到那群鼠輩一聽詐尸就落荒而逃，沒了蹤影。小周也想逃啊，可那通道太高根本爬不上去。這時，身后女尸起身的聲音清晰傳來，小周直接嚇昏了過去……

小周再次醒來時，耳邊有流水的淙淙聲，他發現自己躺在柔軟的草坪上，雨后樹葉的氣味很清新。他揉著頭坐起來，忽然一個激靈，心想這里如此美麗，不會就是什么天堂吧！正顧盼確認中，轉頭看見一個一身白袍的女子，黑發白膚，美得驚人。

喲，天堂里還有美女天使作陪。小周正咧嘴想笑，忽然面部肌肉一僵，這不就是那具女尸嗎！他幾乎又要嚇昏過去了。不過這一路下來，小周的心理素質也有點加強了，這次硬是撐著沒昏過去。他瞪大眼睛，嘴唇顫抖，哆哆嗦嗦地看著女尸。

“干嗎老這樣看人家，我臉上又沒痣。”女尸竟然嗲嗲地和小周說話。

小周的神經有點承受不住了，詐尸還會撒嬌嗎？這品種有點玄乎啊！

“你……是詐尸嗎？”

“不是啦。”

小周終于松了口氣，那不明雌性生物卻繼續說道：“我是妖精。”

小周的笑硬生生地卡在了那里，他的反射神經可能有點給刺激壞了，以至這妖精的補充根本沒怎么觸動他的表情。

“還是很高貴的青眼白狐貍精哦。”她拋了個媚眼。

過了很長時間小周才恢復一個正常青少年的智力。他看著面前的女子，不，是女狐，第一次發現她有著青色的眼睛，很美，好似琉璃。在小周恢復智力的期間，女狐覺得只裹這樣一件白袍有些冷，就跑到一邊的樹洞里取出了一件白色的狐裘大衣披在肩上。狐毛白得干凈，女狐玩弄著狐毛，對小周說：“純天然的。”

小周突然覺得，自己的智商又不夠用了。

鎮靜之后，小周嘗試著問女狐幾個問題。

“你為什么會躺在棺材里？”

“夜里貓頭鷹太吵了，睡在墓穴里安靜一些。”

“我為什么會在這里啊？”

“你賴在我睡覺的地盤，我就把你弄出來了。”

看著女狐青色的眼眸和純真無害的笑容，小周不由得想起了“青丘有狐，可蠱惑人心”的傳說。什么蠱惑，都是騙人的吧。女狐正在低頭玩弄狐裘，不知這是她自己的還是從別的狐貍身上扒下來的，小周覺得她真是美得異常。能美成如此，連天帝都不曾看過吧。

青青。

不知為何小周口中就蹦出了“青青”二字，定是覺得女狐那雙眼眸美得蠱惑，不由得就叫出來的吧。女狐初聽一愣，但旋即反應過來是在叫自己。

“你還沒有名字吧，那就叫你青青吧。”

雖然擅自決定別人叫什么有些沒禮貌，但那妖物看起來還是很高興地接受了這個名字。此處正是山清水秀之地，流水淙淙，樹葉散發著清新的氣味。小周抬頭看四周，古木蒼郁到了妖嬈的地步，那些樹的樹洞里都各放著一件狐裘大衣，有黑的，還有紅的。青青一個人就算再能長毛也長不出五顏六色的吧，肯定是從別的狐貍身上扒下來的。看著面前黑發如瀑、青眼如玉的青青，小周忽然有了一種很恍惚的感覺。講不清楚，這個年紀常有的感覺，安靜而美好。

青青真是美得恍若仙女。

小周和青青一起蜷在草地上討論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忽然間，小周的肚子很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他才意識到自己餓了。是啊，吃了那冰糖葫蘆之后，自己一直都沒吃東西，之前是因為顛沛流離才不覺得餓，現在覺得餓得都要胃穿孔了。

“我餓了。”小周單刀直入。

青青從一堆落葉中揪出一只拔光了毛的死兔子，遞給小周。小周差點沒把冰糖葫蘆也吐出來，心中感嘆，果然純天然。

“你平時就吃這些？”

“我什么都吃。”

由于小周極不想吃死兔子，青青就帶著小周四處去找野果吃。小周發現這片山林里有很多種長得特別好看的果子，外形圓潤，滑若肌膚，色彩艷麗，很可口的樣子，小周就想伸手摘一顆嘗一下，卻被青青一把打掉。

“別碰！”青青眨著青色的眼睛告訴小周，這叫留戀果，吃一口就永遠也走不出這片山林了。她講話時神情憂郁，不似平時的靈動俏皮，好像自己曾經深受其害一樣，眼睛里滿是青色的孤獨。

但小周覺得這果子實在長得太好看了，就偷偷摘了一顆留在身上做紀念。

后來小周吃上的食物是蘑菇。青青看著那些蘑菇對小周說，她曾看見有人在這座山林里用火烤東西吃，香飄十里，自己特別想吃，但是不會生火。說完她用一種祈求的眼神看著小周。

小周小心地咬著生蘑菇，直直地看了回去。

“別看我，我只會背《三字經》。”

青青的眼神更加動人。

“我還會背一點《論語》，你別這樣，《孟子》我也會啊。”

青青都快哭了。

小周只得很艱辛地嘗試鉆木取火。因為剛下過雨，木頭有些濕，火一時沒生起來，但磨出了一手的水泡后，小周還是成功地讓青青吃上了烤蘑菇。

吃飽之后小周忽然反應過來自己是被誘拐到這里的，自己現在應該回家。但是他根本不知自己被騙到哪里了，也根本不知該怎么走出這片山林，只得向青青求助。

他告訴青青自己要回家了，請她幫忙。

青青聽到這句話時有些愕然，眼睛里青色的孤獨瞬間漲膩，但馬上就褪了。她淡淡地答應了。

但青青只帶著小周走了幾步，山雨就轟然而至。青青說雨太大，沒辦法走了，就勸小周先在她的樹洞里躲雨。

流水的聲音開始繁盛，枝葉的清新也變得濃郁。山雨彌漫起很大的白霧，小周和青青依偎在樹洞里，裹著狐裘大衣，看外面的雨。

“你無聊嗎？”青青眨巴著眼睛問小周。

后者撐著下巴看著她，一臉“這不是廢話嗎”的表情。

“我會變戲法哦，你要看嗎？我準備準備。”

不待小周回應，她便自顧自忙活起來了。

小周靜靜地看著她，嘴角不自覺就上揚了。

你比戲法好看多了。他把這句話放在心里沒說出來。

山雨一下就下了一個星期，小周沒辦法出去找食物，只能和青青一起在樹洞里吃死兔子。樹洞很大，里面有干燥區域可以生火，小周是打死也不會生吃的。在大雨中，裹著狐裘，吃著怪異的肉，身邊有美若天仙的青青作伴，而且這個佳人還會變戲法逗他樂，小周忽然又產生了那種感覺，很強烈，十七歲那種特有的感覺。

后來雨停了，青青如約帶著小周走到了山林的邊緣。他們走了兩天，靠吃烤蘑菇度日。快走出山林時，青青卻不走了，她沒法再往前了。小周好像發現了什么，轉過頭來看著她，卻見她面龐白皙，黑發如瀑，一襲白衣外裹著一件白色的狐裘大衣，美麗的青色眼眸卻格外濕潤。她已經哭得不成樣子。

“你給了我名字，卻兀自離開。以后，誰管叫我青青！”

青青淚如雨下，小周站定了，卻只是微笑。只見他從口袋中取出了那個美麗誘人的野果，像她當年一樣，小心地啃了一口。

（指導教師：黃忠 林冰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