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朋友不該共度情人節嗎?嚴格說起來,甚至連圣誕節、元宵節都該一起過不是嗎?!
情人節那天,保元的電話是一大早就打來了,但,我卻寧愿沒有接到那通電話。
“我要跟你說一件事……我……”緊接著一陣訊號不良。
好不容易,他的聲音又回來了:“所以我……決定……”又是一陣不清不楚的沙沙作響。
“……對不起,我知道今天又是情人節,這樣有點過分,但請你理解我……分……手……快樂……”
聽到此,我哽咽了,怎么能這樣?!電話卻無情地斷訊了。我的腦袋一片空白,直到體內那個“理性”的我,終于發現了事有蹊蹺:當情人的電話開始收訊不良,就是“有鬼”出現的時候了!
上個男人用不告而別跟我告別,這個男人卻在情人節祝我分手快樂!事出必有因,理智的我,要幾近崩潰的我坐下來苦思冥想,兩人關系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崩壞的?我跟保元是在共同的朋友Ken舉辦的夜唱上認識的。那個時候,他跟我都才剛在愛情里負過傷,我以為知道“被丟掉”有多痛的他,不會再讓我經歷同樣的悲劇,沒想到,我們才在一起不到三個月,剛愈合的傷口又皮開肉綻。
“難道,惡果是從我們第一次單獨約會就種下了嗎?”我問我自己。
都怪那天山頂上的夜色太美,風太撩人。他伸手,將一綹被風追逐到我嘴邊的頭發撩撥到我耳后,結果,風停了,他的手卻沒有要罷休的意思,一路從我的頸項輕撫而下。然后,他的嘴也湊上來,對著我軟弱的耳朵施咒:“你也想要嗎?”
他要給我什么?一串像棉花糖的甜言蜜語?一枚甜而不膩的吻?一個風也吹不散的承諾?我并沒有點頭,我直接回答他:“你想給的,我全部都要!”我的“理性”對著我的“感性”大翻白眼。
結果,他想給的跟我想要的,有點一樣又有點不一樣。那個夜,他像渾身著火似的,將車風馳電掣地開回了他一個人住的地方,甜言蜜語還不見蹤影,他的吻、他的喘息、他的激情卻先來了。
“難道你不知道,第一次約會就上手的女人,會被以為太容易?”我又被“理性”責罵。但,一個人守信承諾比故作矜持重要吧,我都親口答應說“想要”了中途才反悔,也太不講義氣!
那天我們是那樣的天衣無縫、水乳交融,說什么我也不認為進度太快是導致分手的原因。
“那,問題究竟出在哪里?”“理性”非要“感性”給個交待。
啊!難道問題是出在我沒有好好“善后”?
那天激情過后,因為怕尷尬凍結了美好,我率先打破沉默。我用力拍打他赤裸的肩膀,給他一個充滿正面能量的微笑,還外加一個加油的手勢。保元看看我,欲言又止。
這下我更緊張了,而我一緊張就會開始口不對心亂找話講:“人活著,無論做什么,開心最重要!”
聽到這里,“理性”已經開始怒吼:“你是他的教練嗎?競賽過后還要給他拍拍手!你是老手嗎?什么叫做開心就好?你是要讓他以為,你常做這種事情來尋開心嗎?”
“理性”罵得太對了,我根本就不是這么瀟灑的人啊,有些事情就算來不及在上床前講明白,至少也要在下床前,把兩個人往后的權利義務交待清楚吧。
看我終于受教了,“理性”又繼續放話:“你都已經不是第一次談戀愛了,什么男人能天長地久,什么男人只是剛好路過,怎么還是看不出所以然啊?”
誰說我沒有仔細看,初次見面,KTV的燈光很暗,我們的頭湊在一塊兒看歌本,抬起頭時,我剛好撞進他既深邃又誠懇的眼底。
我幾乎要宣告戰敗時,“理性”又突然驚跳起來:“他憑什么用一通電話,就判你出局?那你的主導權在哪里?你應該要化被動為主動,現在就打電話給他,表達你的不滿跟抗議!”在“理性”不斷的呼喊下,我顫巍巍地撥通了保元的電話,卻傳來無法接聽的訊號。他不接我的電話,我也不要有他的消息,我索性也把自己的手機給關機了。
“關機只是你的防衛機制吧,你怕明明開著手機卻得不到他的任何Call in,會顯得自己更加失敗而已!”我討厭“理性”那種得饒人處不饒人的嘴臉。但,他說的卻都剛好戳中要害,我不置可否。
突然,家中電話響了起來,我三步并作兩步上前去接應,仿佛有人跟我搶接電話一樣。沒想到是Ken:“你手機怎么都打不通啊,今天是情人節耶,我們這種單身朋友,就是要在這種時候彼此加油打氣啊,一起出來夜唱吧,結束后再接著去吃油條喝豆漿!”
其實我一直知道他對我的別有用心,但我的熱情就是無法被成功點燃。因為他也是保元的朋友,所以保元千叮萬囑,我們兩個在一起的事,千萬別讓他知道,以免傷了友誼。
“理性”一臉不屑:“保元堅持別把你們在一起的事跟Ken講,根本不是為了兄弟情誼,而是懶得為終有一天會變成‘只是曾經的戀情多作說明吧!”我被“理性”激怒了,對著話筒里的Ken滿口答應:“好啊,晚上來我家接我!”
本以為“理性”會對我的決定大聲叫好,沒想到這樣他也不滿意:“你這種報復,簡直就是自殺式行為!”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可不是嗎?一整天,我化悲憤為力量,積極地打扮梳化。門鈴響了,Ken很準時,我穿了一件露背式的純白色短洋裝,以女神之姿,拉開了大門。
站在門口的,竟然是氣喘吁吁的保元:“手機怎么都不通……幸好我趕上了我們的第一個情人節!”
“你看吧,關機還是有效的!越聯絡不到越是想看到!”我終于可以對一直頤指氣使的“理性”抬頭挺胸。
暗自得意的我,一轉頭就擺臉色給保元看:“不是已經在電話里跟我說‘分手快樂了嗎?”
“我什么時候說要分手了?我是告訴你今天劇組臨時要到島上去拍攝一個畫面,出海后就無法收訊,我真的很不愿意在這一天跟你‘分開過,現在就好想沖回去牽著你的‘手,但無論如何,我會想辦法趕回去,讓我們度過第一個‘快樂的情人節!”
理性的我,用力拉住那個感動到想立刻沖上去一把抱住保元的我:“他以為談戀愛是在玩‘白癡造句嗎?說不定他只是想一想后悔了,又跑回來跟你求和,你一定要拿出判斷力跟態度來啊!”
正進退維谷時,門邊又閃出了另一個人影。啊,我差點忘記,今晚跟Ken約好了。
Ken不解地看看保元,保元也不解地看看Ken。
我說過,我最無法忍受的就是冷場,杵在他們中間,我趕緊左右各挽住一個男人的手:“今天是情人節,單身的我們,就該手牽手心連心互相照應跟打氣!所以我把保元也找來,大伙兒一起去夜唱!”
Ken瞬間沉下臉:“沒有其他人,今天我只約了你!”
以為保元此刻會說些什么打圓場,沒想到,他只是把我從Ken那邊硬生生地扯開。現在我的胳膊就只掛在他的手里。
“我已經跟她組成雙人團隊了,所以以后夜唱可以找我們,但是情人節的單身派對就免了!”沒想到,一直堅持要三緘其口的保元,竟自曝戀情。
“看到沒?這就是我的魅力!”我對“理性”得意到猛眨眼睛。而這次不用“理性”提醒,我已經知道該怎么做了。
不理會保元的告白,我的手又重新掛回了Ken的手臂里:“不要聽保元亂開玩笑,在你還沒找到另一個人組團前,我們永遠都是‘單飛不解散的最佳團隊,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我很少用這種甜滋滋的口吻跟他說話,Ken喜出望外。
保元臉都綠了,但經過跟“理性”一番對話后,我再也不是從前的我了,我決定:自己的主權自己防守!我趁Ken不注意,對保元使了一個眼色:“說好的,別傷害你最好的朋友!”
其實,我真正想說的是,也讓你體驗一下另一半不想公開戀情是什么滋味吧。這是我跟保元的第一個情人節,三人行的夜唱,竟然比兩人游的歡愉更加驚險刺激!這也是第一次,“理性”對我充滿激賞地說:“干得好!奪回主導權,這才是我想要的最佳愛情!”
谷淑娟:臺灣70后新銳寫作人,右腦強硬派,行事低調但很大膽,不相信愛情,所以鉚足勁經營;不崇拜眼見為實,嗜想象成性。出版有小說集、小說式雜文等近十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