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詩盈
夏末獨有的濃郁陽光灑落在運河水上,泛起波光陣陣。我佇立在古運河旁,看著這條牽縈夢境多年的運河,她渾濁了,她嘶啞了,可她一如往昔讓我依戀……
幼時的記憶一直被一條長長的古運河系著,如一條綿延千年的綢緞。我總愛坐在車里看她曼妙的身姿,我迷戀她古銅色的肌膚,迷戀她陳舊又清涼的味道,宛如一位古典女子常開不敗的笑靨。
可是,我忘了,歷史的變遷無法阻擋。高樓遮住了藍天的夢想,現代化建設讓古運河茍延殘喘地掙扎著,喘息著。恰如這個夏天,盛大繁華落幕,夏末的蕭條終究無可避免地來了。
微風透過層層樹枝拂過我有些發燙的臉頰,帶著夏的熾烈與秋的悲瑟。我撥開依舊青翠的樹枝,耳畔傳來孩子的歡笑。沁涼的水珠濺落在身,夾雜著泥土的芳香與河水的清涼。這是塵封心底多年卻仍能立刻記起的味道——運河水的味道。
原來,記憶一直都沒有凋零,只待一個契機鮮活起來,就能赫然矗立在眼前。
我有些恍惚地向遠方看去,一個老婦人背對著我坐在河岸邊洗衣服,有水珠調皮地吻上她的額頭,然后滾落到泥里,無影無蹤。
水中泛起層層波紋,散向遠方,與當年運河上漾起的陣陣漣漪以及木船悠悠的櫓聲重重疊合。夏季的陽光打在老婦微駝的背上,一切似乎未曾改變。
“喂——回家啦!”江南特有的吳儂軟語糯糯地回蕩在小鎮上空。孩子們不盡興地舀起一捧河水,四處灑開,笑著跑向遠方——笑聲和河水一樣清澈。
快到傍晚了,人們端出竹椅與木凳,坐在河邊。到處傳來飯菜的香味,有溫暖而潮濕的氣息彌散開來。古運河像是濡染上了尋常人家的喜怒哀樂,與平常人家相濡以沫。
有古老的童謠響起,匯成巨大的旋律,是古運河的旋律,是夏末的旋律。
我忽然高興起來,原來古運河從來不曾消亡,其實她怎么會死呢?她流過多少繁華或蕭條的歲月,永遠以超脫的另一種形式活在人們心里,不死不滅。就像這略帶凄涼的夏末,她結束了,會迎來明年更加燦爛的夏季,永不停歇。
在這個夏天,我躑躅在古運河旁,聆聽她的頌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