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雪山的“喵星人”

看完節選段落，是不是覺得這只雪豹真窩囊？連殊死拼殺都不敢，還稱什么雪山霸主，簡直就和一只在主人腳邊蹭食的貓無異。當然，如果它被豢養在家中，這叫乖巧。可在弱肉強食的叢林競爭中表現得如此拙劣，就不禁讓人為它的生存憂心忡忡了。

一年半前，“雪妖”不小心掉進了村民捕獵的陷阱，因為是珍貴的野生動物，獵戶就把它養在家里，大魚大肉招待著，每天和狗玩耍。沈石溪作為動物學家，接到的任務就是把“雪妖”放生，讓其“豹嘯山林”。這可為難壞了沈先生，一年多的居家生活不但讓“雪妖”錯過了和母親學習本領的黃金時期，而且獵戶恩威并濟軟硬兼施，早已把雪山飛豹的嗜血野性消磨成了萌萌喵星人的“溫順善良”，要不然，“雪妖”狹路相逢豺狗時，怎么會顯得毫無斗志又笨手笨腳呢？

萬幸的是，不久它就遇到了自己的親生母親——一只矯健兇猛又愛子情深的雪山霸主。母親每天都帶著雪妖覓食、捕獵、為它舔毛，恨不得把曾經遺失的母愛一股腦兒全都補償回來。由于年齡偏大，沒有童子功的雪妖學東西慢極了，心性還異常焦躁，不是在該隱蔽的時間胡亂吼叫，就是沒追到獵物后垂頭喪氣，像極了急功近利叫得賊響、只會撒歡很少戰斗的看門狗。多虧了母親具備一只優良雪豹的所有品質，耐心、敏捷、戰斗力強，它一遍遍教授雪妖本領，又一次次安慰失手后的孩子，終于，雪妖會了幾下三腳貓功夫——它能獨自抓到母猴了。

可喜可賀之際，雪妖再也忍受不了母親的離開了。原來，此時的豹媽媽已經有了一窩新寶貝，剛出生幾個月，每天躲在洞穴里嗷嗷待哺，豹媽媽雖然愛雪妖，卻也牽掛它新生的小嬰兒，所以每天只是來陪雪妖一上午。世上再沒有什么仇恨比嫉妒來得更可怕了。這天，“初出茅廬”的雪妖偷偷潛伏到這些小寶貝的藏身之所，就在媽媽像往常一樣去找它的時候，一場蓄謀已久的“復仇”之戰爆發了：“雪妖已躥到喇叭狀小山洞前，齜牙咧嘴，后肢微微蹲屈，尖利的指爪從爪鞘伸張開來，完完全全面對獵物急欲殺戮的姿態。”不一會兒，“喇叭狀小山洞里，傳來幼豹撕心裂肺的尖叫。我和強巴心頭一緊，罪惡已經發生了。緊接著，名叫鬧鬧的幼豹和名叫吵吵的幼豹貼著洞壁慌忙地躥出小山洞，奪路逃命。雪妖急旋豹腰，啊嗚一口，咬住吵吵的脖頸，可憐的吵吵，身體痛苦地扭動幾下，便癱軟下來。”幼豹鬧鬧趁機躥出小山洞，雪妖緊追不舍躥躍上來，那心狠手辣的眼神，分明是想斬草除根。動物學家剛想阻止這一行為，可惜，“雪妖臉頰兩側的毛恣張開來，血盆大口瞄準鬧鬧的脖子”……

來不及躲藏了，發現了一切的豹媽媽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長嘯，欲戰又止，含著淚離開……悲劇的是，不久，沒有了母親照顧的“雪妖”最終在一次與豺群爭食中丟掉了性命。

沈先生說：“是貪婪和自私害死了它。”我倒是覺得，與其說是雪妖死在了自己的不明事理，倒不如說是死在了人的善良。對，善心未必有好果，人類未必是天使。倘若獵戶不是在它該自己覓食時定點投喂食物，雪妖學不會“不勞而獲”;動物學家不是在它該摔跤時開槍保護，雪妖學不會“裝乖乞巧”;人們不是在它該學本領時用心照料，雪妖也不會斗不過豺狗。豹媽媽一定不知道她的孩子在教育啟蒙時師從家犬，也一定不知道錯過了黃金學習期的幼兒再怎么練習都只是事倍功半。“雪妖”臨死時也一定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總是捕不到獵物？為什么天天大魚大肉卻仍那么虛弱？為什么看似蜜罐里的關愛反而讓它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我想起了吉狄馬加長詩中的雪豹：流星劃過的時候/ 我的身體，在瞬間/ 被光明燭照，我的皮毛/ 燃燒如白雪的火焰/ 我的影子，閃動成光的箭矢/ 猶如一條銀色的魚/ 消失在黑暗的蒼穹/ 我是雪山真正的兒子/守望孤獨，穿越了所有的時空……

重返自然，給萬物以自由生長的環境;尊重生命，在恰當的年齡做恰如其分的事情。談起生命的節奏感，“雪妖”亂了拍子，我們呢，又是否真的遵循著自然的啟示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