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1990年和1991年參加了編寫 《中國共產黨的七十年》 這本書的全過程,有幸聽過先后主持這項工作的胡喬木、胡繩兩位同志許多次講話。
說“有幸”,不是例行的套話,而是由衷之言,因為這種機會并不容易得到。胡喬木和胡繩是黨的歷史中許多重要事件的親歷者,又長期領導黨史研究工作,有著很高的理論思維能力,在隨便談話中也往往能對黨史說出一些常人沒有想到的重要看法,可以啟發人們去思考。
他們講話時,大多只有四五個人在場,并不是準備發表的,所以說話比較隨便,只要聽的人明白就行了,甚至有說半句的。有些話對不了解當時語境的人來說不容易看明白。將來成為廢紙也實在可惜,一直想把它整理出來,對后人還有點用。
當然,要整理也有顧忌:他們兩位都不在了,我不敢肯定整理的記錄是否百分之百都符合他們的原意。有些是他們正在思考的問題,未必都是考慮成熟的意見,把它發表出來好不好?但想來想去只要說明這只是記錄稿,不是他們字斟句酌后寫定的文章,整理出來總比變成廢紙好。
寫《七十年》的背景
《中國共產黨的七十年》 的編寫,是中共中央黨史工作領導小組提出來的。這個領導小組成立于1985年3月,由楊尚昆任組長,胡喬木、薄一波任副組長 (以后又增加了鄧力群和胡繩兩個副組長),但沒有組員。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是它的辦事機構。
那時黨史著作往往只寫到1949年,少數寫到1956年,只有個別的寫到改革開放。中央黨史工作領導小組早就有意盡快寫出一部完整的中共黨史,還考慮寫一部篇幅不太大、便于更多人閱讀的黨史簡本。
正式提出編寫 《七十年》 這本書,是在1990年3月8日召開的“全國黨史工作部門負責人座談會”上。
當時還有一個背景:中國剛經歷了1989年那場政治風波,國際上先后出現東歐巨變和蘇聯解體。社會上思想比較混亂。這就把加強黨史研究、宣傳和教育的任務更加突出地提到人們面前。正確總結黨的歷史上的經驗和教圳,進行具體分析,分清是非,對人們關心的一些重要問題作出回答。
胡喬木:“不能指責太多,但也不能原諒太多”
3月8日的會議以后,胡喬木立刻要黨史研究室先草擬出一個比較簡明的黨史編寫大綱來。4月20日由黨史研究室副主任沙健孫送給他。他看完后,談了一段比較長的話。
胡喬木:寫這本書,事情比較大,最好請力群、胡繩同志一起開個會。不是抄老本子就可以做到,要提出一些見解。沒有見解,這本書人家就不要看了。寫出來要使人讀得下去。
實際上在八大以后,黨內是有兩個指導方針。(注:從他前后多次講話來看,他不是指領導集體內有兩批人,各有一個方針。而是指領導集體內、甚至同一個人頭腦里存在著兩個思路、兩種趨向,起伏不定。有正確的東西,也有錯誤的東西。一會兒正確,一會兒錯誤。胡繩也講了這個問題,他說到“文革”時錯誤的思想占了上風,就出了大漏子。)當然話怎么說,要考慮,這是另外一個問題。
小平同志講,1957年以前毛主席基本上是正確的,以后20年犯了“左”的錯誤。一方面有“左”傾,一方面又有抵制“左”傾。“文革”前有一個時期,發生嚴重困難,毛主席認識到有錯誤。八字方針(注:指“調整、鞏固、充實、提高”的方針)執行了一段,經濟有恢復;另外一面,七千人大會以后的十中全會又強調階級斗爭。雖然說不要妨礙經濟工作,但慢慢地還是沒有法子。到1966年初就搞不下去了。
當天下午,胡喬木向胡繩說:看了提綱,覺得要寫好這本書很不容易。要使人看了后覺得是內行人說的,是懂得情況的人說的。
第二天,也就是4月21日,胡喬木又找了幾個人去 (我也去了),比較系統地談了他的意見。
胡喬木:從提綱的題目看,感覺思路不清楚,條理不清楚。
思路不清楚,比如“合作化高潮”不宜都用肯定的口氣來講,類似的說法還很多。一波同志的書里說了,是人為的高潮。1955年下半年,從組織原則上講就不合適。三次會議,第一次決定放慢,第二次會議就批判了。(注:指批鄧子恢和中共中央農村工作部右傾)黨的指導思想是什么?情況怎么能幾個月就忽然變了?像這樣的事情沒法肯定的。如果這可以肯定,歷史就是任意的。黨是在全國會議上決定的,說推翻就推翻了?當然不能指責太多,但也不能原諒太多。歷史上最高的“董狐筆”,該怎么說就怎么說。歷史要有政治性,不能把所有既成的事實都加以合理化。而且批判鄧子恢是“小腳女人”是錯誤的可以說是黨內的公論。所以《七十年》 一書對這樣的問題,不說得公道,怎么行?這是舉例來說。
1957年以前,毛主席工作里的任意性、工作指導中的任意性,已經表現出來了。講集體領導,很難說。比如說胡風反革命集團,也沒有任何調查、討論,就定他是反革命。毛主席寫按語,把胡風所說三年后文藝界的狀況可以改變,說成胡風是在講三年后蔣介石會反攻大陸。這件事的過程,我沒有參與。周揚原來送去的按語,毛主席重寫了。要周揚研究,交中央討論。我提出過這個問題,說這類問題究竟怎樣論述?還有潘漢年的問題也沒有討論,說是內奸。發展到1955年,形成了影響全黨、全國人民。合作化本來決定要放慢,一下變成要加快。這么大的變化,是影響幾萬萬人的大事。
這個提綱中,“文革”中間的“斗、批、改”運動呀,“批林批孔”運動呀,不能這樣寫。是有這么回事,但是不能照用這個提法。
林彪事件發生了,本來應該批極左,批林扯上了批孔,就莫名其妙。林彪和孔子有什么關系?這件事是滑稽的,把林彪和孔子并列是荒謬的。這時毛主席批孔是怎么扯出來的?還是江青他們利用他從前的幾句話?本來林彪叛逃事件可以成為黨的歷史上的一次轉機,像廬山會議批彭德懷以前本來也是一個轉機。但毛主席不肯放棄他原來的想法。林彪事件的發生說明“文化大革命”本身的問題,徹底暴露了“文革”毫無意義。毛主席已經感到這個黨經過“文化大革命”,黨“分裂”了,“陰謀詭計”盛行了,所謂反修是毫無意義的。這一點,毛主席沒有那么糊涂,還是要依靠老干部、國務院、鄧小平,但他仍陷于不可解脫的矛盾中。既然要用鄧小平,就是承認“文革”這一套不行了。可是,他又覺得還有一套既不同于林彪、“四人幫”,又不同于周恩來、鄧小平那樣的一種革命。這根本是幻想,他也說不出來,也找不到這個力量,因為本來就不存在。這是他脫離實際,脫離群眾,造成這樣一個結局。
當然,毛主席仍有他的作用。小平同志講雖然有“文革”,黨沒有垮,因為有毛主席。這是一個很復雜的歷史,毛主席犯了那么嚴重的錯誤,但是遇到最根本的問題,他還是明白的。
對于過去的一些說法,不能全盤接受。那樣,寫不出黨的歷史。另外,“八字方針”作為通俗用語是可以的,在正式的著作中最好少用這種很難懂的話。
八大提出的方針是正確的。后來背離它,犯了錯誤,要糾正,又犯錯誤,錯誤更大。然后試圖回到八大來,當然歷史已經變化了。總是這么個趨勢,在黨內還是很強有力的。兩種趨勢,結果“左”的傾向還是要起來。這根本上可以說是歷史的、盲目的慣性,還是要靠階級斗爭、群眾運動。
對黨的歷史的脈絡,胡繩同志的講話,講得很好。這些錯誤,一方面是要搞社會主義,但對社會主義的認識是有個不斷加深的過程。社會主義是什么東西?事實上,社會主義要承認商品經濟,是社會主義的商品經濟。這個認識過程是很困難的。總是急于向共產主義過渡。列寧這樣想過,斯大林還是這樣。赫魯曉夫盡管批了斯大林,還是說是要很快搞成共產主義。毛主席也說中國可能更早地進入共產主義。這個思想然后發展到越窮越革命。社會主義不能這樣干,共產主義是遙遠的事,社會主義是很長時期的。階級斗爭不能放在那么突出的地位。認識這一點,是付出了很大代價的,是很不容易的。改革開放十年來,這一點肯定下來了。
1990年8月27日,胡喬木又找幾個人談了一次,胡繩、鄧力群也參加了。
這次已經寫出一部分初稿,他比較系統地談了應該怎樣來寫一部簡明中共黨史。
我當時的印象,胡喬木本來是準備由他自己來主持編寫這部書的。多次有關會議和談話都由他主持;編寫提綱的初稿先是送給他看,他再囑咐也送給鄧力群、胡繩看。我的記錄中,胡繩第一次召集我們談這件事,是這年11月9日,并且一開始就說:寫這本書,我有點力不從心。看來,那時才剛剛明確要他擔任 《七十年》 的主編。
后來看到胡繩寫的 《胡喬木和黨史工作》 中有一句話:“胡喬木同志由于健康狀況,他不可能按預定計劃來進行這項工作。”胡喬木是在這年9月確診患有前列腺癌的。
胡繩:不好說共產黨內有幾個派系
大綱初步擬出后,就分別執筆撰寫初稿。初稿的撰寫,實際上由執筆者自己作主,并沒有受原大綱多少約束。
9月間,胡喬木的癌癥病況已經確診。胡繩接手這項工作。
胡繩12月6日的日記寫道:“ (王) 忍之處來電同意龔育之參加黨史工作,即告沙 ?(健孫)、鄭 (惠)。”沙健孫、鄭惠那時是中央黨史研究室副主任,我時任中央文獻研究室副主任,王忍之是中央宣傳部部長,龔育之是中央宣傳部副部長。龔育之在 《送別歸來瑣憶》 中回憶道:“是因為我參加過建國以來歷史決議的起草,要我幫助他修改這部黨史建國以后的部分。”“后來決定由我負責建國后17年那兩章。”
1991年1月,《七十年》 的初稿都已寫出,準備參加修改的人員大體也已確定,決定集中到玉泉山工作,預計在半年內完成。
到6月下旬,時間已很緊張,改革開放這部分修改的工作量還很大,這時又增加了國務院研究室副主任王夢奎。胡繩6月24日日記:“到玉泉山,談定7月7日為最后完成期,王夢奎已到。”這次修改的幅度非常大,許多部分接近重寫。執筆修改的分工如下:第一、三、四、五章,金沖及;第二章,沙健孫;第六、七章,龔育之;第八章,鄭惠;第九章,胡繩 (第一、二、七節)、沙健孫 (第三節及第六節前半)、王夢奎 (第四、五節及第六節后半);結束語,胡繩。全稿由胡繩統改定稿。
在改稿過程中,胡繩可以說是全力以赴。他不僅反復閱讀各章的初稿和改稿,隨時動手進行修改,并且舉行了十多次討論會,主要是由他講話。談他認為應該怎樣修改的意見,然后由負責該章的人進行修改;第二或第三次是他看了改稿后再次談還需要做哪些修改,再次修改,最后由他自己動手,修改定稿。胡繩后來帶著秘書黎鋼也在山上住下來。
胡繩1月22日日記:“到玉泉山,討論第七章 (1956 —1966) 用了幾乎整一天,五時回。”
胡繩:廬山會議開始時,雖然提出了一些反“左”的措施,但領導思想沒有真正轉過來。有人說:如果彭德懷不干擾會如何如何。事實不是如此。實際上已經有“左”的思想在抬頭,恰好你碰上來,就有了一個標兵。
“大躍進”錯誤地搬用民主革命時的經驗,認為淮海戰役這樣大的戰役是靠人民用小車推出來的,人多就好辦事。
毛主席講一窮二白的“白”本來是指文化落后,后來成了“一張白紙可以畫最新最美的圖畫”,改換了概念。不能把責任全推給毛主席一個人,這在當時是黨內的潮流。這叫必然性通過偶然性來表現。
胡繩1月26日日記:“看文化大革命稿 (這是黨史研究室同志寫的第二稿)。”28日日記:“下午到玉泉山,討論第八章……”
胡繩:“文化大革命”這是個難題,怎么寫?為什么發生這樣的事情?它是在社會主義政治基礎、經濟基礎上的錯誤領導造成的。這個錯誤不能說沒有歷史原因,不能說只是毛主席發了昏,大家陰差陽錯,搞成這樣。又經過了那么多年,又有了蘇聯、東歐的教訓,應該更深入一點地來講。
毛主席想要搞社會主義,自以為是馬克思主義的。現在看,毛主席有些觀念是不是也還有些本來正確的東西卻推演出錯誤的東西來。毛主席經過了那么多的勝利,驕傲了。偉大的勝利是跟個人領導分不開的,這是一方面。但他又老是擔心政權靠不住,有亡黨亡國的危險。他提出這個問題有點遠見。他不是認為創立的事業已經那么穩固了,沒有一點問題了。也許他這個想法是從抽象的歷史經驗提出來的,沒有跟實際結合得很好。
社會主義不可能在一張白紙上建立,必須建立在人類文明的基礎上。一切東西是又繼承又批判地改造,不是簡單的“破四舊”。他看出跟資產階級還有斗爭,后來又看到它的復雜情況,但還是老的公式:一個階級推翻另一個階級。錯誤在哪兒?這要分析。只講現象說不清楚。
為什么毛主席要反對劉少奇?毛主席怕劉少奇推翻他?沒有這個可能。劉少奇一向跟毛主席很好地合作,有錯也檢討,沒有反對過毛主席,為什么非要把劉少奇搞下來?這個問題不說明的話,人家就會覺得無非是共產黨里面爭權奪利。
比這更難的,為什么會出現林彪、江青兩個集團?這個絕不是簡單的幾個人的事,有一批人跟著他。
說是無產階級里面的幾個派,也不好吧。定性還是野心家,個人主義。我跟少奇同志聊起來講到過,中國這個環境下,我們參加革命,最初是個人找出路。慢慢地發現個人不行,還是要依靠黨,依靠階級,覺悟提高了。但總有些人沒有真正改造好,成了共產黨人還是為了追求個人的目的。這部分人很多實際上是游離分子、流氓無產者。魯迅講是流氓。土改開始時起來的常有不少人是勇敢分子、流氓,有些破壞性,也沒有原則性。農村出來的有些領導人,甚至到了軍、師一級的,政治覺悟低,文化也很低,跟著跑,一下子就把落后性都表現出來了。
過去長期都是大搞群眾運動,階級斗爭是成功的經驗。不但毛主席如此,大部分干部也是這樣走過來的。他這么大的權,又那么自信,放出來了,他認為我能夠收。他以為天下大亂可以達到天下大治,以為我控制得了。在社會主義之下,搞天下大亂這個局面,根本不行。
如果1967年毛主席死了,歷史會有不同,但就會改到十一屆三中全會那樣也不可能。如果毛主席死了,周總理健康,也會不同。他不用抓“四人幫”,他有威信,但可能轉得慢一些。“文革”十年很壞,但是走到極端,就物極必反。
對《七十年》各章已大體討論一遍。
2月15日是春節。胡繩在這天日記中寫道:“既然放假,懶得做事,只看了幾頁《劍橋中華人民共和國史》。”
3月4日,胡繩日記中寫道:“到玉泉山,與山上四人‘談虛(非談具體某章),主要談了對中間十年的看法。”這次談話,是從《劍橋中華人民共和國史》 講起的。
胡繩:我把劍橋這本書大體上看了。費正清所講的探索中國道路中,有些問題。他是從爭奪權力的角度出發來講的。
派系問題。費正清是從延安領導人的分裂講起的,認為黨內有不同派系。我的觀察,很難說那時劉、鄧是一套,林彪、康生是另一套,實在看不出來。當時領導干部有兩種傾向,一種是比較務實的,一種是有著浪漫主義的情緒。1958年大發作了一下。好多人有時候這樣看,有時候又那樣看。陶鑄在“大躍進”的時候也講過吃飯不要錢,他在農村搞公共食堂也很起勁。包產到戶的試點也在廣東搞過。少奇同志到南方去,我跟著他去。少奇同志說,不要種那么多地,種一半地就可以了。路上他只提了一個要注意勞逸結合的問題。一貫比較務實的是陳云同志。有些同志隨風倒,也不能完全說是品質問題,對新問題一時沒有一定的主見,這個也可以試試,那個也可以試試,都說是投機也不一定。一定說江青、陳伯達在1961、1962年的時候就結合在一起,我也看不出來。(注:胡繩的意思是,那個時候,對社會主義怎么搞缺乏經驗,誰都不很清楚。又想擺脫蘇聯的那一套,這樣試試,那樣試試,有時候這樣講,有時候又那樣講,說這個是投機,是派系,其實都難說。胡繩當時的直接觀察,是很重要的。)
毛主席有浪漫的一面,也有務實的一面。少奇同志一進城,我就聽他講反“左”(注:指劉少奇從天津回來)。但反右的時候,他也很厲害。彭德懷和毛主席之間可能有一些歷史疙瘩。毛主席那樣信任林彪,我不大懂。羅瑞卿就是因為林彪告了一狀,大家就異口同聲批羅,也不知道林彪講的是真是假。當時要彭真同志寫個報告,彭真就托我找吳冷西,問羅瑞卿到底是資產階級還是地主階級?領導同志有個人的想法,有歷史的疙瘩,這種傾向是有的,但是講派系也很難說。可能也反映了進入社會主義的那種復雜情況,找不到一個統一的認識。只有毛老人家有威信,他說反“左”就反“左”,他說反右就反右。
陳云同志的確比較一貫,很多人不大一樣。七千人大會后,少奇、陳云、總理在一起。少奇讓陳云在各部委的黨組會上講話,得到熱烈鼓掌。但他也沒有完整地、全局地提出一整套的東西,聽得進就說,聽不進就不說,七千人大會上他就不講話。
我們黨也奇怪,當時問題那么嚴重,但到1962年以后又好了。外國人很難懂。
這十年確實是在探索,整個黨在探索,個人也在探索,有這樣的,有那樣的。能不能得出這樣的結論,這十年最后就一定發展到“文革”?它不僅僅是為“文革”做了準備,探索中間也有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做準備的成分。
“文革”后小平同志一出來就提出這些問題。他是在總結經驗,總結更多的是前十年的經驗。這十年的探索中,有務實的傾向,也有浪漫的傾向。最后浪漫傾向占了上風,甚至把不傾向浪漫的打倒,這是一個大悲劇。
胡繩日記,7月25日:“在玉泉山最后一日,上午看了鄭惠的第八章第五節,至此全部定稿。午睡后與諸人同拍照。三時進城。”
(選自《一本書的歷史:胡喬木、胡繩談〈中國共產黨的七十年〉 (精裝)》/金沖及 著/中央文獻出版社/ 2014年1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