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白雪公主》中初探后現代女性之特征

姚麗梅 姜莉莉

摘 要：白雪公主的童話形象一直是一個單純美麗善良的公主，但是，在美國后現代作家巴塞爾姆的小說《白雪公主》中，她卻成為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或者說被徹底顛覆了的形象。性觀念的完全開放，使她不再單純，身上的美人痣也讓她的美麗大打折扣，她成了獨具特色的現代女性，勇敢，敢于向傳統說不;智慧，接受了現代教育也同時具有了新思想;時尚，在兩性關系上，更加擁有了主動性，而且性觀念開放;有理想，在渴望自由、等待自由和追求自由的道路上，雖然仍有些消極，但從未停止過。分析白雪公主的現代女性特征，使得巴塞爾姆的這部作品就呈現出了鮮明的女性主義色彩，也讓該作品成為現代文學中的瑰寶。

關鍵詞：《白雪公主》 現代女性 性開放 自由

《白雪公主》是一部家喻戶曉的童話故事，故事中美麗的公主為了躲避繼母的嫉妒與追殺，在大森林里與七個可愛的小矮人生活在一起，最終，經過重重磨難，與英俊的白馬王子相遇，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唯美的故事一直在可愛的女孩兒們心中滌蕩，成為每個女孩兒們心中一個美麗的童話夢想。但是巴塞爾姆的《白雪公主》卻徹底顛覆了這個單純的童話，書中的白雪公主完全擺脫了童話的模式，成了一個普通的現代女性，有煩惱，有心事;會壓抑，也會有妒忌心，還充滿了女權意識;她也仍然想入非非，做著與現實生活格格不入的童話中的夢。她仍然希望像原來那樣，成為關注的中心;她已經厭煩了這個“家”和自己的家庭角色，對歧視女性的社會憤憤不平，聽厭了“矮人們”喋喋不休的陳詞濫調，因此內心充滿改變現狀的渴求，絕望中，她甚至盼望著能有一次帶性丑聞的冒險，打破這單調乏味的生活。

對于這部作品，評論界的評價褒貶不一，頗有爭議。大概是因為巴塞爾姆的后現代寫作手法拼貼、戲仿等的應用，導致小說的晦澀難懂的緣故吧。但仔細挖掘這部作品，會發現其實它是一部女性主義的寶藏，白雪公主在巴塞爾姆的筆下成為了極具特色的后現代女性，這個形象在巴塞爾姆的小說中通過雜亂的拼貼、戲仿等手段展現出來。

一、勇于向傳統說不 作品中的對于女人的描寫并不多，多半是從矮人們的眼中看到的，他們在高處清洗大樓的時候，看到了下面的女人們，“從上面看，她們像靶子，波狀的海軍藍的裙子是粗粗的圓圈，在前面晃動的白腿或黑腿，仿佛是有人在靶子上方揮動著手臂叫喊，‘你沒打中靶子，因為你沒有充分考慮到風的因素”①。在男人的眼中，女人仍然是男人玩弄的靶子，他們拉弓搭箭，隨時準備著向她們射箭，娛樂一番，但是新時代的女性已發生了變化，她們不再被動，等待男人將自己成為獵物，她們會根據自己的意愿來選擇飛來的劍，并且勇敢地向射箭的人說不，告訴男人，女人不再是他們手中的玩物，那陣風，就是萌生在女性心中的新思想，正在影響男人們的劍的方向，也影響著女人對愛情的態度;在愛情過程中，女人不再任男人擺布，而是有自己的獨立思想，甚至對于愛情的控制權，看看簡給奎斯特格先生的信吧，“我隨時可以靠撥打一個電話而穿透你的空間……我一旦從我們的話語世界向你的話語世界注入話語，你的自我就會稀釋。我注入的越多，你稀釋得就越快……或者……你完完全全受我控制。”簡作為現代女性，對自我有了充分的認識，對曾經處于強勢的男人，也有了話語權和控制權，女性不再受世俗、道德的約束，要做自我的主人，想自己所能想，成自己所能成;這陣風甚至也影響著女人們的頭發，她們不再讓頭發禁錮于某一種形式，而是根據自己的愛好變化著頭發的顏色，“紅的、金黃的和梅花色的頭頂”，女人呈現出一個五彩斑斕的世界。

在這個女性慢慢覺醒的世界里，白雪公主就是其中最具特色的一員。一改童話中美麗、單純的形象，巴塞爾姆作品中的白雪公主，美麗打了折扣，單純更是無從談起。白雪公主依然美麗，身材高挑，發黑如烏木，肌膚雪白，只是“身上長著許多美人痣：乳房上方有一顆，肚子上方有一顆，膝蓋上方有一顆，腳踝上方有一顆，臀部上方有一顆，脖子背上有一顆。這些痣都長在左側，你朝上看再往下看，基本排成一列：這就是美麗的身上有六顆痣的白雪公主”。這排成一列的美人痣，似乎與美麗的白雪公主不該有關聯，可是它們偏偏長在她的身上，使她的這種美麗與她高貴的公主身份完全不符，更嚴重的是白雪公主搖身變成了“家庭主婦”，并且與七個平庸的男人同居在一起，這種反傳統的敘述，將人們心中的白雪公主形象徹底顛覆，讓傳統中美麗單純的白雪公主顛覆性地變成了反傳統的現代女性，白雪公主也不再像以前一樣“猛烈地，令人興奮地愛我們”，為七個小矮人打掃房間，做一頓豐盛的晚餐——一條羊腿浸在味道濃稠的肉汁里，上面點綴著珍珠一樣的小洋蔥，旁邊也許還有一小罐馬鈴薯——而是有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坐在房間里，一邊讀著《異議》，一邊欣賞著鏡子里自己的身材。”女性世界在悄然發生著變化，不再以男性為中心，整天為之忙碌辛苦，忙著取悅于男人，“像一個少女輕快地走到他們床邊”“為他們把燙好的內衣放在高腳柜里”“在房間里轉來轉去尋找污點”“為他們切洋蔥、煮面條或腌肉”⑤，而是努力在思想、心靈與外表上打造別致的個性張揚的現代女性，她有思想，有主見，有風姿，有氣質。

二、有新思想 在巴塞爾姆的新作當中，白雪公主不再是一個柔弱的公主，一個在王宮里或森林小木屋里的溫順的公主，而是搖身變成了一個接受了高等教育的現代女性：她在比佛學院上學，學習了《現代女性：特權與責任》《古典吉他》《英國浪漫主義詩人》《心理學理論基礎》《油畫》《個人智謀》《當代意大利小說中的現實主義和理想主義》……看看她所修的學科，作為一個現代女性，白雪公主在用詩歌與藝術陶冶自己的情操，提高自己作為現代女性的覺悟和智謀，研究身邊的社會現實的同時追求著自己的理想，這些就是現代女性所具備的特征，崇尚科學，追求自由與平等，努力掙脫舊時代對女性的束縛，是有思想、有內涵、有智謀、有追求、有勇氣的一代新女性。

她開始寫詩，開始有思想，根據自己的喜好把郁金香從綠碗里挪到了藍碗里，把百合花從寫字臺移到了梳妝臺上，把紅扁尊花一路拉進了廚房;她不再像通常一樣出門迎接“小矮人”們，喜歡撲在郵件上，而是專注地寫著自己的詩，盡管肉還在地毯上;她想要一杯水，不是為了口渴，而是為了“百花齊放”;她開始穿一條厚厚的藍色的笨重的不成形狀的人民志愿軍棉褲，而不是以前那條如何贏得男性的緊身褲，矮人們十分羨慕的那種褲子;她時刻透露著一種馬上要干什么事兒似的勁兒，把一打兒多的紅旗和號角釘在餐廳桌子上，隨處可見的那些極小的毛主席的詩詞，而不是為了矮人們開心而把餐桌打扮得溫馨漂亮……

詩人就是偉大的思想家，所以開始寫詩，就意味著白雪公主有了新的思想，這些思想像火一樣蔓延，灼燒著她，使她的頭腦、理智和思想都在蠢蠢欲動;同時她的思想又不是閉塞的，她知道百花齊放、紅旗、毛主席詩詞，說明她了解世界的時事動態，并且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和評價，女性不再以男性的對立面而被動地存在著，而是一種主體性的物的存在，白雪公主不再是為了襯托七個小矮人的善良而存在，也不是為了實現王子的英雄救美而設下的一顆棋子，在現實世界里，白雪公主就是一個不斷思考著自己周圍的世界的女性，并在積極地采取措施以實現自己的社會價值。新的思想的生長是現代女性的一個明顯的特征，正是這種新思想和學會思考不斷思索的過程，使得女性不再是男權中心主義的社會中為建構男性主體的一種場所，而是同男性一樣平等的人，有新思想，可以思考的人。

三、性的新觀念 在20世紀80年代，美國社會進入了一個紙醉金迷的時代，青年們吸毒成癮，性開放幾乎達到了一個極端，這樣的時代，在巴塞爾姆的作品中有所體現，他描述了這個荒誕無度的世界，透過各個閃現的片段——

克萊姆說：“這就是自由的世界！我真想在床上做愛，就一次。平時，在淋浴中干也不錯。但度假時，我覺得好像應該換換新花樣。在床上大概會有一種新鮮感，一種刺激。我想我得找一個窯子。”

比爾在說他與尤利西亞的關系時：“我喜歡她。是的，我喜歡。因為當性的快樂擁有時，它就會使你用一種奇怪的方式喜歡別人，喜歡那個你和她正在擁有快樂的人。”

白雪公主在浴室里與克萊姆做愛時，她的思想也在游走，她知道休伯特等在浴簾的那一端，亨利等在大廳里，愛德華等在電視機前，而后她又在想比爾……人工授精……商業航班……飛行中的電影……性聚

會……還有她背上的水所帶給她的針刺一樣棒的感覺。即使是與七個男人同居在一起，也沒有滿足白雪公主的渴望，她說過他們七個加起來也就是兩個男人，所以她渴望著那個王子，或者是那些王子。

作品中談到的性絕不能與愛等同起來，在現代社會中，人們的愛，或者喜歡，給了那些與之擁有性快樂的人，但性與愛情已然分離，人們的性行為，只是為了一時的快樂，與童話中白雪公主所演繹的愛情完全不是一回事。現代女性正在不斷地嘗試和實踐著性擴散，內心卻空虛、寂寞，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四處游蕩;享受著與七個“小矮人”之間的性生活的白雪公主，卻在渴望著真正的王子的解救，哪怕是一些無聊的性丑聞。白雪公主所代表的現代女性在性方面表現出極大的開放性，這個特點可能與她們長期以來的束縛有關，使其在被解除桎梏時產生了一種極端的做法，就是性開放、性擴散，性存在于愛之前，以此來向強勢群體宣戰，追求自由與平等。

四、熱愛自由 自由，對于人來講，是崇高的，至上的。Nothing is more important than freedom！現代女性在覺醒的時候，在有思想蠢蠢欲動的時候，自由就會萌生于自然而然。白雪公主在寫詩，“矮人們”問它是押韻的還是自由體？她用了四次“自由”來回答，并且告訴他們這是一首關于一個偉大主題的詩，這個主題應該就是自由。自由就是女性們擺脫男權社會的自由，沖破各種束縛的自由，但是小說中的一開始白雪公主所代表的女性還未能采取行動沖破傳統束縛，仍在思考，在想象，“我還沒有能夠想象出更好的。但我的想象在馳騁，仿佛長眠的股票證券，因為新投資者的利益，突然在它綠色的安全存儲箱里復活了，我的想象在馳騁。小心點”⑧。白雪公主已經具備了新的思想，并在大腦中醞釀著，蟄伏著，終有一天，在追求自由的道路上會迸發出來，洶涌澎湃。

但是白雪公主想要的自由是什么呢？她希望得到什么？“有一天我的王子會來。”她在等待王子，一個想象中高貴、勇敢、氣度不凡，集一切優點于一身的王子。“啊，等待一位王子真是太棒了——你等待著，并且知道你等待的是一位風度翩翩的王子——但它仍然是等待”，正如布雷克評論的那樣，等待是一種存在方式，一種陰暗的方式。”白雪公主一直在等待著，她幻想著所等待著的那么多的王子，幻想著即將實現的幸福，幻想著從七個男人這里解脫之后去往的另一個新鮮的社會……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幻想，幻想并不能解決問題，等待只是一種陰暗的、消極向往成功的一種方式。然而這種等待是多么的讓人渴望，即將出現或者等待的結果是那么的令人神往，于是“白雪公主把黑如烏木的頭發從窗口放下去……頭發飄出了窗外。我可以用這么長的頭發放風箏。風會把風箏帶上藍天，紅色的風箏襯著藍藍的天，隨著我黑如烏木的頭發在那兒飄動。這似乎令人滿意”。她不再消極等待，她開始向窗外發出信號，她在一定范圍內做出自己的努力。

然而結果還是要指望“窗”的那一邊，而那一邊卻是那個怯懦的、有著偷窺癖的、自認為有著高貴血統的可稱得上是王子的保羅，白雪公主以為保羅是那個真正的王子，但是他不是，保羅不過是一只青蛙，一只徹頭徹尾的青蛙，他替白雪公主喝下了那杯毒酒，“現在他死了，只剩下地板上紅色的肉與蛙腿”。白雪公主沒有找到王子，沒有找到那個代表希望和幸福的王子，那是因為作為現代女性，仍然還寄希望于男性來解放女性，認為女人的最終幸福仍然是“從此公主與王子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在巴塞爾姆筆下，女性們在追求自由、平等與幸福的道路上一直在畫圈圈，始終走在男人為之圈好的地界里，向外面張望著、渴望著、幻想著、等待著……女性的解放仍需要向圈外跨出一大步，而這一步仍然任重而道遠。

但是這種努力也并不是完全徒勞的，它使得社會關系變得復雜化;使七個小矮人茫茫然不知所措;使兩位年邁的老人心情蕩漾，想用吻來作弄作弄它;使搖滾樂隊的頭兒弗雷德為之放棄了音樂的追求;使矮人們感到憤怒;使保羅感覺緊張得要命……現代女性們在爭取權利的道路上，稍做出一點努力，就會讓男權社會感受到了一場颶風，使之失去了寧靜，甚至憤怒地想把白雪公主架在火上當烤肉。男權社會的緊張、害怕甚至憤怒恰恰證明了女性在追求自由的道路上的努力的有效性，看看“在村莊里，我們圍著姑娘們浸褲子的井繞圈子。拉鏈在生銹”。聽聽姑娘說：“哈哈，我們一下子就能把這口井拆毀！”男人們仍死守著舊時男人對女人的掌控權，可此時他們已然喪失了權威，只能圍在那里打轉，而女人們，都在努力奔向自由和解放，只要一下子就能拆毀這種束縛和權威。在巴塞爾姆的《白雪公主》中，現代女性對自由是那樣的渴望、崇尚，寧愿為之等待，為之付出不懈的努力，不管結局如何，在追求自由的道路上，現代女性都會一直大膽地努力著、追求著。

通讀這部小說，你會發現它是那么的晦澀難懂，那樣的雜亂無章，白雪公主的童話也成為一支破碎的花瓶，碎片散落在小說的各個角落，在一大片廢墟里演繹著斷斷續續的現代版白雪公主的故事，這就是巴塞爾姆想呈現給讀者的那個時代的特點，那個荒誕本身都很荒誕的荒誕世界。然而在這個荒誕的而又無序的世界里，卻呈現出鮮活而又完整的現代女性，展現著鮮明的現代女性的特征，即有思想，有勇氣，有主見，有追求，勇敢地向舊傳統說不，自由地表達個人的新思想，自信地把握兩性世界里的主動權，不懈地崇尚和追求自由。當然這部小說還需要進一步的解析和研讀，在解讀作品的過程中，不斷挖掘現代女性將呈現出更多的特點，挖掘散落在作品各個角落的寶藏，使得這部作品得到更多的解析，使這朵奇花開放得更加艷麗。

① [美]巴塞爾姆：《白雪公主》，王偉慶譯，花城出版社1991年版，第7頁。（文中有關該小說引文均出自此書，不再另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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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本文系佳木斯大學青年基金項目《巴塞爾姆的〈白雪公主后傳〉后現代女性主義研究與反思》，項目編號：

WQ2012— 012

作者：姚麗梅，文學碩士，佳木斯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英語語言文學和教學研究;

姜莉莉，佳木斯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英語語言文學和教學研究。

編輯：水 涓 E-mail：shuijuanb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