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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心中的不朽豐碑

2015-06-12 20:18:25史懷寶
時代報告·中國報告文學 2015年6期

史懷寶

在福建,帶領東山人民改造自然和社會,變昔日的荒山禿嶺為現在的“國家生態示范縣”和“全省環境最佳縣”的谷文昌,現在當地來百姓仍然懷念他。甚至祭祀時也是“先祭谷公,后拜祖宗”。人民群眾是共產黨的“本”、“基”、“源”,黨必須相信和依靠群眾,始終保持與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系。

——習近平

仰望星空,新中國建設的天幕上,閃爍著一個個激動人心的名字:焦裕祿,谷文昌,孔繁森……他們的光輝如甘霖澆灌著遼闊的大地,滋潤著我們的心靈。

——作者題記

引言

大海起伏,松濤滾滾。春節的鞭炮聲響徹福建省東山島,山口村的一戶人家,明燭高照,香煙繚繞,九十一歲的何賽鳳阿婆,帶領兒子、孫子、重孫一家十幾口,三十多年如一日地來到谷文昌雕像前,眼淚婆娑,高高舉著一柱高香,深情地念叨:先祭谷公,再拜祖宗——

不僅如此,在山口村一帶,在東山縣的許多人家,在東山島許多重大祭祀節日,許多人家的長者總是這樣眼噙淚水,神情莊重地對著谷文昌的遺像祈禱。

谷公就是谷文昌,一位深得民心的基層共產黨員干部,他在東山縣干縣委書記十四年,與當地百姓同甘共苦,植樹造林,興修水利,戰勝了一個又一個自然災害,帶領群眾走上幸福的路子。如今,谷文昌離我們而去已經三十多年了,這一帶的老百姓仍把他當作神一樣敬仰。

國民黨反動派造災,共產黨人必須救災

1950年春天的一個夜晚,像東山島上大部分村莊一樣,銅鑼村的老百姓聽到島外大陸上隆隆的炮聲,共產黨領導的解放軍來了,我們的苦日子要熬到頭了,許多村民走上街頭,翹首以盼。突然,一陣槍聲夾雜著嘈雜的叫喊聲從村子四周壓過來,一群群荷槍實彈的國民黨兵高舉火把沖進村,他們吆喝著查戶口,挨家挨戶地把村民趕出家門。全村男女老少,被莫名其妙地趕到田家大祠堂里。火把下,一位國軍長官訓話,說什么為了黨國利益,從十五歲到五十歲的男丁,必須入伍。人群中一陣哭叫,“好男不當兵啊!”“這些人可是家里的頂梁柱啊!”但在黑洞洞的槍口下,一個又一個青壯年被押解起來。有人逃跑,村子四周架著機槍,他們又被捉回來。當親人們一個個被押出村后,那群老弱人群開始哭了:親人啊,你們到哪里去啊?有的婦女抱著孩子,有的母親拄著拐杖,有的小媳婦挺著大肚子。國民黨兵驅逐追趕的人群,咋呼著:“老子過兩天就打回來了!”親人們被押上村后海邊的大船,呼呼的海風中,拄著拐杖的母親朝人群大喊:“兒啊——”壯丁群中的兒子高喊:“娘,回去吧。”懷里抱著吃奶的孩子的婦女大喊:“孩他爸,早些回家。”軍艦上有人回應:“孩他娘,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岸上,那些衣衫襤褸的婦孺哭天搶地,看著親人們被押上軍艦,軍艦漸漸走遠,直到看不見蹤影。他們不知道親人被押到什么地方?不知道親人們生死未卜,更不知道親人們一去四十年,好多親人一去成了永別。

這就是國民黨撤退東山縣時的抓壯丁事件。據統計,當時東山島全縣人口不過12597戶人家,國民黨政府抓丁擴充兵員,從島上捉走4792個青壯年,僅289戶的銅鑼村,就被擄走147名青壯年,一夜成為寡婦村。全縣差不多一半的家庭被拆散,留下了眾多獨守空房的少婦,日日盼兒的母親。

5月10日,解放軍冒著槍林彈雨解放了東山島。天晴了,一群又一群的百姓敲鑼打鼓,歡天喜地地迎接親人解放軍。在進島的解放軍隊伍中,中等身材的谷文昌目光炯炯,皮膚黝黑,穿一身發白的舊軍裝。當時,中共東山縣委已經成立,辦公地點在島外的云霄縣,谷文昌是縣委六大委員之一。一踏上東山島,他有一種壯志凌云的感覺,一定要竭盡全力,為東山人民服務,一定要為老百姓干出一番事業。他躊躇滿志地走在歡慶的人群中,看著翻身群眾歡呼的表情,更加堅定了他“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信念。多年的戰爭生活,養成了谷文昌善于觀察、依靠群眾的工作作風。人群中,他注意到一個衣衫破舊的老人,扶著墻角抽泣,他關切地走過去詢問:“大娘,您怎么了?”老人緊緊抓住谷文昌的手,哭喊:“親人啊,你們怎么不早點來啊!”群眾的困難就是自己的困難,谷文昌耐心地傾聽著老人的傾訴,才知道老人的丈夫和兒子前天被國民黨兵抓壯丁走了,只剩下一個孤苦伶仃的老太婆和一個過門不久的兒媳婦。谷文昌心情一下子沉重下來。

谷文昌被任命為東山縣東關區委書記,他和妻子史英萍一頭撲在工作上,當時,剛解放的東山島,島上潛伏的敵特分子與地方惡霸相互勾結,成立了暗殺團,專門暗殺共產黨員干部,敵軍的飛機、軍艦也虎視眈眈,這里還是大陸離臺灣最近的地方,離國民黨盤踞的金門島近在咫尺。保衛東山,鞏固海防,成為縣委、縣政府首當其沖的重任。谷文昌依靠群眾,迅速成立了民兵組織,鎮壓惡霸,保衛新政權,十八個敵特分子剛一登島,就被谷文昌帶領的民兵抓獲。谷文昌和縣區干部經常一手拿槍,一手拿鋤組織生產。

谷文昌堅持群眾路線的老作風,與群眾交朋友,經常往困難多、問題多的村鎮、村民家里跑。他一直不能忘懷的是當初剛登上東山島時,那位阿婆的哭聲。工作安頓下來以后,身為區委書記的他決定去那位老阿婆的家——銅鑼村去調查。在銅鑼村支書的帶領下,兩個人走街串巷,他看到翻身農民的喜悅,也看到戰爭留給村民帶來的創傷。與群眾交談中,谷文昌了解到這個村里的青壯年大部分被國民黨抓壯丁抓走了,村里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殘的婦孺。谷文昌來到那位劉阿婆家門口,劉阿婆怎么也不開門,她哭喊著說:“谷書記,我們是敵偽家屬,不能連累你。”村支書向谷文昌反映了一個問題,村民們不僅遭受國民黨抓丁的兵災之害,在最近村民階級成分劃分過程中,這些群眾竟然被地方干部劃分為“敵偽家屬”,這些人家的日子雪上加霜。

不久,谷文昌被提拔為縣工委組織部長,此時,敵對斗爭依然十分嚴峻,谷文昌致力于發展基層黨員組織,發動群眾投身到社會主義革命生產高潮中,他再次遇到“敵偽家屬”這個問題,不僅銅鑼村有這個問題,其他村也普遍存在;不僅許多困難群眾是“敵偽家屬”,好多村的黨員干部也因為家里親人被抓壯丁面臨敵偽家屬問題。他認為到了該解決這一問題的時候了,向上匯報后,他對這一問題集中調研。

谷文昌和村干部一起來到礁頭村的黃阿婆家里。黃阿婆躺在炕上,雙眼吃力地睜著,卻看不到外面的世界,谷文昌詢問著黃阿婆家里的情況,黃阿婆淚眼婆娑地面朝窗外,喃喃地哭喊著:“兒啊——親人啊,你什么時候才能回家啊?”村干部介紹,黃阿婆的丈夫幾年前年去世,她的四個兒子,被國民黨兵抓走兩個,老人整天對著海灘哭喊,一年多了,雙眼哭瞎了,親人還是沒回來。她家是不折不扣的“敵偽家屬”。可是,她家里的階級成分是實實在在的貧農,老人的大兒子是村里的農會主席,被抓走丈夫的二兒媳婦是村婦聯主任,兩個人是村里斗惡霸、土改的骨干,這家的情況能算是“敵偽家屬”嗎?

谷文昌再一次來到貧困破敗的銅鑼村,又一次聽到親人被國民黨抓丁的那些“敵偽家屬”們撕心裂肺的哭聲,村干部指著農田里一位背著孩子勞作的婦女背影說:“她公公、丈夫全被國民黨抓走了,家里只剩下五十多歲的婆婆和不滿周歲的兒子,她家也是敵偽家屬……”

谷文昌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下決心解決這個難題,決不能讓這些百姓遭受雙重打擊。他倡議縣工委召開專門工作會議,專門研究“敵偽家屬”的劃分問題。會議期間,門外突然傳來空襲警報的聲音,大家一怔,警報聲過后,有干部說:“現在是敵對斗爭的特殊時期,我們必須堅持敵偽家屬劃分這一做法。”

谷文昌動情地說:“我們東山縣12597戶,差不多有一半的家庭被拆散,撇下多少白發母親,新婚妻子,無依無靠的孤兒寡母!再算上兒女姻親、姑表舊眷,盤根錯節,蛛網縱橫,敵偽家屬人員幾乎遍布全島,難道我們把他們全部推到敵人那一邊去嗎?”

一陣討論,谷文昌建議:“我們共產黨人要敢于面對實際,必須對人民負責。國民黨反動派造災,共產黨人必須救災,必須摘掉那些可憐老百姓頭上敵偽家屬的帽子。”

經過激烈的討論,縣工委又組織了專題調查,在谷文昌的強烈堅持下,當時的東山縣工委悄悄推出一項新政,決定把全縣“敵偽家屬”稱呼改為“兵災家屬”,對兵災家屬政治上不歧視,同普通群眾一樣分得土地、房屋,經濟上平等相待,不僅如此,對于其中的困難家庭,像對平常困難戶一樣救濟,特別是那些孤寡老人,由村里統一照顧。

這一政策的實施,調動了全縣干部群眾的積極性,大家積極投身于生產,睜大眼睛加強海防。1953年7月,蔣介石乘朝鮮戰爭之際,開始反攻大陸。7月16日,國民黨兵以兩個主力團,兩個海軍突擊大隊,兩個傘兵中隊一萬三千多人的兵力,在飛機軍艦坦克的掩護下,突然向東山島猛攻,舉世聞名的東山阻擊戰就此拉開。由于事發突然,蔣軍兵力雄厚,我守軍節節阻擊。但是,那些兵災家屬和翻身解放的人民堅定地站在共產黨一邊,紛紛駕起漁舟、拿起魚叉、鋤頭,保衛自己的家園,有的冒著槍林彈雨為解放軍送水送飯,保護解放軍傷員。敵軍攻占東山島部分地區后,兵災家屬劉杏把兩位受傷的解放軍戰士藏在家中,敵人上門搜查,她臨危不懼,機智地騙過搜查的敵人,她說:“我男人也是國軍,說不定你們還認識他呢?我不能窩藏共軍。”戰斗結束后,劉杏還買了慰問品,去云霄醫院看望傷員。

東沈鄉婦女葉明花面對敵人的刺刀大義凜然,守口如瓶,始終沒有說出村干部的下落。

國民黨兵陳阿九思念家鄉,扔掉武器,悄悄返回家,被媳婦留住,不讓丈夫再為蔣兵賣命。

在人民戰爭的海洋里,僅僅用了三十六個小時,東山人民就把敵人趕下海。事后,在獎勵戰功人員時,時任東山縣長的谷文昌力排眾議,授予劉杏一等功臣的稱號。劉杏對解放軍戰士的一片真誠,讓許多人為之動容,聽說她的事跡后,好多戰士稱她為“海防戰士的媽媽”。

當身穿國民黨兵制服的陳阿九被民兵五花大綁到軍政府時,谷文昌聽完陳阿九和他妻子的哭訴,親自解開陳阿九的繩索,對大家說:“他既然放下武器回到家鄉,我們就既往不咎。”陳阿九從此與親人過上了團圓幸福的日子。

三十年后,兩岸關系松動。在臺灣,五十多歲的國民黨老兵陳阿伯轉業成為漁民,因漁船在風浪中迷路,他登上東山島,東山縣臺辦的同志領著他回到家鄉,他看到年邁但還健康的母親,雙膝給老人家跪下,母親的淚水和他的淚水交織在一起;他還看到頭發斑白一直沒有改嫁的妻子,看到當年還在母腹中的兒子,看到昔日破爛不堪的老家小樓林立,當他聽說兵災家屬的事跡后,他淚流滿面地訴說:當時,他也隨著國軍攻上東山島,那天夜里敗退時,他從家門口經過,他多么想回家看一看老母親和妻兒啊,可是當官的說,如果被共產黨抓住,會被殺頭的。三十多年來,他對家鄉望眼欲穿,多少個日日夜夜,他跪在海邊,望著家鄉的方向泣不成聲。

銅鑼村七十二歲的老支書告訴作家:“谷書記那時來過我們村,我們這些兵災家屬,跟大伙一樣分得田地、房子。”村民謝菊云的父親被國民黨抓去臺灣了,村里照樣分給了她家土地和房子,因為沒有男勞力犁田,谷文昌聽說后,親自安排人上門幫忙。

可是,有誰知道,在當時敵我斗爭異常嚴峻的環境中,谷文昌擔了多大的風險啊!他當時堅定地說:“我對此事負完全責任!”縣工委委員悄悄通過了這一政策,但沒有馬上上報龍溪區委。后來,區委肯定了這一做法,并在全區乃至全省推廣。有人用“一項德政,十萬民心”評價谷文昌當時的舉措。

如果治理不了風沙,

就讓風沙把我埋下

正如毛澤東同志所說:奪取全國革命的勝利,只是萬里長征走完了第一步,以后的路還會更長更艱難。初來東山島,谷文昌這個從太行山走出來的漢子,不僅感覺到南方的炎熱,還深深地感受到當地的風沙和災難。這座外形酷似美麗蝴蝶的小島,卻有著荒島、死島、餓島等不吉利的稱呼。走過一座又一座村莊,他看到破舊的房屋,衣衫襤褸的人群和拄著要飯棍乞討的群眾。谷文昌深入調研,與老百姓交朋友,不到半年時間,他就能聽懂閩南方言,兩年多來,就能用閩南話與群眾交流。這年秋天,他和通訊員冒著呼嘯的風沙,來到縣城十幾里外的山口村外。

他看到一群衣衫襤褸的人,忙走上前問:“老鄉們,你們干什么去?”

一位瘦弱的老人說:“要飯去。”

谷文昌與老鄉們攀談起來。

一個老年乞丐嘆息:“春夏苦旱災,秋冬風沙害。一年四季里,季季都有災。”

一位挎著要飯籃子的阿婆說:“微風三尺土,風大石頭飛——”

谷文昌眉頭緊皺說:“你們不是土改分了地嗎?怎么還出去討飯?”

通訊員告訴谷文昌:“谷書記,這就是遠近聞名的乞丐村——山口村。村里一半以上的人靠乞討為生,一成以上的鄉親在南洋謀生。”

一個乞丐聽說這個人是縣委書記,忙說:“我們不討飯去了,回家。”

谷文昌和吳通訊員來到一堆大土堆后面,兩個人測量了一陣子,再看剛才那群人,在村口轉了一個圈,又拖兒帶女,拄著要飯棍向村外走去。

建國幾年了,老百姓還要去討飯,谷文昌想起自己少年逃荒要飯的經歷,鼻子一酸,背過臉去。

從縣長到縣委書記,谷文昌走訪了一座又一座村莊,看到破舊的房屋,衣衫襤褸的人群和拄著要飯棍乞討的群眾,像山口這樣的村莊,這樣的村民,在當時的東山比比皆是,百姓是分了地,在這個風沙肆虐的小島上,卻沒有一個好收成。谷文昌調查中了解到,新中國搬掉了壓在人民頭上的三座大山,但東山人民頭上還有“風沙旱澇”,俗稱四害,大山一樣壓在當地百姓頭上。據記載,一年中,五到六級的大風時間長達150天,每到夏秋之際,七八級甚至十一級的大風刮得全島飛沙走石,黃塵蔽天。全島的山頭光禿禿的,森林覆蓋率不到千分之一。解放初期,全島僅有林木147畝,海島東南部,綿亙著30公里、面積3.5萬多畝的沙灘,茫茫一片,寸草不長,風起沙飛,遮天蔽日,43個流動沙丘順著風勢步步進逼,百年間,飛沙淹沒村莊13座、房屋1000多座、耕地3萬多畝。山口村900多人,有600多人討飯。當時,這一帶提親嫁女,都把會要飯當作一種本領。村民們有田無法種,種了沒收成。一年到頭缺吃少穿,許多人不得已遠走他鄉,逃荒要飯,乘船過海,到大陸上割草砍柴。

東山縣委班子幾番討論,已為東山縣委書記的谷文昌激動地說:“我們是共產黨人,不能做自然的奴隸,不能聽天由命,不能在困難面前退縮!”

東山縣委統一了思想:挖掉東山窮根,必須制服風沙!谷文昌堅定地說:我們有勤勞的雙手,有集體的智慧,有共產黨毛主席的領導,有什么困難不能克服呢!

但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見,治沙?難啊!一個村民聽說谷文昌要治沙,他當面對下來調研的谷文昌說:谷書記,如果您能治了這風沙,我從山后翻跟頭,一直翻到西埔(如今的縣城)。

谷文昌說:必須向風沙宣戰,條件再差也要建設社會主義!

如何戰勝風沙?不單是氣魄的問題,谷文昌將技術人員和有經驗的村干部、老農民請到一處風口的小屋內,現場研究防風治沙的辦法,這可是個老大難問題,從清朝到民國,風沙已經困擾了東山縣上百年,清朝光緒年間,曾經頒布最嚴厲的刑罰,“砍柴草者一律治罪”,民國期間,也有幾任縣長立志治沙,但都無濟于事,風沙依舊肆虐。解放初期,當地流傳著這樣一句民謠:“沙灘無草光溜溜,風沙無情田屋休,春雨來臨柴草絕,作物有種多無收……”大家討論來討論去,一致認為:要治沙,必須壓住沙,壓住風,必須找到風口。可是,風來風去,捉摸不定,以當時的技術條件找到風口,談何容易?窗外風聲打著呼哨勁吹,不時有沙子吹進屋內,谷文昌望望窗外茫茫的沙灘,立志一定要群眾戰勝這百年肆虐的風沙!

從1954年開始,谷文昌帶領全縣干部群眾,踏上制服風沙的茫茫征途,開始了連續五年的治沙戰斗。

春秋風沙最大的時候,往往是谷文昌下鄉調研的好時候,他和縣委班子成員分路下去,直達風沙肆虐的地方。一開始,他和林業技術人員林志成在一起,再后來,大學生林嫩惠也加入進來。很長一段時間,東山縣委別說小汽車,連自行車也沒有,谷文昌就讓自行車出租行的師傅馱著他下鄉調研。后來,縣里配備了一輛自行車,谷文昌就讓年輕的通訊員吳志成馱著他下去。再后來,為了方便下鄉調研,四十多歲的他開始學習騎自行車,一開始借了車行的自行車學,他時常摔得鼻青臉腫。后來,縣公安局借給他一輛29型的自行車,他終于學會了。從此,每逢大風的日子,他馱著小吳或其他技術人員,頂著呼嘯的風沙,不辭辛苦地前去探風口、查沙丘。谷文昌背著一個黃帆布包,斜背著一個戰爭年代的軍用水壺,戴著風鏡,拿著量尺和儀器。那天,海風又冷又猛,刀子一樣吹著谷文昌和小吳的面孔,沙丘陡立,大風吹得小吳站不穩,谷文昌說:“小吳,你在下面記數,我上去。”谷文昌深一腳淺一腳地用肩膀頂著風往沙丘上走,快到坡頂時,他咬著牙爬著往上走,終于到達坡頂,突然,一股大旋風在他周圍卷起,谷文昌站立不穩,被風吹得從三十多米高的坡頂滾下來,吳志成關心地上前去扶,不料,谷文昌堅強地站起來,摸摸嘴角的血跡,沙啞著嗓子大喊:“這里是一個大風口!”

餓了,兩人打開發白的帆布包,里面裝著筆記本和干糧,他們坐在沙灘上就著老咸菜啃窩窩頭;渴了,拿出隨身帶的水壺喝上一口。谷文昌饑一頓飽一頓地風餐露宿,再加上早年的磨難,他患了胃病和肺病。

關于谷文昌早年的苦難生活,谷文昌的大女兒谷澤惠介紹說,父親老家河南林縣解放前是一個窮得叮當響的山窩窩,父親少年時代,爺爺一天上山砍柴,不小心跌進山谷去世,年少的父親憑著一手石匠手藝走村串巷謀生。后來,父親跟伯伯去山西打短工,那一年,哥倆打短工掙了四百多斤糧食,哥倆一人挑了二百來斤,在崇山峻嶺中走了十幾天,硬是將這些救命糧挑回家里。少年時代的苦難和后來的革命經歷,養成谷文昌吃苦耐勞、體恤百姓的秉性。

那時的大學生金貴,很少有大學生來到這個窮地方,因此,只要外面來了大中專生,個個都會成為谷文昌的寶貝。林業大學畢業的林嫩惠就是其中的一個,他一畢業回到東山老家,就被谷文昌請進林業局,拉著小林一起走上防風固沙的路子。多少個日子里,林嫩惠和吳志成跟隨著谷文昌,在風沙彌漫的風口、沙丘間測量、調研。

就這樣,飛揚的風沙中,從蘇角山到澳角山,從親營山到南門灣,谷文昌踏遍了東山島的四百二十一個山頭,把一個個風口的風力,一座座沙丘的位置和運行軌跡詳細記錄下來,他在全島探風口,查沙丘,測風速,走村串巷,與村干部、老農甚至乞丐促膝長談,終于弄清東山島東南角受風沙最嚴重的白埕村、山口、湖塘等三個大隊結合部的赤山地方,是島上的“風口”、“沙喉”,要戰勝風沙,必須先扼住他們。

在綜合一年多調研成果的基礎上。他領導制定出“筑堤攔沙、種草固沙、造林防沙”的治沙方案,從此,谷文昌帶領全縣人民,向千百年來的風沙發起主動進攻。

我們可以想象,打著呼哨的狂風中,谷文昌帶領全縣群眾、機關干部、官兵等十幾萬人在當時東山縣十幾個風口處同時擺開了戰場,他一面指揮全局,一面和大家深挖溝,挑土擔沙,一道道沙堤慢慢增高,他與大家一起吃住在風口,連續大干四十天,經過幾十萬個勞動日的奮斗,在全縣數個風口處,筑起三十九條兩米高、十米寬的攔沙堤,總計兩萬兩千多米。

治沙的大隊人馬撤走了,大家陣陣欣慰,這下,我們終于可以馴服肆虐百年的風沙了!可是,好景不長,兩個月后,東山島東南海風大起,十幾級的大風一連刮了半個多月。大風中,谷文昌和大家心疼地看到,他們幾十萬個勞動力筑起的沙堤,被大風削去,兩米多深的防沙溝被沙子填平。

許多人欲哭無淚,怎么辦?

谷文昌堅定地說:我們共產黨人經歷過多少磨難,多少風雨,這些挫折怕什么!

他馬上召集技術人員和有經驗的老農研究對策,尋找答案:大風中,沙子如流動的水,固沙才是根本。

谷文昌慢慢站起來,堅毅的目光透出一絲光亮。他動員群眾在本地或島外兄弟縣山上采草籽,并向上級發出申請,上萬斤的草籽被罰下去。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谷文昌如一個百折不撓的將軍,再一次動員全縣機關干部、駐軍和群眾,投入到防風固沙的戰斗中。這一回,大家不僅再一次深挖了防沙堤、防沙溝,更重要的是,在筑起的沙堤上,大家撒下了成噸的的草種,人群中,谷文昌身先士卒,他抹抹頭上的汗珠,仿佛無比欣慰地看到:一叢叢綠草茁壯成長,十幾萬米的防沙堤,真的構成了一道防風固沙的鋼鐵長城。

可是,抗沙大軍撤走后,大風又起,仿佛當年突然攻上島的國民黨兵。那一夜,狂風勁吹,縣委辦公室內,昏黃的煤油燈閃爍著,谷文昌深夜未眠,他不停地打著電話,大風吹得窗欞呼呼作響,玻璃燈罩內的火苗撲撲抖動。他面前木桌上的電話不斷傳來不幸的消息。天還沒亮,谷文昌叫上幾個干部,就蹬上自行車下去了。黎明的晨曦中,他眼前再次展現出令人心痛的景象,攔沙堤再一次被吹垮,播種不久的草籽,不是隨風而去,就是被掩埋沙底,勉強抽芽的幼苗,也在風中奄奄一息。淚珠兒在谷文昌眼中轉著,他悲憤地望著風云密布的天空,頑強的斗志在他心中油然升起。凄厲的海風仍打著呼哨,他與大家現場查看調研,沙堤倒了,那些草籽是壓不住風沙的,我們種樹吧,看看有沒有適合沙地的樹種?我堅信,我們一定能夠戰勝風沙!

又是一年春暖花開,谷文昌以同樣的激情,同樣的信念號召大家植樹造林,防風固沙。此時,東山縣開始建設苗木基地,除了本縣培育的樹種外,幾十萬株苦楝樹、松樹、楊樹等樹苗被從島外運來。大隊人馬再一次向風口中的沙丘,身邊的荒山禿嶺進軍。當時,人們建設新中國的豪情沖天,縣委縣政府一聲令下,于是,全縣荒山、沙地上布滿熱火朝天的植樹大軍。這一次,他們沒有集中植樹,而是根據各種樹木的習慣,分時期種樹。又是幾個月的奮戰,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了,有的小樹已開始泛綠。隨著季節的轉化,令人討厭的大風隨著季節又開始肆虐起來,似乎老天與東山人民故意過不去似的,那年的狂風一連刮了數月。

大風一起,東山島上風沙茫茫,少有人煙。谷文昌心痛地看到,那些春天種下的樹苗,撒下的樹種,變成了一棵棵干枯的草棵棵,扒開沙土,樹根早已干枯,柞樹種不活,銀杏全死了,小松樹也看不到任何綠色。這天,谷文昌再一次來到山口村外,再一次看到逃荒要飯的人群,谷文昌走上前與老鄉攀談,一位拄著要飯棍的老漢說:東山這個鬼地方,神仙也治不了風沙。

一連五年,東山人民與風沙一次又一次的搏斗均告失敗。

怎么辦?谷文昌一次又一次調查研究,縣里成立了專門的技術攻關小組,建立了多處苗木培育實驗基地。這天,冬季的海風刺骨地吹著,海灘上,谷文昌與技術員勘測著,他們竟然挖出了樹泥。大家一陣驚喜,這證明歷史上這里曾經綠樹如茵,古代能長出樹來,現代也一定能種出樹來。有一幅照片,谷文昌帶領干部群眾來到一座被風沙壓垮的房屋前,就是在那次現場會上,面對許多人的習慣性擔憂,面對大家的疑慮,谷文昌指天發誓:如果不能治理風沙,就讓風沙把我埋掉!

誰折斷一根樹枝,

就是折斷我的手指

群眾永遠是我們的老師,調查研究永遠是向群眾學習的有效途徑,在一次又一次失敗探索的基礎上,谷文昌與同志們認真總結經驗教訓,他深刻地意識到,防沙必須植樹造林,植樹造林必須選擇樹種。葉大招風,所有的闊葉樹都不適宜在荒沙地上生長,必須有一個專門的領導班子機構,科學地指揮植樹造林工作。一番研究,縣委決定在幾乎沒有樹木的東山島上設立林業科(后來的林業局),各鄉建立“綠化工作小組”,制定綠化工作制度。會議通過了全面實現綠化,根治風沙的決議,實行“誰種誰有,伙(大伙)種伙有”的激勵辦法,明確了“以林為主,綜合治理,全面治沙”的發展方針。

清明節這天,東山島上天氣晴朗,春風和暖。他和林嫩惠到白埕村調研,因為風災剛過,空蕩蕩的田野上一片荒涼。突然,谷文昌遠遠地看見,前面竟然有挺拔的小松樹,忙放下自行車,徒步來到兩棵樹前,這兩棵松樹高高地長在墳堆旁邊,有兩個人正在那里燒紙拜祭祖先,谷文昌耐心詢問,拜祭的老鄉告訴他,這種樹叫木麻黃,松樹的一種。谷文昌眼里閃爍著希望的光彩:東山縣的綠化有希望了。

第二天上午,谷文昌在白埕村那兩棵木麻黃樹下組織召開縣鄉村三級干部現場會,谷文昌興奮地向大家宣布:我們東山的沙灘上可以種木麻黃……

大家一個個信心倍增,多年籠罩在大家心頭的陰霾一掃而光,紛紛向縣委要樹木種子。谷文昌向大家保證:面包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會后,谷文昌向省林業廳打電話,請求撥發木麻黃樹種,省林業廳一位負責人問明情況后,為難地說:省廳也不多,只能提供一小部分。谷文昌欣慰地說:一小部分也可以。

谷文昌發動機關干部、林業技術人員翻閱資料、打電話聯系,查詢全省乃至全國兄弟縣有關木麻黃種植的消息。時任縣委農業部長靳國富沒白沒黑地翻報紙、聽廣播,一天早上,他聽完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新聞聯播,也不敲門,一下子推開谷文昌辦公室的大門,興奮地大叫:谷書記,找到了——谷文昌正與行署領導通電話,他有些疑惑地放下電話問:“靳部長,找到什么了?”靳國富,這位來自山西太行山的南下軍人,毫不掩飾大叫:“谷書記,廣播上說了,廣東沿海的電白縣,有人在海邊種活了成片的木麻黃。”谷文昌一陣緊緊握住靳國富的手說:“老靳,用我的電話,直接聯系電白縣。”

在隨后召開的專題會議上,谷文昌認為,既然廣東電白縣種活了木麻黃,他們就一定有樹種,有成熟的植樹經驗。會議決定馬上組織學習考察組,靳國富擔任組長,組織全縣二十多名林業人員、農村骨干干部,專門到電白縣學習考察木麻黃的種植經驗。

在漳州,作家見到靳國富,這位后來相繼擔任東山縣委副書記、漳州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的南下老干部,他撫今追昔,向作家講起當年跟谷文昌一起為人民艱苦奮斗的情景。臨走,谷文昌千囑咐萬囑托,要他一定要為東山人民取來真經,他感到這句話的分量,這不僅是谷書記的殷切期望,更是東山縣十萬百姓的厚望。靳國富他們幾經周折,來到廣東電白縣,二十多個人謙遜得個個像小學生,處處留心,事事請教,電白縣的同志古道熱腸,毫無保留地給福建的階級兄弟傳授植樹經驗。靳國富他們實地學習了木麻黃的種植技術,還學習了木麻黃的生長管理經驗。臨走時,他們向電白的同志要了一大捆木麻樹苗。返回東山縣,谷文昌看著樹苗如獲至寶,他親自安排將這些寶貴的樹苗種植在西埔的苗木種植實驗基地內,樹種不夠,谷文昌又動員大家跨過海峽,讓靳國富帶上全縣財政收入最大的一塊,奔赴廣東電白縣、浙江和省內的廈門、云霄等地采購木麻黃樹種。苗木基地是谷文昌常去的地方,望著試驗田內木麻黃樹苗茁壯生長,他似乎看到遍布東山島的綠色,似乎聽到上萬畝木麻黃樹林洶涌澎湃的濤聲。1958年2年24日,在中共東山縣第一屆代表大會第二次會議上,谷文昌目光炯炯,他做了《乘風破浪加快建設社會主義新東山》的報告,鏗鏘有力地提出戰略目標:“苦戰三年,綠化全島。”號召年內植樹造林兩萬畝。

東山縣委從連續五年的失敗中爬起來,谷文昌帶領東山人民,再一次掀起曠日日久的植樹造林運動。

3月12日,東山縣綠化指揮部的全體成員,縣直機關的全體干部和白埕社員五百多人,聚集在一起,簡單的動員會上,谷文昌發出“上戰禿頭山,下戰飛沙灘,綠化全海島,建設新東山”的豪邁誓言。隨后,五百多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地開到災害最嚴重的的白埕村海邊風口處,在原來沒能成功防風固沙的第三防沙堤上,擺開了戰場。林業技術員們現場示范指導。當天,這支隊伍種下兩萬多株木麻黃。

五百多人的壯舉,激起全東山人民的斗志,各鄉村的百姓不分男女老幼,紛紛自發地前來參戰,駐島的解放軍指戰員聞訊后,也組織隊伍加入到植樹造林的行列。當天,全縣植樹造林的隊伍一下子激增到三萬多。春天終于來了,東山島,這只復蘇的蝴蝶,開始翩翩起舞。俯瞰整個東山島,從最東北角的銅陵古城,這里曾是戚繼光抗倭的戰場,也曾是施瑯收復臺灣的出發地,到最南邊的澳角村,禿頭山際,海灘黃沙地之上,特別是湖塘、山口、白埕一帶,到處人山人海,銀锨揮動,綠苗點點。東山人民千百年來求生的夙愿,發展本能,在這一刻凝聚噴發。僅僅兩天時間,五十三萬株木麻黃樹苗遍插在沙灘和禿嶺。

3月13日,陽光燦爛,3月14日,小樹苗在微風中伸直腰肢,翩翩起舞,沙灘、禿山上閃現出一叢嫩綠。鄉親們眼睛里露出久違的光彩。剛剛學會騎自行車不久的谷文昌,興奮地奔走在鄉間土路上。

谷文昌和許多鄉親們不會忘記那個突如其來的黑夜,寒冷的西北嗚嚎著竄過窄窄的八尺門海峽,狼群般撲上東山島,如當年偷襲登陸的國民黨兵。人們換上厚衣服,行人在寒風中打著哆嗦。老天似乎與東山人民對著干似的,一場幾十年不遇的倒春寒,在東山人民最需要溫暖的季節不期而至。

呼呼的大北風一連吹了一個多月。

鄉親們心痛地看到,海灘上、荒山坡上,他們多么熱望的綠色,一大片一大片地全部掛上了白毛毛,枯黃地失去了綠色。

有人給谷文昌打電話,更多的人直接找到谷文昌。那天,天剛蒙蒙亮,林業員蔡海福敲開谷文昌家的木門,哭著說:谷書記,完了,又完了。那是您的心血啊!

蔡海福是一個對綠化事業極其忠誠的護林員,也是谷文昌的農民朋友,谷文昌沒有一點官架子,他拿谷書記當自家人。

谷文昌聲音沙啞著說:“走,到現場看看。”

呼嘯的北風中,谷文昌的眼睛濕潤了,蔡海福邊走邊哭,谷文昌聲音哽咽著安慰這位老實巴交的護林員說:老蔡,走,下去瞧瞧,看看還有沒有活的。

兩個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黎明的沙灘上,滿目是倒伏的小樹苗。此前,谷文昌已經了解過情況,只是這天風更大,還夾雜著霜凍。兩個人走了兩天,竟然沒有發現一株挺過來樹苗。谷文昌又想起白埕村墳地上的那兩棵樹苗。于是,他騎上自行車,馱著蔡海福,頂著寒風走了半個多小時。此時,熹微初露,陽光下一閃,谷文昌發現,一顆露珠掛在一片綠色的枝條上,露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兩人下了自行車。左看右看,活的,確實是一棵歷經風寒,成活下來的木麻黃。蔡海福驚喜地大叫:谷書記,又發現了一棵!就這樣,在這一小片土地上,兩人一連發現了七棵木麻黃樹苗,歷經嚴寒風霜,七棵小樹苗倔強地迎風生長。

谷文昌望著冉冉升起的旭日,感嘆大自然手下留情。他回頭對蔡海福說:能活七棵,就能活七百棵,七萬棵!

面對這次自然災害,谷文昌和縣委、縣政府班子成員不知跑了多少地方,傷心感嘆之余,他們坐下來召開現場會研究如何從地上爬起來,會議決定分析這次教訓的原因。他讓林業科科長親自趕往省城,請省里的林業專家把脈指導。當省林業廳、省林業學校的專家坐船登上東山島的時候,谷文昌讓縣醫院的同志開上東山縣唯一的小汽車,他親自到碼頭迎接。

關于谷文昌專車的故事,東山縣原宣傳部副部長、谷文昌研究學會會長黃石麟給作家介紹了這樣兩則故事。當時的東山縣是一個窮得叮當響的小島。一次,鄰縣的一個領導來東山考察,那個縣的經濟相對富裕,看到東山縣委連一輛專車也沒有,就說他們那里有輛舊車,要按最便宜的價格折價賣給東山縣,多少錢呢?谷文昌一聽,連說不行,我們縣還要買樹苗呢。后來,南洋的一個華僑來到老家,見老家的縣太爺竟然清貧到連一輛專車也沒有,就無償捐獻給縣委一輛吉普車。古文昌非常珍惜這輛專車,怎么用呢?研究來研究去,縣醫院沒有急救車,東山地處海防前線,縣公安局也沒有專車,怎么辦?谷文昌想了一個好主意,平時,讓縣醫院做急救車用,如果縣公安局急用,也可以調遣。

谷文昌領著專家爬上荒山,看著一棵棵干巴巴的枯樹苗,專家們搖搖頭,他又帶領兩位專家來到他和蔡海福發現的那七棵存活下來的樹苗前,王專家低下身仔細觀察,讓人拍下照片。專家走了,谷文昌繼續帶領到大家調查對策,他發現,存活下來的木麻黃品種與其他品種不同。與此同時,王專家一行返回福州后,把東山的林業生態災難當成一件大事來研究,他查資料、打電話,驚喜地發現了這種適合東山地質地貌氣候特征的短葉木麻黃品種,就是這種品種,由于表皮較厚,枝干柔韌,因此耐風沙;由于短葉,受風面積小,因此抗風能力強;由于葉片小,蒸發量小,因此耐咸,耐濕,耐貧瘠。

谷文昌又一次把省里的專家請到東山,專門給大家授課,講解短葉木麻黃的種植技術。結合前幾年的經驗教訓,谷文昌提出了先搞試驗,再大面積推廣的想法,得到專家認可。其后大半年時間,遭受多年植樹挫折的東山縣,在谷文昌的帶領下,走上科學種樹的道路,這也成為谷文昌從政施政的主導方針之一。谷文昌認為:走群眾風路線,一切從實際出發,這完全符合黨的路線方針。

東山縣委又一次組成領導干部、林業技術員和老農民三結合的造林試驗小組,仍由谷文昌任組長,試驗小組在白埕村外那七棵成活小樹附近的沙灘上,建起二十畝試驗田,試驗小組采取“旬旬種樹”的辦法,隨時觀察記錄不同節氣、不同天氣、不同風向、不同風力、不同濕度、不同土壤種植木麻黃的不同結果。一年多的試驗,老天不負有心人,試驗小組終于發現種植木麻黃的最佳時間在4至7月份,即“立夏”后和“處暑”前,逢下雨陰天最合適。這個時候冒雨栽樹成活率高;而雨后晴天栽樹的成活率低。

這期間,谷文昌一面關注試驗田,一面繼續堅持調查研究,指導生產工作。

“春夏苦旱災,秋冬風沙害。一年四季里,季季都有災。微風三寸土,風大石頭飛——”這是一個飛沙走石的陰晦下午,谷文昌帶領林業技術員行至樟塘村時,聽到一農戶中傳出這樣的民謠,聽到這蒼老、無奈地聲音,望著這滿目的黃沙,不禁駐足聆聽。

邁進低矮破舊的門檻,只見一位年過六旬的老人正抱著年幼的孫兒,口對口地教著民謠。老人一眼認出他們的谷書記,忙起身拉過一把凳子,用袖口抹了又抹:“谷書記,難為您了,坐下歇歇吧!”

“老鄉,你坐,讓大家受苦了,我們心里有愧呀!”谷文昌一把握住老人的手動情地說。“可別這么說,誰不知道,東山這鬼地方,神仙也治不住風沙呀!如果大家不嫌棄,今晚就住下來吧!”

“也好,明天正好可以到田里去看看。”谷文昌和大家在這個村住下來,他幾乎一夜未眠,與老農促膝長談。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谷文昌書記和老農來到了田里。時剛立春,農民們種下的瓜秧、菜苗都被風沙吹打得奄奄一息。老農甩開臂膀犁起田來,谷文昌也卷起褲管下田幫忙。

老農犁完田,來到幾乎干涸的池塘,挑來一擔爛泥,然后用爛泥糊住瓜秧根部,再埋進地里。“對呀,我怎么沒想到呢?”谷文昌下身子,捧起糊了爛泥的瓜秧,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感慨地說:“老鄉啊,你可真是為我指點迷津了!”

在接下來的種樹試驗交流會上,谷文昌禁不住向大家匯報:“我們之前雖然已找到了適合沙地生長的木麻黃樹苗,但辛苦之后卻發現成活的樹苗寥寥無幾。這是因為沒有摸清木麻黃樹苗的生活習性啊!木麻黃雖是耐旱、抗風沙的樹種,但它的樹苗卻是非常好濕的……”接著,他介紹了樟塘老農泥糊瓜秧的做法。

“沒有失敗就沒有成功,失敗了再干,這才是共產黨人的氣概和風格!”谷文昌手臂一揮,堅定地說:“只要我們有決心,光禿禿的海島,一定會變成綠油油的綠洲。”

技術員們采用泥糊樹根的做法在試驗田培育木麻黃樹種,小樹苗的成活率一下子提高了兩倍多,這也是后來東山縣樹種帶土培植的起源。再后來,這種經驗在福建省乃至全國推廣,至今,我們看到好多樹木移植栽培時,都包著一大坨濕漉漉的土疙瘩。

蒼天不負有心人。試驗小組終于摸清了木麻黃的生長習性,總結出木麻黃種植的“六大技術要點”,印成小冊子,分發到各公社、大隊和小隊,讓群眾自學。同時,縣委組織各級人員集中學習,使各級人員掌握種植木麻黃的技術要領。縣委領導下的試驗小組還發明了東南沿海和科學造林的規格。一是掌握方向和寬度,一般林帶方向和東北風垂直,如果在海岸邊營造防護林帶,離海潮最高水位應在40—100米,普通林帶應在30—40米。二是客土造林法,為了改善林地條件和防止飛沙拔苗,技術上應全部采用客土,以保護幼苗生長。三是帶土造林法,為了確保沙荒地的成活,在起苗時每株應帶上本土半斤到一斤,以減少宿根損傷;最好采取隨地采苗隨時造林,以減少澆水勞力并增加成活率;四是大苗深種法,采用三角密植,株距行距各一公尺。

一個宏大的計劃在谷文昌心中醞釀,一場大決戰在谷文昌腦海中拉開序幕,這次一定要取得成功,必須取得成功!就像戰斗中要準備充足的彈藥,種樹需要大量樹苗,谷文昌與縣委班子成員共同制定了“自采、自育、自造”的方針,發動社員、學生把本社地區所有的樹種包干采集,自己培育樹苗。本縣的樹林數量太少,樹種遠遠不夠大面積種植的要求。谷文昌讓時任縣長樊生林親自指揮調種,派出230多人組成的龐大采種隊,再一次到東山縣附近的廈門、平和、南靖、永春等地采種。縣委的植樹造林決心再一次引起福建省林業廳、龍溪地委和專署各級領導的關注。省林業廳把國家林業局下撥的從越南進口的木麻黃種子調給東山。

種子備足了,樹苗培育得生機盎然。前幾年大規模的群眾植樹造林運動,一次又一次地失敗了,一度挫傷了群眾的積極性。用什么法子激勵勸民種樹呢?成林后的樹林歸屬是最關鍵的問題。谷文昌和縣委班子成員制訂了植樹造林的新政策:國造國有,社造社有;房前屋后,個人所有。集體種植實行包工、包產、包成本、包質量,同工同酬,一畝以上的育苗地可以抵消相應的征購任務。

1958年12月20日,地處祖國大陸東南端、臨近熱帶的東山島風和日麗,氣象部門預測不會再有倒春寒那樣的反常天氣。那天上午,東山縣機關干部、海島駐軍、工人、農村黨員干部、在校學生,再次聚集石埔村,召開植樹造林萬人動員大會。先是技術人員講話,谷文昌代表縣委提出了綠化東山的目標:舉首不見石頭山,下看不見飛沙灘,上路不被太陽曬,樹林里面找村莊。

會后,全縣十萬綠化大軍,以前所未有的規模和斗志,再一次向荒山和沙灘發起強攻。

這是一次屢敗屢戰后的戰役,這次戰役準備充足,戰略戰術指揮科學得當,東山縣的荒山土嶺、沙灘再一次布滿戰天斗地的人群。其后無數個日子里,根據木麻黃的生長習性,東山縣委總結提出了“晴天挖窟,雨天種樹,技術指導,保種保活”的植樹要求。

一些那個時代的老干部深有感觸地告訴作家:那幾年,只要天降小雨,有時甚至大雨,全縣機關干部、軍人、學生和各公社各村的社員群眾,幾乎傾巢出動。戴著草帽、披上蓑衣、雨衣,扛著鐵锨,抱著樹苗,出現在荒山禿嶺、沙灘海岸,緊緊抓住天時,大規模地開展植樹造林活動。每逢雨天,谷文昌總是斗笠、雨衣和著一身泥巴帶領各級干部率先沖進雨幕,抱著裹著泥巴的樹苗,在百里海灘上揮鋤不停,大家唱著激動人心的歌兒,歌聲同雨聲齊飛,汗水與雨水交流。

事情當然不會一帆風順,谷文昌總是動員大家集思廣益,研究解決植樹造林難題。盡管樹苗的成活率顯著提高,但由于島上常年干旱,淡水奇缺,海邊沙地內的淡水量含水量極少,木麻黃成活率還是相對較低。這個問題依然困擾著東山植樹人,尤其困擾著縣委書記谷文昌。

一個春寒料峭的早上,西埔公社西埔大隊15個生產隊數千人馬在親營山風沙口植樹。植完木麻黃后,15個生產隊在一個小溝壑間輪流舀水澆樹。因當年飛沙灘、禿頭山留不住淡水,東山人連吃水都難,用淡水澆樹更談何容易!忙了一上午的十一生產隊隊長林坤福為御寒,午間多喝了幾杯米糠酒,勞累加酒醉,竟昏昏然睡去。等他一覺醒來,已近黃昏,他這才記起今天上午種下的木麻黃還沒澆水,心想這下糟了:種樹不澆水,海邊的風又這么大,這些樹是必死無疑!林坤福頓時慌了神,叫苦不迭。他趕緊叫幾個青年社員趕到親營山風沙口,無奈此時天色已黑,往哪里取水?林坤福自知闖下大禍,只好死馬當活馬醫,向社員下死命令:摸黑分頭找水,一定要把水澆上!

夜漆黑如墨,社員們在海邊沙地的低洼處摸黑尋找著淡水。也許是蒼天有眼,一個社員忽然覺得腳下濕濕的,用手一挖,沙里竟有水!大家興奮地舀啊,挑啊,澆啊,忙得不亦樂乎,樹苗全澆上水了。可是大家在興奮之余,才想起怎么會有這等便宜事,一個社員拘水一舔,苦澀難忍,整個身子一下子都癱在沙地上。

林坤福如五雷轟頂,這回可真闖了更大的禍了!用海水澆樹苗,澆死木麻黃,就是破壞綠化造林,這怎么對得起植樹造林總指揮谷書記!都是因為貪杯造成的,好漢做事好漢當,林坤福高喊:你們全給我滾回去!好歹由我自己一人來承擔!為救樹苗,林坤福不知從哪來的力氣,連夜從幾里遠的水潭里不停地挑來淡水,給每棵木麻黃樹苗澆一小勺一小勺地澆,一個人一口氣連夜干到第二天中午。

回家后,林坤福林不知是累是嚇,竟引得了一場大病,臥床不起,想向大隊長檢討,但又沒勇氣,幾夜不能入睡,淚水流濕了枕頭。

可是,奇跡發生了。幾天后,谷文昌親自檢查西埔大隊植樹點,發現其中一片成活率特別高,一打聽才知是十一隊林坤福種的,便興沖沖來到西埔大隊。當他得知林坤福隊長得病后,便登門討教種樹“良方”。林坤福一見到谷書記,定神后渾身顫抖地說:谷書記,都是我的錯,跟社員無關。谷文昌卻興奮地說:這回東山種木麻黃有希望了,你馬上與社員總結成功經驗,我要你向全縣生產隊長介紹種樹經驗。

林坤福犯傻了,他忐忑不安地跑到親營山風沙口,一見到十一隊的樹苗確實比其它各隊成活得還多。

晚上,林坤福早早來到谷文昌辦公室,把那天因為喝酒誤時,摸黑用海水澆樹苗的事全倒了出來。谷文昌聽完后,睜著深邃的目光看著林坤福好長一陣,遲疑了片刻,拍了拍林隊長的肩膀嚴肅地說:“你敢講真話,好!也許我們種的木麻黃就愛喝咸水。我讓林業技術員再作實驗,實驗失敗,撤你隊長的職,還要拿你是問;實驗要是成功了,你十一隊還要成為西埔十五個植樹隊的模范生產隊,你還當你的隊長。你能講真話,值得肯定!”

后來,經過實驗,發現在嚴重缺淡水的地方,淡水泡些海水澆木麻黃,照樣能澆活;在旱地或旱災時種木麻黃,這澆水方法幫了種樹大忙。

創業難,守業更難,種樹難,護樹更難。這一點,東山縣人民深有體會,老天給東山縣人民出了五六年的難題,谷文昌更懂得護樹難這一道理。這輪大規模植樹造林前,東山縣委已經制定實施了一系列愛樹護樹的政策措施,小樹苗一旦成活,谷文昌和大家更加注重樹苗的保護措施。為了保護林木,谷文昌曾多次說:誰折斷一根樹枝,就是折斷我的手指;誰砍掉一棵樹,就是砍掉我的性命!

谷文昌農活非常內行,他常說,當干部不懂得農業技術就不能與老百姓說到一起,就不能跟老百姓交朋友,在他的影響下,當年東山縣每一位干部都學會了干農活,下鄉帶勞動工具成了每一個干部的習慣。他當時下鄉時,經常帶著一把請鐵匠特制的小鋤頭,看到小樹苗被牲口踩倒,或被風吹歪,就及時扶正、補栽,培土澆水。當時,東山縣、鄉和各大隊、小隊,都要求組織專業人員,村村都訂立了護林公約,建立了護林隊。為了看護樹苗,不少鄉村干部,在樹苗地里搭起草棚,當地人稱為草寮,親自看護林木。說起草寮,不能不說谷文昌的農民朋友——蔡海福。

谷文昌和蔡海福兩個人,一個姓谷,一個姓蔡;一個生在地北,一個長在天南;一個為13級高干,一個是普通農民。然而,是樹木,是木麻黃,聯結著兩個人的心,使他們成了比同姓兄弟更親的人。

1958年,東山縣群眾性的植樹造林后,風沙肆虐嚴重的湖塘村,全村行動,在村前沙地上種下了整片的木麻黃幼苗。為了方便管理,在村旁的沙丘邊搭了個草棚,社員蔡海福受命在這里育苗護林。

那時候,谷文昌常常到這一帶巡視木麻黃樹苗的生長情況,草寮不時成了谷文昌召集植樹干部探討問題的場所。作為草寮的主人蔡海福,除了熱情招待外,對干部們的討論,不時也提出自己的意見,谷文昌發現,蔡海福發言時總是有根有據,什么季節啊,溫度啊,濕度啊,風向啊;什么樹種啊,根系啊,主干啊,支干啊,讓他從心眼里欽佩:這位同志是個用心的人!有時候,他提的意見,也常常令干部們感到提得中肯,切實可行。正因為如此,谷文昌特別喜歡蔡海福;同樣,蔡海福從沒見過這么平易近人又吃苦耐勞,整日里和農民泡在一起的縣委書記,因此對谷文昌特別好感。久而久之,倆人逐漸相熟親熱起來。

人一親熱,早沒了地位的不同,語言的差異,他們有的就是樹,就是木麻黃:從木麻黃的下種、培育,到移栽、種植,到以后的管理、防護,到將來成林,農業發展;再到美好未來的憧憬……真是相見恨晚,真是無所不談。

有一次,谷文昌和蔡海福行走在新栽著木麻黃的沙丘上,看到有幾棵被耕牛踩倒了。谷文昌趕緊蹲下身子,心疼地撫摸著樹苗,深情地告訴蔡海福:“老蔡啊,人說十年樹木,尤其在咱東山,種活一棵樹,不容易啊!看這踩傷的樹,比踩上我的腿更疼啊!”聽縣委書記這樣說,蔡海福的眼睛濕潤了:古人講,三年官,兩年滿。哪個當官的,能像谷書記這樣,把改善東山百姓的生活,看得比自己的身體更重要!這事以后,蔡海福常向人說:“谷書記是北方人,對咱們種樹這么拼搏,圖的什么?還不是為了咱鄉里人好!所以大家都要參加造林,都要愛護樹木。不管是誰,損壞了樹木,就得受處罰!”

誰知這話沒說多久,有一天,蔡海福的獨生女蔡鳳娥和侄女蔡細娥,拾草時撿了一些木麻黃枝椏,被蔡海福發現了。盛怒之下,蔡海福把她們倆大罵了一頓,還叫湖塘大隊的干部,按村規民約以每斤5角錢處罰。谷文昌知道了,一方面贊揚老蔡的不徇私情,一方面感到他冤枉了兩個女孩,建議他別罰孩子了,蔡海福堅持要罰,他告訴谷文昌:“老谷,你說她們的草筐中有綠樹枝,誰相信這是偷來的還是撿來的?說得清嗎?更何況我是護林人,別人怎么理解這事?”

1959年,東山縣委為了使東山島這只“白蝴蝶”早日變成“綠蝴蝶”,需要籌建一個造林的專業林場,需要一批熱愛造林事業,又有技術的人或擔任林業技術員,或行政管理人員。谷文昌頭一個就想到了蔡海福。在對象選擇的研究會上,他向領導們推薦使用蔡海福。當問到此人的身份和文化程度的時候,有人疑惑不解:怎么谷書記舉薦的是一個大老粗?能行嗎?谷文昌說:“別看他文化程度不高,可他有一棵愛樹的火熱的心,更有種樹的實踐經驗,是有事業心的土專家!”

蔡海福成了東山縣赤山林場林業隊長兼技術員。

1963年,東山綠化工作成績斐然,《福建日報》記者慕名前來采訪谷文昌。在名譽面前,谷文昌向記者推薦蔡海福。不久,《福建日報》在頭版顯要位置刊登了蔡海福的先進事跡,還配發了他披笠荷鋤在林地的照片。從此,蔡海福名揚八閩。后來,谷文昌又推薦他為華東區的造林模范。

幾個月后,禿頭山上,飛沙灘間,點點綠色的小木麻黃隨風搖曳。統計資料顯示:1958年的防沙造林運動,使東山60%以上荒山基本實現了綠化;70%的流沙在一定程度上被固定下來。

1963年春天,閩南遇上了百年不遇的大旱,福建省委書記、解放軍上將葉飛心急如焚,帶著省里一幫人下來視察旱情。走完了幾個災情比較嚴重的縣以后,葉飛帶著大家,向他最擔心的海島——東山進發。1953年,“東山保衛戰”后,葉飛曾經來過東山,那時這地方,到處荒沙,海風肆虐,老百姓生活還很艱苦。

葉飛一行進了東山島的門戶八尺門。一進島,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島上所有的山頭,一片深綠;海邊沙地上,是一排排二三米高的樹,儼然一座綠色的長城。綠色屏障里,碧綠的莊稼在燦爛的陽光下閃閃發亮。身經百戰的葉飛被眼前這綠色的大地震動得不能自已。

“多美的綠色啊!”車上的人都禁不住贊嘆起來。

這時,谷文昌領著東山縣委、政府有關領導迎上來了。葉飛緊緊握著谷文昌的手,興奮地說:“十年不見,東山變化實在太大了!種了這么多的樹,莊稼長得這么好,不簡單啊!我可要感謝你這個領頭雁嘍!”

造林護林,成為東山人民的自覺行動。連續三年,谷文昌和東山人民擰成一股繩,勁往一處使,先后植樹8.2萬畝,400多座山頭,3萬多畝沙灘,全部披上了綠裝。到1963年底,全縣造林73039畝,營造護田林帶223條,總長184公里。縣境內所有禿山頭都披上了新裝。140多公里的海岸線上筑起一道道綠色長城。森林覆蓋率達到36%,綠化面積達96%。從海島最北端的城關,到最南端的澳角,沿海是密密麻麻的防風林;田野間,到處是縱橫交錯的林網。在綠色長城內,美國的濕地松、日本銀樺、法國梧桐茁壯成長;在楊樹林旁邊,各種果樹林立;再往里,是村莊、菜地、蘆筍園、稻田……

1964年2月29日,福建省“1963年度農業先進單位和先進生產者代表大會”在福州隆重召開。省委書記葉飛親自點名,要東山作典型發言。

3月2日,谷文昌上臺作了題為《用革命精神改造自然建設海島》的典型發言,全場掌聲雷動。

3月6日,葉書記在閉幕會上,面對上萬個到會的人號召:“希望我省沿海地區有更多的東山縣。”

1964年4月,谷文昌調任福建省林業廳副廳長。

人民的需要就是我們的工作

在谷文昌的心里,一直裝著八尺門海峽。那年,谷文昌隨解放軍的大船解放東山島,他乘坐的小舢板在波濤洶涌的八尺門海峽里顛簸。以后每次去島外,他經常坐這樣的木船。他不止一次聽到群眾議論:如果海峽之間,有條路多好啊!

修建一條大道,聯通海島和大陸,是東山百姓幾代人的夢想。

1958年5月的一天上午,谷文昌帶領一位縣委干部和一名林業技術員急匆匆地騎上自行車,下鄉檢查剛種下不久的木麻黃。

巡視完木麻黃,已過中午12點,谷文昌和隨行人員一起到群眾家里吃飯,當然飯后要付錢的。和往常一樣,群眾吃什么,他吃什么,如果哪戶人家特地加菜,谷文昌決不會動筷子去碰一下,就算是群眾夾給他,他也會毫不客氣地“還”給群眾。這是題外話。

吃著飯,谷文昌和這戶人家聊了起來,“這里就你們爺孫倆,孩子的父母呢?”答話的是一個年過六旬的漁家老翁:“哎,就只剩下我這把老骨頭和這個苦命的孩子啦……”谷文昌馬上放下碗筷,關切地問:“怎么啦?老人家,家里出了什么事?”老翁嘆口氣,望著門外飛揚的黃沙說:“三年前的夏天,家里實在找不到能吃的東西,我兒媳還懷著七個月的身孕,為了這個家四口人嘴,孩子他爸在一個臺風夜出海打魚去了,再也沒有回來……”老翁抹了把眼淚,“我兒子失蹤不久,兒媳就生啦。家里沒柴火,孩子他媽便合計著和同村的另外8個女的劃船到對岸的云霄縣割草砍柴,誰知在八尺門海峽遇上大風,船翻了,人全沒了……”

這就是當時傳說的“九尸十命”的故事。

谷文昌眼睛濕潤,沉重地放下了碗筷,走出破舊陰暗的土坯房,懷著沉重的心情走到海邊。面對澎湃洶涌的大海,凝視著對岸的云霄縣,轉身望了望身后那座座沙丘、排排土房,干裂的田地,喃喃自語:“千百年來,不知有多少渡海人葬身大海!也是這不過五六百米的八尺門海峽,多少年來,它帶給東山百姓多少災難!”他激動地攥緊拳頭大吼:“一定要在這里修條海堤,給東山百姓一條安全的路,一條發展生產的路!”

這次下鄉回來后,谷文昌反復聽取各方面意見,多次與縣委、縣政府的同志一起醞釀討論,經過分析比較,下定決心:一定要在八尺門峽修筑一條海堤!人民的需要就是我們的工作!

說干就干,谷文昌擔任了建堤領導小組組長,縣長樊生林親任指揮。谷文昌帶領本縣和從省里請來的專家親臨一線勘察測量:海堤從東山縣八尺門到云霄縣,這一段海水最深處10.9米,全長569米外延公路1000米,大堤高出水面5米,底寬110米,頂寬13米,防浪墻高6.25米。初步測算需投入普通工、船工、技工100萬個工日,土、石、沙料近50萬立方米,直接投資200萬元,真可謂工程量浩大!技術要求也相當高,勞動力更大,具體投入的財力物力更是個天文數字。當時的東山縣經濟雖有好轉,但全縣的工作重點正放在植樹造林上,要真的修建一條海堤,談何容易?

谷文昌搔著花白的頭發,猛抽自卷的旱煙,面對波濤翻滾的八尺門海峽,老百姓船翻人亡的往事一幕幕在他腦海中翻涌。他一次次地開會動員,一次次地征詢專家和群眾的意見,一次次向地委行署、省委請示,言真意切地表示:修一條海堤,把海島與大陸連接起來,將會促進海島發展,擴大對外聯系;方便群眾,免除舟楫之苦;有利于加強戰備,鞏固國防;促進發展養殖,利用苦鹵制造化工原料;圍墾鹽田,擴收漁鹽之利;沿堤修筑渡槽,引大陸淡水入島,解決人畜飲水、澆地用水……

當時各級政府財政實在困難,領導也知道東山縣底子太薄,海防位置相當重要。但最終被東山人民鍥而不舍的精神所感染,龍溪地委、專署、福建省委、省政府批準了這一方案。投資由國家撥款,福州軍區、龍溪軍分區全力支持,福建省水利設計院專門派專家免費設計。1960年初,八尺門海堤工程開始動工,八尺門峽附近的村莊住滿施工大軍,一場惠及子孫的世紀工程從此拉開。東山縣民工是主力,龍海、云霄、詔安等縣的民工、船工、技工,駐島部隊指戰員、機關干部組成浩浩蕩蕩的筑堤大軍。參加過那次戰斗的老年人還依稀記得開工當天的情景:獵獵的紅旗翻卷,激昂的口號聲震天,可是,天空陰云密布,狂風呼嘯,海浪洶涌,一輛又一輛小推車載著滿滿的石頭填進大海,瞬間沒了蹤影,眾人陣陣驚愕,谷文昌哈腰推著一輛滿載上千斤石頭的小推車穩穩地走過去,他太陽穴青筋繃起,海風撕扯著他花白的頭發,他望著囂張的海水,轟隆隆,將滿車的石頭推下去,似乎推翻曾經壓在人民頭上的三座大山。岸上的群眾屏住呼吸,驚奇地看到:海浪漸漸退去,天空陰云慢慢散開,一縷陽光照耀在大海上。于是,成百上千的人們,推著小推車,抱著石塊,轟隆隆,嘩啦啦,仿佛精衛鳥毫不懈怠地銜著樹枝,接二連三地把石子、沙子等投進海里。石頭終于露出海面,一條嶄新的路向對岸大陸漸漸伸開手臂。當時的工地上,沒有一天不喊口號的,那個時代的東山人,終于憑著那種“戰天斗地”的英勇氣概,硬是在一道兇險的海峽上,筑起一道長長的海堤。

為了筑堤,谷文昌和時任縣長樊生林經常吃住在簡陋的工棚里,與施工人員研究筑堤方案,解決技術難題。有幾次累倒在工地現場,他仍堅強地堅持現場指揮,與大家一起推石子、和水泥。許多老人們回憶當年筑堤的壯舉時,無不感慨地說:沒有當年谷書記筑堤的決心,就沒有今天的八尺門海堤。

當時是我國三年困難時期,在谷文昌的帶領下,東山人民勒緊腰帶,在國家和兄弟縣的支持下,舉全縣之力支持這項工程,之前,設計方案時,一切花費錢財的花架子工程項目,均被砍掉,如今,后人在海堤兩岸修建了一個小涼亭,其中豎起一座石碑,告知路人修建八尺門海堤的相關情況。工程石材需要量很大,東山的禿山荒嶺上石頭很多,谷文昌要求工程就地取材,谷文昌石匠出身,他多次帶領大家采石頭、鑿石頭、壘石頭,一分一分地摳著花上級撥款。谷文昌要求所有參戰機關的干部與群眾同吃同住同勞動;工地上見不到隨便丟棄的一段繩子,一個扛石頭的鐵箍,甚至一枚鐵釘、一條黃麻。所有干部、民工心里明白:在物質最為困乏的年代,任何浪費都是犯罪,而在這個問題上,谷文昌幾乎每天都在宣傳督查,因此勤儉節約蔚然成風。

1961年6月,經過一年多的艱苦努力。谷文昌帶領的筑堤大軍克服重重困難,筑起一道長670米、寬17米、高16米的海堤,斬斷了無情的波浪,扼住了大海的咽喉。八尺門海峽,終于屈服在這座威武雄狀、氣概非凡的跨海長堤之下。天塹變通途,昔日興風作浪的八尺門終于成為東山人民的幸福門,結束了東山人民靠渡船出海的歷史。

古有大禹治水,今有谷文昌興修水利,提起谷文昌治水,東山縣老百姓總有說不完的話題。在東山島這個一無胡泊,二無河流的海島上,過去十年九旱、月月抗旱,嚴重缺水,雨季時節,每年臺風暴雨突來,東山島中間高、四周低,島上存不住雨水。新中國成立前,當地姑娘出嫁,很長時間保持著一個風俗,即嫁妝中有一兩個水罐,水罐中盛滿清水。當地群眾打井,由于井口小,往往拿根繩子,拴上竹筐,把小孩子放下井去,淘沙或者取水。

新中國成立后,東山人民一直把水利問題看成改變全島一窮二白面貌的關鍵之一。谷文昌和東山縣班子成員,一開始就與百姓同甘共苦,大辦水利,一眼眼水井,一處處塘壩,一座座水庫,一條條管道逐步建立起來。

東山人民的奪水斗爭同樣艱苦卓絕。

1957年初秋,谷文昌到銅缽村了解村情。村民向他傾訴了水患的問題。原來,銅缽村后宅處于一個凹地里,排水道彎彎曲曲蜿蜒到一個叫“虎崆”的海灘,由于地處低洼,水道彎曲又很長,排水速度很慢,遇到雨天,必遭水患,千畝農田被淹,甚至灌進了好多群眾家里。梅雨季節一到,這個村一度出現“家畜家禽床上過,泥鰍田鱔屋里游”的情景。生產發展不前,群眾生活大受影響。谷文昌了解到情況后,當即說:這事不馬上解決,還談什么發展生產?第二天,他就派沈永欽為組長、水利科林振樂、翁麗婉為隊員的駐村工作隊,代表縣委、縣水利科負責修建排水渠的全面工作。農歷九月初三上午,他又親自來后宅村召開動員會,初五這天開工。在開辟渠道的日子里,谷文昌經常來工地了解進度,解決問題,與大家一起肩挑人抬。經過五個月的奮戰,一條長528米,寬14米,深六米的排水渠竣工,銅缽村特別是后宅村的社員群眾由衷地感嘆:感激共產黨,感激谷書記。

1961年8月,連續暴雨,東沈、南埔、樟塘等村,又一次因雨成災。東沈村前有一千多畝洼地,地勢低洼,地瓜的根都漚爛了,人們焦慮不安地向谷文昌求援。一接到電話,谷文昌和縣委副書記靳國富、辦公室主任林周發冒雨趕來,深一腳淺一腳地察看水勢。三人沿著樟塘、錢崗,一路涉水探流,不知跌了多少跤,發現許多村的水都往東沈村流,而東沈村的水排不出去,內外交逼,造成水災。探明情況后,谷文昌召集干部在東沈村一間破廟里召開緊急會議,當即研究決定,清理舊溝、開挖新渠,筑海堤、建閘門、修建水站,使之抗旱、排澇、防潮三美齊全。

經過十一個月的奮戰,工程竣工。一條長1500米、寬50米的排洪溝落成,即可排水又可蓄水,兩座13孔節制閘,有效地發揮調控作用。不僅如此,還在海灘上修筑了一條五千米長的海堤,從而使1087畝耕地擺脫內澇,同時在下游擴大耕地500多畝,使糧食、甘蔗、花生大幅增產,免除了內澇,擴大了的灌溉土地至今是一片豐產田,現在這塊地種植蘆筍,年收入高達400萬元,排洪溝養魚增收。

農田排澇工程始終是谷文昌關心的大問題。據《東山縣志》記載:1959—1961年,東山縣貫徹“防重于治,有備無患”的方針,組織沿海社隊修建農田堤壩,重點堤段達到12級臺風加大潮不缺口、不滿頂,一般堤段10級大風加大潮不缺口、不滿頂。各地采取“分期突出、保證重點”的辦法,共投入修堤勞動力28386工(日),完成土石55274立方米,延長砌石護坡2371米,達到標準化的堤防21718米,占全縣農田堤防總長30%,基本上解除了海潮的威脅。

谷文昌老家林縣地處太行山深處,甚至比東山島還干旱,但從五十年代起,地方干部帶領老百姓肩扛人抬,硬是用自己的雙手,在大山間鑿出一條舉世聞名的紅旗渠,把外面的水引進旱得冒煙的大山深處,一舉解決了困擾當地百姓上千年的吃水用水的問題。谷文昌聽到了、也看到了這一奇跡。1958年10月,在植樹造林初見成效的時候。谷文昌與班子成員深入研究,痛下決心,堅決改變東山百姓吃水用水難的問題。他與水利科的專家跑遍全島、深入謀劃,最后決定,在西埔公社坑內大隊、大嶺山南、麓興一帶建設全縣第一座小型水庫,也即現在的紅旗水庫。

修建紅旗水庫需要搬遷居民,有幾家“釘子戶”一直不搬,無論地方干部怎么勸說都行不通,谷文昌聽說后,親自上門,他戴著斗笠,苦口婆心地嘮家常:“我們要想徹底挖掉窮根,改變舊面貌,就一定要修水庫。”其實,村民們擔憂的安遷問題,谷文昌當場保證,并要求隨行人員提前解決好安遷和補償問題。對方聽說這位戴斗笠的普通干部是他們敬愛的谷書記,不僅主動搬遷,還積極出工出力,投身到建設水庫的隊伍中。谷文昌還是身先士卒,同民工一起吃住在工地上,帶領大家采石頭,鑿石頭。村民們農忙時務農,農閑時集體出工、修建水庫,經過一年的努力,1961年1月,大壩建成開始蓄水。1963年3月,紅旗水庫庫渠配套完整,水庫收集面積三平方公里,總庫容29萬立方米,受益西埔公社、樟塘公社11個生產隊,有效灌溉面積6069畝,后來,幾經擴建、改建,以水庫為水源地建起自來水廠,至今仍是東山縣工農業用水的主要來源。

在東山縣的氣象史上,1962年至1963年,有一場百年罕見的大干旱,它跨年度、時間長、危害大,這一旱災,考驗著東山縣委縣政府,考驗著正處于三年自然災害的十萬東山百姓。就是在這兩年時間內,谷文昌帶領全縣人民以前所未有的意志和精神,大寫了一個共產黨人“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格言。1962年,東山縣的年降水量僅為674.2毫米,誰也沒想到,從那年10月15日下雨后,雨水仿佛從東山消失,連續120天全縣僅降雨16.3毫米,是正常年同期的十分之一以下。全縣各種水利設施的蓄水量僅460萬立方米,占應蓄水量的19%,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大旱。

時值冬種作物生長的關鍵時期,大小麥正拔節抽穗,豌豆正開花結莢。第二年1月16日,東山縣委發文給各公社、大隊、生產隊,成千上萬抗旱大軍齊上陣,所有的抗旱工具都排上了用場。從1月中旬到二月底,縣委發動群眾,采取抽(抽水機抽水)、戽(戽桶戽水)、吊(吊籃吊水)、盤(盤水灌溉)、引(引水灌溉)、挑(挑水搶種搶插)等辦法抗旱,終于使大小麥照樣拔節抽穗,豌豆照樣開花結莢。

干旱越來越嚴重,到1963年3月初,全縣水庫干涸28個,其余三個只剩少量庫底水,山圍塘全部干涸,全縣蓄水量僅剩302.6萬立方米,占常年蓄水量的12.4%;3月中旬,旱情已經持續6個月,總降水量不到50毫米,全縣水利設施僅83萬立方米,占應蓄水量的3.5%。22個蓄水量在10萬立方米以上的水庫都已干涸,全縣15078個水庫干涸了14460個,占95.90%,群眾飲水發生了困難。

面對嚴重的旱災,谷文昌向全縣發出“天不下雨,抗旱不止,依靠集體,確保三春勝利”的號召,他帶頭喊出:“哪怕只剩下一擔水、一分地、一株苗,也要堅持抗旱到底!”他要求各級領導要到抗旱斗爭一線去,到最艱苦的地方去。全縣平均出動抗旱勞力,占農業第一線勞力的45%以上,半年多來,全縣共清、挖溝渠509條,48500米長,清挖泉塘2031個,挖沙塘376個。打井44個,堵溪219處。全縣10800畝水田能插上秧,占全縣24500畝水田的44%。

東山人民的抗旱激情并沒有感動上天,旱情越來越嚴重。水庫干涸、池塘龜裂、田土堅硬,農田受旱面積不斷擴大,農作物迅速萎蔫,全縣水庫、池塘平塘和其他水利設施到四月初基本干涸,地表水基本斷絕,春播和人畜用水都發生了嚴重困難。盡管全縣人民做出了最大的努力,但春收比原計劃減產59.9%。

抗旱過程中,谷文昌鼓勵大家采取各種方式抗旱,同時爭取各方支持,他從老家河南林縣請來專業打井隊,帶來北方打深井的技術,還帶來北方提水的轆轤等,谷文昌帶領大家打深井,塘中打井、井中打井,想盡一切辦法,解決燃眉之急。

旱魃繼續作威作福。

谷文昌號召十萬民眾集思廣益尋找水源,努力把旱災降低到最低限度。一時,尋找地下水成為縣委和全縣人民生產和生活的首要任務,谷文昌向當地群眾問計,一位有多年抗旱經驗的老農獻策說:“有泉必有水。”于是,谷文昌代表縣委提出:“天上無雨地下找,地面無水地下挖!”谷文昌率先深入抗旱第一線,走遍農村的各個角落,同基層干部群眾一起流汗苦干,尋找地下水源,他和群眾總結出“找、挖、清、堵、挑、盤、抽、調”的找水抗旱八字方法,以小型為主,大中型相結合的辦法開展挖地下水的抗旱斗爭。

終于,土質地區的抗旱看見曙光,但是,廣大沙質地區,旱情更加嚴重,怎么辦?谷文昌望著焦黃的大地愁眉緊鎖,一位世世代代生活在海邊的老農向他獻策:有沙必有水。

谷文昌馬上請水利部門論證這個看法并很快得到證實。谷文昌向全縣發出號召:向沙地要水。他和縣長陳維儀到地處海濱沙地的探頭村同大隊干部探討勘測水源的各種辦法,在所有可能找到水源的田間地頭重新進行勘測,終于在一個叫官路尾的自然村旁找到沙泉!谷文昌聞訊帶領大家開采這一地帶的地下水源,經過七天的奮戰,挖出一個長八十米,寬45米,深2.5米的大水池。一下子轟動了全縣。

谷文昌再接再厲,讓人請來省地質局勘察隊的工程師、技術員,和當地技術人員群眾一起加快沿海沙灘水源的鉆探,事實證明:東山沿海沙灘儲藏著豐富的地下水,初步計算地下凈水量達到5100萬立方米,等于全縣現有各種水利設施總量的兩倍以上。

如何找到方便快捷的采水點?谷文昌邀請省水文地質大隊的工程師白鳳翔給鄉機關干部和基層群眾專門講課。谷文昌親自把所學知識應用到實踐中,最終找到采水點。一年的找水,全縣日出勞動力27000人,投入各種工具16000件,抽水機54臺,共修建大小工程11693處。在找到的采水點中,省水文地質劉隊長帶領的隊伍在東山到東部海濱湖尾村一帶沙灘找到的水源最為豐富,為在這里建設地下水工程提供了科學依據。谷文昌興奮不止,馬上與班子成員研究制定開發湖尾地下水工程的規劃。

1963年4月28日,湖尾地下水開采工程正式動工,谷文昌親任工程部總指揮,樟和、康美公社分別設立了兩個中隊,城關公社和西埔公社也組織人員上場,如同東山百姓前幾年大規模植樹造林一樣,建設隊伍自帶工具,自備伙食,日夜奮戰在工地上。全縣機關干部,公交、財貿、文教衛生職工和學校師生也滿腔熱情地投入到地下水工程的義務勞動中。當時機關干部參加勞動的人數817人,占干部總數的89.6%。

為了讓地下水流到更遠的地方灌溉農田,谷文昌、陳維儀等縣委一班人組織縣水利、農業及有關部門的技術人員,決定采用埋管引水的方案,經過反復實驗,初步解決了水管濾水的難題,資金有限,用鋼筋水管造價高,水泥管試驗用竹片代替鋼筋,谷文昌親自領導,多次試驗,濾水管終于發揮了應有的作用。

4月上旬,龍溪地委發文肯定了東山縣的做法,要求沿海地區要充分發揚這一精神,發動群眾,頑強地開展抗旱斗爭,保證春耕生產的勝利。

1963年5月24日的《福建日報》發表了一篇題為《東山干群心鏖戰酷旱》的長篇通訊,真實地記錄了谷文昌團結班子成員,戰斗在抗旱一線的事跡:書記下田,縣長打井,干群一條心,旱年添信心……縣委書記谷文昌以身作則,冒著烈日帶領干部、技術員、老農,跑遍了大半個縣的許多社隊找水源,帶頭參加樟塘、西埔兩個公社聯合開挖水渠的勞動,在曬得火燙的地上挖土挑土,別人休息的時候,他到工段了解情況,解決問題。他白天參加勞動,晚上辦公,經常工作到深夜。第二天清早,又照常下地。

不久,省委書記葉飛來東山縣考察工作,他一方面驚嘆于東山人民植樹造林、找水抗旱的奇跡,更感嘆東山人民戰天斗地精神,他由衷地感嘆:你們東山縣委帶領機關干部和群眾一起奮斗的精神很好,要把這種精神發揚下去。葉飛還當即批撥20萬元資金支持湖尾地下水工程建設。

1963年底,湖尾地下水工程基本建成,1964年3月全部竣工,該工程完成土石方23.88萬立方米,投入勞力16.1個工作日。工程年集水量250萬立方米左右,可灌溉農田4500多畝。在工程建設最關鍵的時候,也是旱情更為嚴重的時候,谷文昌一方面指揮工程建設,一方面深入農村指導生產,他根據老家河南林縣培育地瓜苗的經驗,提出用草席畦培育地瓜苗的設想,并掄起鋤頭平整土地,親自示范培植,最終獲得成功,保證了全縣秋季所需的地瓜秧苗。

東山縣在持續8個月的旱情緩解后,在全縣三級干部會議上,他做了《發揚抗旱的偉大勝利確保秋季生產大豐收》的報告,他說:八個月的抗旱斗爭,是全縣人民光榮的一頁,是件大事,要載入東山縣志,成為歷史資料,教育后代。

后來,為了徹底解決水源的問題,谷文昌又一次發動群眾,以修建萬里長城的氣魄和智慧,依托八尺門海堤,修建了一條4.15公里長的空中引水槽,把大陸上的淡水引入海島,徹底解決了困擾東山百姓千百年的缺水問題。

說谷文昌治水,不得不說他修海堤、建鹽場的事跡。

東山易旱易澇,特別遇到海潮,“一次水淹,三年絕收”。那年夏天,大臺風突然襲擊東山島。那晚,電閃雷鳴,縣委辦公室的電話響個不停。谷文昌還沒入睡,他一把抓起電話,得知西港一帶遭受了臺風襲擊,發生了海水倒灌上岸、淹沒村莊、農田的慘劇。他放下電話,又抓起電話撥打,他給縣委班子成員,有關部門的負責人打電話,要求馬上組織搶險。簡單部署后,他披上雨衣,叫上通訊員,一頭扎進茫茫的暴風雨中,艱難地向受災地區走去。

漆黑的山路上,狂風大作,電閃雷鳴,谷文昌和通訊員跌跌撞撞往前走,深夜趕到西港公社一帶。借著電光下,只見洶涌的海水在農田、村莊內翻滾,房屋仿佛大海里起伏的小船,他看到逃到高坡上百姓,見到在一線救災的鄉村干部,他和通訊員馬上投入到救災行列。那個水災之夜,谷文昌徹夜未眠,天亮時,他已經成為一個泥人,他一邊現場指揮,一邊聽取陳城鄉干部和受災群眾的匯報。因為地勢原因,臺風一來,這里經常發生海水倒灌的情況。倒灌進來的海水十幾天流不出去,海水不僅影響到當地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對農業漁業生產的影響也是毀滅性的。就在那天晚上,谷文昌有了要修一道海堤的想法,同時也有了建設國營大鹽場的宏圖。海堤可以阻攔臺風海潮帶來的災難,為附近的漁船提供避風港,鹽場的收入會帶來集體和財政收入,為下一步公共基礎建設提供資金。他和縣委班子成員深入災區,特別深入到受災最嚴重的港口、西嶇兩個村莊廣泛征求群眾意見。后來又請專家深入論證。1958年10月,他又一次揮起東山建設史上的大手筆,拉開了西灣海堤建設的序幕。他和機關干部、工程人員發動群眾,集思廣益,大搞技術革新,提高工程效率和質量。經過兩年奮戰,海堤終于建成。海堤內有海灘14平方公里,可供改灘開墾建造鹽田。到1960年底,共計墾造鹽田1299坎18159公畝,挖鹵井2074口,七條防洪堤總長11504米;開納潮溝2條,排淡溝3條,同時還建成小電廠,安裝了3臺內燃機。

海堤建成后,經受住一系列考驗。1962年8月3日,12級臺風襲擊東山縣,谷文昌帶著辦公室干部趕到海堤,觀察檢查海堤情況。突然,險情出現了,西港海堤發現裂縫,如果不及時搶修,后果不堪設想。谷文昌馬上動員機關干部和民工、群眾五六百人立即投入搶修海堤,排除險情的戰斗。大家抬石頭、壘沙包、扛門板,奮力加高加固危險堤段。狂風掀起數丈高的浪頭,兇猛地撞擊海堤,人站在海堤上隨時都有被海浪卷進海里的危險,谷文昌硬是拄著木棍,毫不退縮地站在堤上指揮搶險,經過兩個小時的奮力搏斗,終于化險為夷,保住海堤。如今的西港鹽場是東山縣最大的國營鹽場,年收入一千多萬元,每年上繳國家稅收440萬元。1963年,該鹽場被評為福建省工業系統先進單位。

與此同時,谷文昌多次與漁民出海調研,體察到漁民的疾苦,他不僅千方百計帶領群眾改造舊木船,還幫漁民走上機動船捕魚的道路。針對其他地方百姓的海災之苦,他領導策劃了其他的海堤建設。1957年5月,谷文昌謀劃重建了后奧避風港,為了擴大港區面積,工程拆除了原防波堤,歷時半年建起東西兩條防波堤,總長452米,高9米,基寬9米,頂寬3米,建成的后奧避風港深約4米,面積6.6平方米,可停泊150艘機帆船。以此為基礎,東山縣發展漁業生產,漁業產量大幅提高。

植樹造林、興修水利,為民造福,一直是谷文昌的執政理念,后來,他被下放到寧化縣地區,受上級委托,他帶領修建了隆坡水庫,又創造了他人生的另一個奇跡,如今的隆坡水庫集水庫、灌溉、養殖于一體,成為當地的聚寶盆,誰能知道,這是谷文昌在那個一窮二白的年代,與群眾風里來雨里去,同吃同睡,利用三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修建的。好多地方群眾說:這些澤被后世的工程,正是谷文昌和他那一代共產黨人忠于黨忠于國家造福百姓的豐碑!

堅持群眾路線,時刻與老百姓同呼吸,共命運

三年困難時期,是共和國成立之初最灰暗最痛苦的年代。在那個災荒、饑餓彌漫的歲月里,以谷文昌為首的縣委班子成員,時刻保持清新的頭腦,一切從實際出發,堅持走群眾路線,實事求是,時刻與老百姓同呼吸,共命運,留下了一個個感人肺腑的故事。

1958年,隨著大躍進、共產風,千斤稻、萬斤薯、拔白旗、放衛星之風也吹進海島。在地區評比的圖表上,東山縣養的豬還不如還不如外縣的豬尾巴大,很多人很著急,找谷文昌:谷書記,你看人家縣養的豬上萬斤,咱縣的才一百多斤,還不如人家的豬尾巴大,怎么辦?谷文昌心里當然有數,他冷靜地說:實事求是!

年終,東山縣超額完成了生豬調撥任務,在地區評比表上,由豬尾巴變成了豬頭。

1957年夏秋之際到1958年初的“反右派運動”,由于全國“反右運動”暴風雨般開展,再加上東山地處海防前線,導致反右運動擴大化,一批知識分子、愛國人士和黨內干部被錯劃為右派或中右分子,全縣共有36人被打成“右派”。對此,谷文昌在縣干部會議上明確表態:對右派分子,必須采取嚴肅與寬大相結合,只要不做特務,不搞破壞,就不做反革命處理,也不剝奪他們的公民權。

谷文昌表態一個月后,他就由縣委書記降為副書記,上級派來新的縣委書記后,谷文昌仍不顧個人得失,對黨的事業不動搖,不泄氣,兢兢業業工作,安心當好第一書記的副手。不久,大煉鋼鐵運動在全國拉開了。

龍溪地委本來沒有給東山縣分配煉鋼任務,東山縣委新班子在全國性大煉鋼鐵熱潮鼓勵下,主動請纓,要求參與大煉鋼鐵。東山縣委新班子成立了鋼鐵辦公室,采取了“土法上馬,遍地開花”的辦法,還派出400多人到外地創辦煉鋼廠。谷文昌冷靜地分析,煉鋼一需要原料,二需要燃料,可是這兩樣東西東山都不具備。報礦也是亂彈琴,一夜報礦40多種,簡直無中生有。

煉鋼需要燃料,東山是海島,燃料資源嚴重缺乏。有人把眼睛盯上島上僅有的極少數古榕樹,其中新縣城西埔中興街的兩棵樹齡400多年的古榕,也被列入砍伐的“黑名單”。常年在古榕樹下做生意或納涼的群眾,趕緊報告谷文昌。谷文昌不顧個人被上級領導誤解的危險,向上級領導匯報了某些人的魯莽行為,親赴現場及時制止了砍伐古榕樹的愚蠢行為。

在谷文昌的強烈堅持下,大煉鋼鐵最終沒在東山縣推廣開。縣委一班人只在政府大院象征性地砌起一座煉鋼的土爐子,當然,像其他地方一樣,這種土爐子沒有煉出什么優質鋼。

在接下來的千斤稻、萬斤薯、大放衛星的歲月里。谷文昌同樣保持了一個共產黨人實事求是的清醒頭腦。報紙上發表千斤稻的照片后,谷文昌仔細地端詳著,這對從十三四歲就種地的他來說,他沒有馬上在全縣推廣這一做法。谷文昌眉頭緊鎖,一根一根地抽著煙,不講科學,盲目密植,怎能通風透光?怎么進行田間管理?怎樣防止倒伏?怎么辦?這可是政治任務啊?他與班子成員商量后,決定親自帶隊去那個“谷半噸”村莊考察,谷文昌和縣委副書記靳國富帶領群眾,坐船渡過八尺門海峽,又坐公共汽車來到那個千斤稻村。這個村人來人往,來自全國各地的參觀者絡繹不絕,谷文昌看到金色的稻田里,布滿密密麻麻的稻穗,煞是喜人,有人在那里大聲宣講著這種奇跡。谷文昌冷靜地觀察著。入夜,他叫上靳國富,拿著手電來到那塊樣板田,他悄悄地扒開密密麻麻的稻稈,打開手電細看,下面的稻稈竟然是斷的,不是從地里長出來的。再看,整片稻田都是如此。這個村里的干部走過來,谷文昌小聲問那個人怎么回事?對方吱吱嗚嗚地說:為了宣傳——我們把其他稻田里的水稻割下來,集中堆放在這里。

回去的路上,谷文昌對大家說:我們東山不能那樣做,否則,會死人的。

回到縣里,他悄悄地向大家通報了參觀考察的內情,可上級領導仍堅持要密植高產水稻。谷文昌拍板說:“先找一塊地實驗吧。”他和農技人員在埕英大隊搞了一分試驗田,按照上級要求密植插秧,結果不到一個月,那些稻子的葉子就黃了,根爛了。

在推廣萬斤薯的過程中,谷文昌也堅持先實驗后推廣,農技人員在山口村找到一畝好地塊,施上厚厚的農家肥,再栽上地瓜,密植的地瓜蔓茁壯成長,大家都渴望有個好收成。幾個月過去了,大家準備刨出大地瓜。結果,地瓜秧下別說有千斤薯,連半斤的小地瓜也看不到,萬斤薯長出萬根密密的根須,根須間爬滿密密的蟲子。

萬斤薯的經驗不能在東山推廣。

接下來,東山縣遭受到那場特大臺風災害,不久又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旱災。而這時候,像全國一樣,東山縣在全縣推廣大食堂制度。谷文昌積極組織大家抗災保生產,密切關注大食堂里社員們的生活情況。

一開始,大家在食堂里敞開肚皮吃飽飯,可有限的集體積累越來越少,再加上自然災害,有些村里的大食堂開始捉襟見肘。好多地方因為缺糧,群眾得了浮腫病,一些地區還傳來餓死人的消息。解決群眾的饑餓問題,成了谷文昌施政的頭等大事。

因為饑餓,谷文昌也得了浮腫病,這天中午回家,她讓二女兒谷哲芬去食堂打飯,哲芬端回來滿滿一碗紅薯,谷文昌問女兒怎么回事?面黃肌瘦的二女兒回答:“打飯的師傅見我瘦小能吃,給我多打了一份。”谷文昌瘦削的面孔陰沉下來說:“全縣人民都在挨餓,我們咋能搞特殊呢?”他讓女兒把多打的飯退回去。從那以后,他要求家人不要再吃食堂了,在家吃他和愛人史鳳萍的定額糧食。當時,家里三個孩子,再加上岳母,哪夠吃的呢?史鳳萍就自己動手,在房前屋后種些菜大家吃。

史鳳萍是一個從太行山革命老區走出來的女革命家,幼時家貧,右手有些殘疾,父母沒有辦法,好心的叔叔說:你這個樣子,將來怎能嫁人呢?為了侄女將來有個好前程,家庭條件好一些的叔父供她上學,史鳳萍聰明勤奮,學習成績出類拔萃,考上縣里唯一的中專,畢業后教小學。這時,她遇見地下黨員史建秀,從此走上革命道路。再后來隨大軍南下,一次教唱《國際歌》時,遇見青年軍人谷文昌,兩人產生愛情,喜結伉儷。史鳳萍無怨無悔,一方面努力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一方面經營這個大家庭,為日夜操勞的丈夫撐起堅強的后盾。

據大女兒惠芬說,那時,爸爸忙得團團轉,常常每天兩頭不見人。有時候,在家吃著飯,也有人找爸爸,爸爸往往放下飯碗就與客人談起工作來。如果對方沒有吃飯,爸爸就讓對方跟家里人一塊吃。爸爸喜歡跟老百姓交朋友,有些老百姓一有問題就找上門來。三年困難時期,一些農民朋友吃不飽也經常來找谷文昌。一開始,谷文昌領著他們去吃食堂,后來谷文昌退出了食堂,大家就在家里吃。客人一來,孩子們就下了飯桌,家里有什么,谷文昌就讓他的農民朋友吃什么。這時候,史英萍就給孩子們喝開水,孩子們吃不飽,餓肚子是經常的事。當時島上的駐軍,每天把一些爛菜倒到營房外,史鳳萍經常領著女兒像其他群眾一樣,到營房外撿剩菜。集市放開后,一天傍晚,有人見史鳳萍帶著女兒撿別人丟棄的爛菜葉菜幫,問:史科長,你咋也來撿這些?史鳳萍不好意思地回答:回家喂雞。其實,史鳳萍每次回家,將這些爛菜仔細洗凈后,給全家做飯吃。

再后來,為了解決百姓吃飯的燃眉之急,谷文昌根據中央政策,責令有關部門減少干部、工人和城鎮居民糧食供應標準,減少食品業、釀造業的原糧供應,他還把眼光投向荒山和大海,提出“大抓代糧品,向荒野要糧,向大海要糧”,成立了“大搞代食品領導小組”,專門領導代食品工作。充分利用野生植物和海生藻類代主糧,制造糕餅供應群眾。用地瓜藤葉、陸上植物如蒲姜葉、艾葉、貝殼和淺海藻類滸苔、虎茜、鬃菜、龍須菜、赤菜等二十多種野生物和海藻類共計25萬斤制作代食品。隨后,10萬公斤35種花色多樣的糕餅供應市場。一種生長在水中的單細胞藻類植物小球藻被人們當成代食品的好原料,縣委為此專門發文,號召各單位培養小球藻,以解決營養不良問題。

在大力抓生產的過程中,也出現了一些過激的行為。谷文昌總是挺身而出,幫助百姓解決難題,堅決維護百姓利益。1960年是“繼續大躍進”的年頭,陳城公社有一個副書記,為了爭取漁業生產的高產,命令漁民下海捕魚,每次每人捕獲250公斤才能上岸,“否則海做地船做棺材,死也不能回”。眾所周知,捕魚受大風潮流的制約,違背自然規律,就會給漁民的生命財產帶來威脅,因此引起群眾的反感。有人知道谷文昌是為民做主的父母官,向他報告了此事。曾在城關漁區工作多年的谷文昌聞訊大怒,怒斥這種做法“真是胡鬧至極!”陳城公社漁區從此再沒有發生強迫漁民不顧生命安危下海捕魚的事情。

1960年嚴重缺糧引起社會矛盾,社員群眾為了解除饑餓威脅,出現了偷公家地瓜或花生等食物充饑事件,導致受到各種處罰,一些干部采取了罰款和開批斗會等簡單粗暴的解決方式。古港大隊的懲罰方式更絕:大會批斗加當眾脫衣服。一年中在批斗大會上被脫衣服的群眾有16人,其中女社員10人以上(上衣被脫光)。如果社員不脫,大隊干部就親自上陣脫衣服。

這天,古港大隊正在開批斗會,女社員張某家里孩子多,吃不飽,偷了幾粒花生,被押解到批斗會上,要求脫上衣懲罰,張某不肯,大哭大鬧,大隊干部上前強行脫對方衣服。這件事情正巧被下鄉調研的谷文昌看到,他當即制止并批評了大隊干部的粗暴做法,當場釋放了被批斗的群眾。隨后,谷文昌在該村召開常委擴大現場會,他嚴厲地批評了一些干部處罰群眾的過激行為,他嚴肅地說:“從現在起(1961年1月),在農村中除一些慣偷外,對一般社員自私自利拿公家一些東西的都不準叫小偷,叫作貪小便宜。因為這個現象明明是我們給人家搞出來的,大集體生產搞不好,個人小私又弄得光光,叫人家不偷才有鬼。這次要把主要矛盾搞清,造成矛盾是我們的錯,不是工人、農民的錯。”

在場的群眾聽后感動得流下熱淚,那位偷花生的張姓婦女和丈夫領著四個孩子撲通一下給谷書記跪下:“谷書記——青天啊——”

谷文昌要求機關、企事業單位勤儉節約,壓縮開支,把省下來的錢為群眾賣糧食,把機關和企事業單位省下來的糧食劃撥給受災群眾。在生產自救的同時,谷文昌多次向上級反映困難要求劃撥糧食。是啊,東山處于海防前線,寧愿要老百姓上山,也不能讓老百姓下海(投靠國民黨)。

從那個時代過來的東山人總動情地說:三年自然災害時期,福建和全國各地一樣,出現了餓死人的現象,那時候谷文昌在我們這里干縣委書記,我們東山縣不僅沒有餓死一個人,他還帶領群眾艱苦奮斗,植樹造林、修建水庫,他那個時代修建的一系列工程至今仍造福東山百姓。

在谷文昌的帶領下,東山縣人民大力生產自救,率先走出困境,而他們一旦出現好轉,就響應政府號召,大力支援其他災區的老百姓。河南林縣的一些老干部回憶,在林縣最饑餓的年代,來自福建東山縣的一些粗制食品,雖然解決不了大問題,但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這就是谷文昌,他和縣委班子成員在三年困難時期采取的一系列措施,雖然不能根本扭轉國民經濟困難的局面,但它應了民生之急,最大可能地解決了群眾的生活問題,對后來調整和恢復國民經濟,對海防前線的人心穩定,發揮了重大作用,充分體現了谷文昌關心群眾,以保護群眾利益為己任的高尚風范。

谷文昌綠化東山的壯舉受到福建省委的充分肯定,不久,他被上調任命為福建省林業廳副廳長。為了不驚動地方百姓,他是悄悄走的,他的行李很簡單,一個舊皮箱,里面裝著書籍和幾件舊衣服。上任以后,他在全省推廣東山縣植樹造林的經驗,為福建沿海的青山綠水再立新功。

后來,那場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就來了,造反派們批斗谷文昌,揭發他的“劣跡”,說他保護過大量“敵偽家屬”,保護過大量“右派”等,一系列的罪名加在他頭上。谷惠芬清楚地記得,那時她在福州,他從樓上看狂熱的游行批斗隊伍,第一個是葉飛將軍,第三個是被五花大綁、戴著尖尖的高帽子的父親。那時候,狂熱的紅衛兵們對谷文昌采取“萬炮齊轟”、“火燒水淹”、“坐飛機”等酷刑,谷文昌幾乎整日在福州被游行批斗,受盡折磨。

文革的浪潮也席卷了東山島。當時,島上的紅衛兵分為兩派,兩派之間相互攻擊、揪斗,整個小島亂哄哄地,一大批干部群眾受到沖擊,縣委副書記靳國富差一點命喪紅衛兵之手。東山縣的紅衛兵大串聯,兩派都派代表來到福州,他們驚訝地看到老縣委書記被當地的紅衛兵殘酷的批斗。一天深夜,水火不相容的兩派紅衛兵頭領坐在一起。

東山人民聽到老書記的遭遇后,好多人覺得五雷轟頂,東山人民是有良心的,人民心中的確有桿秤。蔡海福聽到消息后,心如刀絞,心急如焚,坐臥不安,傷心流淚說:“連谷書記這樣不貪不取的領導,也要游街批斗,真是天公無目(閩南話:老天不長眼)啊……”

不久,一批自稱是“東山造反派”的人,來到省林業廳,提出:谷文昌在東山工作十多年,我們要揪回東山批斗!省直“造反派”很支持,說:“天下造反派是一家,行,你們只管把他抓回去批斗好了!”當天,谷文昌跟著“造反派”坐著吉普車出了福州城。這時,“造反派”們才向谷文昌亮底:“谷書記,我們怎會造您的反!您領導我們植樹造林,您是大好人!聽說您在這里遭罪,我們才冒險來救您……”

回到東山,人們將谷書記藏在頂西村。每天豎著耳朵打聽谷文昌下落的蔡海福,偷偷摸到了頂西村,找到了谷文昌。兩個造林老戰友,在這亂世中相見,談論的不是自身的安危,卻還是東山的造林,還是木麻黃。

“到處都這么亂,咱們種的木麻黃,會不會被亂砍濫伐?”

“大部分不會,小部分難免……”

“這,我就放心了。”

末了,蔡海福要谷文昌無論如何到他家躲。

谷文昌說:“老蔡,謝謝你,其實你也危險,你的名聲也不小啊,再說,你多少也是個‘當權派啊!你以后也別來看我了,你們把木麻黃保護好,就是對我精神上最大的安慰!”

不久,谷文昌藏在頂西村的消息,傳到了一伙“真正造反派”的耳朵里。這幫人還把谷文昌拉到人民會堂批斗,人民會堂是谷文昌親自帶領群眾建立起來的方便群眾看電影、聽戲劇的公共場所,至今仍屹立在東山縣委門西面,與周圍的高樓大廈比,它有些低矮,但每一個看到他的人,心中均由一種樸實、結實、安全的感覺。批斗谷文昌的大會再一次遭到群眾抵制,有人帶頭喊:“毛主席萬歲!”全場響喊聲震天,有人帶頭喊:“打倒谷文昌!”下面竟然鴉雀無聲,再喊,只有幾個別有用心的人和無知的孩子寥落地附和著。

那幫家伙沒辦法,就把谷文昌抓到他當年造林最多的地方批斗,據說也是“放毒”最多的地方“消毒”。潘春珠講解了這樣一則故事:1968年2月的一天,白埕大隊的群眾圍攏在村口公路旁,看著他們的谷書記被押著清洗公路旁邊的廁所,心里很不是滋味。

“谷書記!”村林業隊長林龍光聞訊一路小跑著趕來,分開人群,擠上前來到谷文昌跟前。這時的谷文昌正彎著腰清理路邊茅坑,聽到喊聲后抬起頭來,閱盡滄桑的雙眼充盈著焦慮:“龍光,豐產林有沒有保護好?這可是群眾辛苦了十幾年才種起來的,不能讓人破壞!”此時此地,林龍光再也禁不住了,鼻尖一酸,眼淚奪眶而出。

谷文昌清洗完廁所要離開時,一個不懂事的孩子盯住他胸口掛的牌子嚷道:“打倒谷文昌!”旁邊一位老農氣得臉紅耳赤,當即給了他一巴掌:“你這沒教養的黃毛猴子,沒有谷書記,你吃什么?燒什么?”許多圍觀的老人也七嘴八舌地說開了。一時間,圍觀的場面變成了歌頌谷文昌豐功偉績的場所。

在那段日子,蔡海福和一些群眾冒著各種危險,自覺地在谷文昌周圍暗中保護。不久,蔡海福因為與“走資派谷文昌”過往甚密,被列為“清理階級隊伍”的重點對象,連續批斗了62天,被打得體無完膚,肋骨被打斷了8根,奄奄一息。蔡海福估計沒有多長時間好活了,對身邊的人說:“……我蔡海福死了不要緊,不放心的還是樹……你們碰到谷書記,告訴他,東山的樹,長得很好,叫他放心好了!”

后來,谷文昌還是被押回福州,軍代表的車押著谷文昌走在東山島上,激動的一幕發生了。許多群眾紛紛走出家門,沿著谷文昌領著大家修建的公路跟著軍車哭著走著。有的用竹籃提著雞蛋,有的提著饅頭,有的拿著家里最好吃的水果、花生、地瓜等最好吃的東西,走了一村又一村,群眾眼淚汪汪地說:谷書記是好人啊!他是毛主席的好戰士,好干部!不能讓他走,不能批斗他!

車過銅鑼村,一群婦女扶老攜幼,簇擁著吉普車哭喊:谷書記是好人啊!

八尺門海堤上,送行的群眾把道路幾乎圍得水泄不通,谷文昌默默抬起頭來,揮手對群眾說:鄉親們,回家吧,保護好我們的樹木,種好糧食——

群眾擔心他們的好書記,擔心他的安危。人群中一陣陣哭喊聲,押解谷文昌的戰士也被感動了,返回福州后,他們如實向皮定均將軍匯報了谷文昌在人民群眾中的反響,皮定均將軍熟悉谷文昌,知道這位優秀的南下干部為地方百姓做了大量好事!但他不了解谷文昌這幾年被“文革”沖擊批斗,生性耿直的皮將軍劍眉冷豎,我們可以想象皮將軍如何呵斥那些又要提審批斗谷文昌的造反派的,但從那時起,谷文昌的命運發生了轉機。

谷文昌從此不再被游街、揪斗了,不久,和大多數接受再教育的走資派一樣,他和妻子史英萍一起,被下放到寧化縣紅旗村勞動改造,淳樸善良的紅旗村百姓不把谷文昌夫婦當作走資派看待。

火車從福州到三明,再改乘從三明到寧化的長途汽車。汽車進入寧化縣境內的叢山峻嶺,老半天不見村落人煙,史英萍心里一陣酸楚,谷文昌望著大山,安慰愛人說:“這地方,山清水秀……只要有人住,人家能過,咱更能過!”

其實,谷文昌心里想的,不但是要在這里過下去,還要在這里好好過,給這里留下點什么。夫婦倆抵達寧化后,被安置在禾口公社紅旗大隊。這是一個山窮水瘦的700多號人口的小村子。時值冬天,田里一片荒蕪,按理,這是秋收過后不久,農戶的糧食還多。可是卻有不少人埋怨著糧食不夠吃,餓肚子。

山村的第一夜,谷文昌怎么也睡不著。這一切,谷文昌看在眼里,痛在心頭:共產黨不讓老百姓有飯吃,就不是共產黨!

天一亮,谷文昌就找到了紅旗大隊黨支部書記王定乾,要求到村里四處看一看,王定乾回答:“行,只是咱山區沒什么好玩的。”

谷文昌在王定乾和紅旗大隊的一幫領導陪同下,帶著鋤頭,在田間看了一天,他又對王定乾說:“老王啊,什么時候開村干部會議,也讓我參加參加,行嗎?”

王定乾被谷文昌的求實精神感動了,當然滿口答應。他才不將谷文昌看成一般下放干部呢。

當晚村干部會議開了大半夜,這是一次別開生面的會議,會上,谷文昌慷慨陳詞:“恕我直言,紅旗大隊群眾溫飽還沒有解決,糧食不夠吃。人民群眾有了土地,為什么還吃不飽肚子,原因在哪里?不是我們社員沒有干勁。問題出在水稻產量低。產量低的原因又在哪里?我看,一是稻田串灌,二是高桿疏植,三是土壤板結……”谷文昌的發言,令紅旗大隊的領導們從心里佩服,咱村下放干部老谷,是實干家,是水稻專家。

從此,每天早晨5點左右,谷文昌總是拖著那經常發生陣發性痙攣的左腿(“文革”中被批斗而留下的毛病),或是出現在田頭,或是出現在村口。他那瘦瘦的身影,一手簸箕一手糞鏟,仔細撿拾零落于各處的豬牛羊糞。據當時的統計,谷文昌和愛人史英萍在7個多月里,共為集體撿拾了1萬多公斤的肥料。就在這一年,紅旗大隊糧食畝產一躍上了千斤,在三明地區第一個實現了跨《綱要》和跨千斤!紅旗大隊群眾結束了“米飯不夠,地瓜片湊”的歷史。望著堆得滿屯滿倉的金黃稻谷,不知是誰,在感激之余,把谷文昌改為“谷滿倉”,從此,在紅旗大隊,在禾口公社,甚至在寧化縣,人們傳誦著下放干部“谷滿倉”的美名。

我們是人民的勤務員,不是官老爺,絕不能搞特殊化

谷文昌嚴于律己,清正廉潔,始終保持著一個優秀共產黨員的情操,并一貫嚴格要求自己的家屬和子女,不搞特殊化,不以權謀私,被地方群眾稱為“時刻想著群眾而忘記自己的人。”

少年時期的艱苦磨難,養成了谷文昌勤儉節約、愛護百姓的清廉本色。才到東山的時候,他穿著一身褪了色的舊軍裝,后來轉業到地方,他幾乎十幾年如一日地穿著一身灰色的舊中山裝,二女兒谷哲芬回憶,從記事起,她就學著補衣服,一直到長成大姑娘,還補著父親穿了多年的中山裝。有一張舊照片,谷文昌穿著舊大衣,那是他來東山三年多以后,家里老母親病危,他和妻子準備回家探親的時候,谷文昌竟然找不到一件像樣的衣服,如何回家,讓年邁的母親看著兒子“衣錦懷鄉”呢?他和妻子來到東山縣舊貨市場,東山歷史上有下南洋謀生的習俗,一個漁民正在賣一件半舊的黑呢子大衣,說是南洋的親戚送給他的,雖然穿了幾年了,但沒有破爛,谷文昌花了五元錢買下這件衣服,這件大衣一直陪著他穿到福州。后來,又陪著他穿到寧化、龍溪。

谷文昌的“摳”不僅表現在穿上,也表現在花錢、吃飯等多個方面。

一次,谷文昌書記下到東山縣礁頭村了解情況。那時全國實行“大鍋鈑”,吃午飯的時候,谷文昌和社員來到食堂,他給大家打招呼,也不看凳子是否干凈就坐下了,一下子拉近了與社員的距離。

谷文昌拿了一個地瓜正要吃,隊長把一碗白米飯放在了他的面前。谷文昌一愣,環顧四周,幾十張桌子上都清一色擺著一盆盆地瓜和一碗碗幾乎清澈見底的“稀粥”,谷文昌大聲說:“你們這是干什么?”一起來的一位干部小聲解釋:“你身體不好,才叫隊長特意煮了這碗白米飯的……”谷文昌嚴肅地說:“我們是黨的干部,更是群眾的干部,我們要和群眾吃一樣的飯,受一樣的苦,干一樣的活,群眾才會信任我們。”生產隊的干部慚愧得深深埋下了頭,谷文昌的語氣親切起來:“鄉親們,既然這米飯已端來了,大家就一塊兒把它吃了吧。”谷文昌帶頭用米飯上的筷子夾了一點吃了,社員們也含著淚吃了一點點。這樣輪流了幾遍,才把那碗白米飯給分著吃了。

1960年,“大食堂”之風席卷全國,集體的一點積累幾乎吃光了。大食堂里每餐都是地瓜絲煮牛皮菜,清清的一碗稀湯都能當鏡子照。許多人得了水腫病,臉色暗黃,四肢無力,腳桿子一按一個深窩窩。

谷文昌心如刀絞,他在縣委擴大會議上說:“革命的目的,生產的目的,都是為了解決群眾的生活問題。如果我們不關心群眾的生活,就是沒有群眾觀點,也就無所謂革命!”他下了一道死令:“不準在東山餓死一個人!”

于是,東山所有干部都下基層組織群眾搶種蔬菜,解決肚子問題去了。衛生院的醫生、護士組織醫療隊下鄉巡回問疹,采取各種措施醫治水腫病人。

一天,谷書記帶著通訊員潘進福和組織干事林木喜到湖尾蹲點。他白天和農民一起勞動,中午、晚上則約農民開會座談,三餐和農民一樣喝能照出人影來的地瓜稀湯。

谷文昌原來就患胃病、肺病,饑餓和長年的勞累,又使他渾身浮腫,氣喘乏力。開會時,他兩鬢不時溢出豆粒般的汗珠,頻頻用手撐著頭,按著腹部,大聲咳嗽。夜里,虛火上升,牙痛更折騰得他滿床打滾。小潘和小林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們一合計,跑回縣委秘書室開了張證明,偷偷買回了一斤餅干。

夜深了,屋外秋風怒號,細雨飛舞。小潘輕輕走向還在伏案工作的谷文昌說:“谷書記,我們給您買了一斤餅干……”

當時餅干的供應是限量的,從不發火的谷文昌厲聲說:“誰叫你買的?不行,給我退回去!”

“我看您沒日沒夜地工作,人都瘦成這樣了……”小潘忍不住哭了。

桌上的油燈忽明忽暗,谷文昌輕輕地拍著小潘的肩頭,睜著滿是血絲的眼睛慢慢地說:“外面的群眾都在挨餓,我這個當書記的能咽得下這些餅干嗎?我們是人民的勤務員,不是官老爺,絕不能搞特殊化。”兩個星期過去了,湖尾村的田頭屋角終于種上了瓜薯苗。谷文昌這才帶著小潘、小林返回縣里。臨走前,谷文昌原封不動地把那一斤餅干交還給小潘讓他退回去。

長期操勞,谷文昌的胃病、肺病越來越嚴重,一次在行署開會,由于他日夜操勞,超負荷工作,胃病又犯了,疼得他臉色發黃,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行署領導看到后,“命令”他馬上治病,他才留在龍溪即現在的漳州市治病,從醫院出來,天色很晚了,已經沒有回東山的公共汽車,他必須住下來。按規定,他可以住政府招待所,招待所根據規定為他留了專門房間,他領著通訊員小陳來到前臺一問,一間房間竟然每晚十元,他連忙搖頭說:“我們東山還窮,不能住。”他和小陳在黃昏的大街上開始尋找便宜的招待所,問了幾家,最終在一家澡堂子兼招待所的地方住下來,他倆的房間下面就是冒著熱氣的澡堂大池子,狹小的房間里面只有一張床,可是每晚只收三塊錢,身材瘦小的谷文昌對身材高大的小陳說:咱倆就將就一晚上吧。就這樣,兩個大男人背靠背擠在一張小床上。小屋內狹窄潮熱,那一晚,小陳心里感動萬分:這就是東山縣的縣太爺!這就是我們敬愛的谷書記!

谷文昌艱苦奮斗到這個份上,可他對下屬和群眾,卻非常慷慨。那時候,他擔任縣委書記兼駐軍政委,每年都要發兩套軍裝,他可舍不得穿,有的他給了生活貧困的群眾,有的給了身邊的工作人員。有一年,他剛發了一雙軍用皮鞋,試穿了一下,就小心地放起來,放了一段時間,他見通訊員朱子周的布鞋露出了腳趾頭,就毫不猶豫地從箱底取出那雙皮鞋,送給朱子周說:“小朱,快換上這雙新鞋吧。”

朱子周看著谷文昌打著補丁的舊布鞋不好意思地說:“谷書記,你呢?”谷文昌跺跺腳說:“老母親做的,穿著踏實。”

在東山多年,谷文昌經常穿著老母親給他做的粗布鞋,他有兩套干凈的衣服,只有重要的場合才舍得穿,他認為,干部穿得好了、洋了,會離老百姓遠了。穿著布鞋,她就想起老家貧困樸實的大山,想起東山島上多苦多難的百姓。有一年春節,老伴史鳳萍見丈夫身上的衣服實在不能再補了,就扯了幾尺布給他做了一套新衣服。這時,龍溪一帶遭受了罕見的臺風、水災,東山沒有受災,上級倡議為災區百姓捐衣服,谷文昌毫不猶豫地帶頭,不僅捐了老伴給他做的新衣服,還把藏在箱底的兩件干凈衣服捐出去。他經常騎著自行車,戴著斗笠,穿一件舊中山裝、粗布鞋下鄉,一天,他看到一位老農正在吃力地犁地,忙跳下自行車幫老人扶犁,他左瞅瞅右瞅瞅說:“老鄉,你這樣犁地不行啊!”老人沒認出是谷文昌,說:“怎么不行?”谷文昌一五一十地說明了深犁的技法,老人驚奇地抬起頭來,原來是他們的谷書記,就無奈地說:只能這樣了。谷文昌扶著犁與老農一起研究,發現原來是犁本身有問題。于是,谷文昌從北方老家引來深翻土地的犁,在東山推廣,東山的糧食產量上了一個新臺階。

自行車是谷文昌的寶貝,他非常注重調查研究,一開始,經常步行到基層走訪,距離遠的,就租自行車下去,再后來,縣委有了自行車,他就讓通訊員馱著他下鄉,再后來,為了工作方便,四十歲的他開始學騎自行車,自行車逐漸成了他的代步工具,他對自行車珍愛有加。每次回家后,都非常注重保養,不騎時鎖在家里,誰也不能動。那時,電影上偶見騎自行車的,非常時髦。一天,谷文昌外出開會,忘記鎖自行車了,上小學的小女兒回家后,覺得神奇,就將自行車推出去,在大街上學起來。谷文昌回家后,見自行車沒了,吃了一驚,這時,小女兒滿頭大汗,興奮地推著自行車走進家,喊:“爸爸,我快學會了。”這還了得!谷文昌不由分說,一巴掌打過去,小女兒哇哇大哭。谷文昌把自行車放好,平靜下來,才給抽泣的小女兒講道理:“閨女,這是公家的財產,不是咱自家的。”小女兒依然抽泣著,谷文昌心疼地說:“爸爸打你不對,但你用公家的東西也不對。以后別這樣了。”小女兒含著淚珠點點頭。小女兒記得,這是父親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打自己,也為她以后的人生指明了方向。還有一件事情,大兒子剛從河南老家接回家的時候,在中學插班學習,生性頑皮,還由于聽不懂地方話,時常跟同學們鬧矛盾。有一次,竟把同學打哭了。對方家長找上門。谷文昌嚴厲地批評了自家的孩子,老大也少不了一頓揍,谷文昌說:你不要認為是縣委書記的兒子有什么了不起,打的就是你的霸氣!他還和老伴史鳳萍提著自家的雞蛋,登門到那位同學家道歉。對方父母不好意思,連連感謝,谷文昌說:“我們應該感謝您,讓我們發現了孩子的不足。”

曲鳴先生講了這樣一則故事:1960年的秋天,我就讀于東山一中高一年級,跟谷書記的二女兒谷哲慧是同學。一次,谷哲慧熱情地邀請我們到她家做客,我們五六個同學在一個星期天上午隨她走進于縣委大院里她的家。走進她的家門,映入我們眼簾的又出乎我們的想象,兩間清潔干凈的平房,看不見一件像樣的家具,比一般平民百姓家的擺設還簡樸。我們正吃著飯。門外走進一個農民打扮的人。一身褪了色的灰布中山裝,腳下是一雙老式解放鞋,背上還背著一頂半舊的竹篾斗笠。紅褐色的臉龐透著一點疲憊,一副風塵仆仆樣子。我們猜測不出來者的身份,也許是她河南老家的親戚吧,大家把目光投向哲慧。她放下飯碗,叫了一聲“爸爸”。我們幾個都愣住了。他就是我們的縣委書記谷文昌嗎?谷書記非常和善,跟我們說了很多,我清楚地記得,他這樣說:“孩子們,我們這一代人苦一點,你們的將來就會甜一些。將來建設東山島,發展東山島靠的還是你們這些八、九點鐘的太陽。”

1964年,谷文昌調任省林業廳副廳長。從東山帶到福州的家當,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行李:兩只皮箱,兩只木箱,兩甕咸菜,幾麻袋雜物。下放寧化回來,家當依然如故,家里什么都沒有,很不方便。愛人史英萍便提議說買點家具,老谷也覺得確實得添點東西了,于是就買了竹子做的凳子、藤條做的椅子、石做的飯桌。

史英萍問“為什么不買木頭的呢?木頭的結實、耐用。”谷文昌毫不猶豫地說:“林業廳副廳長家一下子添了那么多木頭家具,外人會怎么說?還不說是揩公家的油,以后一個個還不跟著學?咱總不能寫張條子,聲明這些家具是咱自個兒買的吧?我可不能帶這樣的頭!”

據谷文昌的二兒子谷豫東回憶,1976年,他高中畢業了。在那個年代,高中畢業就得上山下鄉當農民,除非你符合留城條件才可以照顧。谷豫東硬著頭皮找父親說:“爸,我想留城當工人,按政策規定,父母身邊沒有子女的,可以照顧一個留城的名額。況且您是地區革委會副主任……”

谷文昌揮了揮手:“正因為我是領導干部,就要帶頭。我要不帶頭,底下的工作怎么做呢?你不能留城。”

谷豫東又說:“要我上山下鄉,那我就到東山當知青,行嗎?”

“你要是到東山,人家都知道你是谷文昌的兒子,都會想辦法照顧你,那你就得不到應有的鍛煉。——你就找咱們龍溪地區內山隨便一個地方上山下鄉吧。”

就這樣,谷豫東和其他人一樣,被組織安排到南靖縣偏遠的山村朱坑知青點落戶。

下鄉的那天,正好谷文昌要到兒子下鄉的南靖縣出差。谷豫東順路搭上了父親的公車。這是他人生第一次沾了父親的光,誰知,他們的車到了南靖縣林業局門口,谷文昌就叫司機停車,把兒子的行旅提下來。谷豫東怎么也想不通,谷文昌語重心長地說:“豫東,剩下的路,自己走——下鄉以后,可別有一種優越感。記住,路,只有自己走,才會越走越寬廣!”

谷文昌對自己、對家人嚴格要求,但對群眾特別是困難群眾卻滿腔熱情,除了他將自己的衣服送誒困難的群眾、同事外,還有許多動人的事跡。

剛解放那陣子,少年登煌在縣工委門口賣煙,價格也不貴。當時有給現錢的,有賒賬的。一天,谷部長來買煙,聊天得知有些機關干部買煙賒賬的事情,馬上拉上我進了縣委會。剛一跨進門,他就喊起來:“有沒有向這小鬼賒香煙忘了還錢的,要有,湊來還哪!人家做生意挺不容易的。”這一說,有幾個人探出頭來看,我接過幾個干部送還的煙錢,心中感嘆:這樣的官,老百姓怎不擁護!難怪,共產黨能得天下。

老成開雜貨店,生意不錯,每日向稅務部門交稅。有一天,因為生活瑣事,他得罪了收稅的稅務員,那個稅務員嚴厲地要求他從下個月增加稅收,是原來的五倍,這可是小本生意啊!老成一家抱頭痛哭,有人說,谷書記人好,支持公道。找他試試吧,老成膽怯地來到縣工委,找到谷文昌。老成記得,不幾天后,收稅的人就換了,他還是按照原來的錢納稅。

還有一件事情,谷文昌在龍溪行署工作時,一個面色憂郁的婦女找到他,說婆婆生病住院,孩子又小,她身體有病,而丈夫在外縣工作,所以請谷書記幫助她把丈夫調到東山。谷文昌馬上向有關部門調查,發現情況屬實,他讓那位婦女放心回家吧,可看著那位婦女為難的樣子,谷文昌自個掏錢為那位東山婦女買了回家的車票,還讓通訊員送她到車站。令她感動的是,不久,丈夫就從南靖調回東山,夫妻終于團圓。但是,谷文昌對自己的家人調動卻相當苛刻,1964年,他調到福州,組織部門要求他把大女兒也調過去,他說,組織上調的是我不是她。大女兒繼續留在東山。

請把我的骨灰埋在東山

多年前,谷文昌被查出身體有病,他總是說,輕傷不下火線。在二女兒的記憶中,她最擔心的是1979年那個下大雨的深夜,父親是龍溪市分管僑務工作的副市長。當時,越南極力排華,龍溪市接納安排了僑胞難民一萬多人,父親親自指揮,為僑胞蓋房子安排工作。那時,父親的肺病胃病經常復發,經常被肺病折磨得深夜才入睡,那晚好不容易睡下,突然一個電話,說僑胞的臨時住房漏雨,有的僑胞意見很大,他馬上咳嗽著起床,叫上司機,一頭扎進暴風驟雨中。當晚,父親徹夜未歸。不久,父親被查出癌癥晚期,他卻說,不礙事,又投入了緊張的工作。春節后,父親參加市委常務會議,突然暈倒在會場。他這才住進醫院治療。那時,父親的病情逐漸惡化,癌細胞在全身擴散,已經到了吞咽困難的境地,每次化療,父親大汗淋漓,全身虛脫,身體已經腫得不像樣子了。醫生建議打血蛋白,父親聽見了,知道血蛋白價格不菲,吃力地說:我都到這種地步了,不能再浪費國家的錢了!

在谷文昌生命最后的歲月里,他緊緊握住妻子史英萍的手說:“對不起——”

是啊,史英萍年輕時就有文化,有能力,組織上一次決定提拔一個副縣長,只有史英萍符合條件,時任縣委書記的谷文昌卻說:“老史不太熟悉本地生活,還是選拔熟悉情況的本地干部吧!”每次機關干部漲工資,谷文昌總是說:“我倆工資加起來夠用的了,還是給那些工資低的同志漲吧。”在東山工作時如此,在福州、龍溪工作時也是一樣,谷文昌總把家里人的利益放在最后,史英萍一直到參加工作三十年后退休,她的工資才依照規定由18級長到17級,可即使這樣,在丈夫精神的感召下,史鳳萍省吃儉用十幾年,默默資助一些貧困大學生。此刻,史英萍緊緊握住丈夫的手說:“老谷,你做的對!”

東山的老部下和鄉親們來看望生命垂危的老書記,他緊緊握住通訊員朱子周的手斷斷續續地說:“對不起——”

是啊,每次分發福利,谷文昌總是說:咱不搶,不沾國家的光。他寧愿把自己的衣服、財物讓出去,也不讓部下搞特權。每次提干,他對待部下跟自己的妻子兒女一樣,不但不搞特殊,還要將機會讓給別人。

這中間有一個例外,護林工蔡海福是谷文昌的老朋友,也是谷文昌培養提拔起來的林場工人。老蔡風里來雨里去,守護著上萬畝的山林。“文革”中遭受到嚴重迫害,蔡海福一生生活拮據,直到他去世,家里人竟然買不起棺材。谷文昌破例,給這位造林護林的功臣,特批用木板做了一口棺材。

谷文昌的那些老部下、老同事這樣說:“跟著谷書記,我們得不到特權,得不到提拔!但能保證我們一生清白做事,不犯錯誤。”

林嫩惠接受作家采訪時說:“我這一生種了很多樹,我這棵樹卻是谷書記培育出來的。”

1981年1月29日,病床上的谷文昌對看望他的東山縣的同志們斷斷續續地說:“去年的農業收成怎么樣?群眾的糧食夠不夠吃;回去后,要做好木麻黃的更新換代工作!”

在場的人無不眼淚滾滾。窗外一聲炸雷,大雨瓢潑而下。

時任福建省委書記的項南聽說谷文昌病危的消息后,馬上驅車前往龍溪(漳州)探望,不料天降大雨。

窗外大雨如注,谷文昌回光返照,慢慢地坐起來,對周圍的親人說:“我死后,請把我的骨灰埋在東山,我要和東山的百姓在一起,和東山的大樹在一起——”

1月30日凌晨,一顆平凡而偉大的心臟停止了跳動。

項南聞訊一大早趕往病房,面對骨瘦如柴的人民的好干部谷文昌,他的眼睛濕潤了。他破天荒地要求新聞部門報道這件事情,并飽含深情地修改新聞材料——《為東山人民造福的谷文昌同志逝世》。

谷文昌去世后一周,愛人史英萍便拆除了家中的電話,連同谷文昌的自行車,一并上交,說:“這是老谷交代的,活著因公使用,死后還給國家。”

老縣委書記去世的消息傳到東山,許多鄉親嗚嗚痛哭。他們自動地戴上白花,默默地為他們的老書記默哀。然而,在一些偏遠的農村,一些老人固執地認為:谷書記沒有死,也不會死。

谷文昌火化后,根據組織決定,按照他的遺囑,把他的骨灰埋到東山。那天,幾個人悄悄地在山口村北的赤山林場挖墓穴,幾位老人走過來說:不許挖,這是谷書記領著我們建的林場!老人們態度堅決。

工作人員不得不悲痛地說:“我們在這里安葬谷書記的骨灰。”

傳說成了真的,這簡直是晴天霹靂,谷書記真的走了。幾個曾經逃荒要飯的老人頓時悲淚滾滾,他們二話不說,奪過工作人員手中的鐵锨,一下又一下挖起來。

谷書記真的走了,下葬那天,谷文昌的家人沒有驚動其他人,但山口村的村民還是知道了,昔日乞丐村的鄉親們幾乎全部出動,男女老幼,哭聲震天:“谷書記啊,回家吧!”

“谷書記啊,您不能撇下我們走啊!”

從此,一個風俗從山口村向周圍村蔓延:逢年過節,幾乎家家戶戶,都要到谷文昌墓前或在家里焚香祭拜,“先拜谷公,再拜祖宗”的風俗開始在東山縣流傳。

許多人說:我們不能忘記谷書記,必須弘揚谷文昌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精神,必須讓后人記住這一人民擁戴的優秀共產黨員干部。1990年,東山縣各界機關干部、群眾集資,為谷文昌打造了一尊漢白玉雕像。

是年12月10日,晨曦初露,載著谷文昌同志雕像的大卡車緩緩駛進東山島,從八尺門海堤大橋,有人看見了,大喊:谷書記回家了。

沿途各村的群眾不約而同地跟在卡車后面。西埔村、銅鑼村、白埕村、山口村,許許多多的鄉親默默地跟在卡車后面,一遍遍呼喊:“谷書記,回家了!”

沒有誰下通知,沒有人提前約定,更沒有人專門組織,當時還是電視臺記者的黃石麟眼含熱淚,用攝像機記下這一動人的場面。

開始說只有幾個親戚參加谷文昌雕像安放儀式,后來一看,黑壓壓的人群越聚越多,有一萬多人,兩萬人,三萬人,周圍村的鄉親們仍不斷地往這里聚集,他們滿懷無比敬仰的心情,眼含淚水,以最樸實的方式,悼念他們心中的谷書記。

曾被稱為“乞丐婆”的何賽玉老阿婆面對電視鏡頭淚流滿面:解放前,我們一家幾代人當乞丐,祖宗三代都是死在乞討的路上,也不知道先人葬在何處?是谷書記給了我們新家,我的三個兒子個個蓋起新樓房……谷書記,恩人啊,您就是我們的祖!

山口村第一任黨支部書記陳加福淚流滿面:“谷書記,您回來了,您辛苦了一輩子,就在這里好好歇息吧。”此后,幾乎每天,陳加福都來谷文昌陵園打掃,陪老書記說話。

從此,一個風俗從山口村向周圍村蔓延:重大節日,特別是清明節,元宵節,幾乎家家戶戶,置辦香燭,水果,到谷文昌墓前焚香祭拜,“先拜谷公,再拜祖宗”的風俗開始流傳。

時任福建省委書記的陳光毅題詞:綠色豐碑!

青少年在這里高舉拳頭大聲宣誓;島外甚至海外的許多人也來這里祭拜。

從福建到浙江到中南海,習近平總書記多次提到谷文昌,他在一篇題為《“潛績”與“顯績”》的文章中,盛贊谷文昌:

在老百姓心中樹起了一座不朽的豐碑!

責任編輯/魏建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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