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5年3月21日,“以神觀相:姬子個展”在蘇州金雞湖美術館開幕。本次展覽由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員、藝術理論家高建平先生擔任學術主持,中央美術學院副教授、藝術評論家于洋先生擔綱策展人。展覽圍繞姬子的藝術特色與“墨道”山水的視覺張力與哲學內涵,根據姬子先生作品的題材、風格,本次展覽分為“開篇:天地渾淪”、“第一單元:墨道法相”、“第二單元:物我同悟”、“第三單元:冰雪圣境”四個展覽版塊。為了實現藝術展陳、學術研究與公共教育的有機結合,展覽期間,針對姬子先生的創作與現代水墨藝術的現狀,主辦方金雞湖美術館邀請了國內具有代表性與影響力的藝術批評家、美術史學者等,對姬子先生的創作理念與藝術表現方式展開深入研討和評述。以下為本次研討會嘉賓發言節選。(編輯/王宗亮)
朱強(蘇州金雞湖美術館執行館長):
作為金雞湖美術館的開年大展,在學術建設上,我們一直秉承傳統與當代相結合,而此次姬子先生作品的呈現,非常切合我們學術建設的需要。
高建平(中國社會科學院教授、藝術美學理論家):
從觀前街到金雞湖,體現出的是傳統與現代的交相輝映。這種交相輝映,我們在姬子的畫中,也能找到。
中國的水墨是傳統的東西,我們看姬子的畫,里面有很強烈的現代意味。
于洋(中央美術學院中國畫學院副教授、中國美術史學者):
作為展覽的策展人,從一開始籌備構思展覽主題,包括寫文章、反復的探討展覽主旨,有將近一年的時間。
姬子先生的作品用水墨的方式表達,這種筆墨又帶有某種傳統的旨趣,這種趣味可能呈現為他早年在家鄉畫群山里長城的符號,帶有一種鄉土性,這就是他早年作品顯示出來的趣味。
我在他的篆刻中發現有一個英文印章“Tao of ink”,就是“墨道”的英譯。因為當這樣的一個印章用傳統的程式呈現一個西方語言、一個所謂現代觀念的時候,那種張力使我們可以從他畫面之外找到另外的東西。
王端廷(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員、藝術批評家):
姬子先生的繪畫具有巨大的復雜性和豐富性,能夠給我們提供各種解讀的可能性。他的繪畫很難從風格學上進行歸類,他所描繪的像是混沌初開的宇宙天象。這種繪畫面貌使我想起20世紀80年代日本出現過的一個畫派叫太空畫派,這些畫家描繪航天時代通過宇宙飛船和航天衛星看到的世界和宇宙,因而形成了這樣一個畫派,他們畫的都是太空景象。姬子先生的繪畫讓我產生了宇宙星空的聯想。
李超德(蘇州大學藝術學院教授、藝術家):
我有四點體會:
第一點,“當代水墨”的用詞現在很熱,特別是從中國畫傳承與創新這個角度來探討當代水墨,這可以說是一個非常時髦的話題。
第二點,宋元以后的中國畫都是以文人的視角,講究文人的玩味,不管北宗還是南宗,用靈秀和文氣的方式表達對作品的贊美。但姬子先生的作品摒棄了以往的小文人的情趣和樣式,采用的是壯闊的、宏大的、抒胸中法相之道的一種表達方式,這在他的作品當中展露無遺。
第三點,我個人感覺到,姬子先生的作品和場域的關系也十分緊密。一件傳統繪畫作品置于怎樣的場域,在欣賞過程當中如何物我觀照?作品和場域空間的關系是十分的重要。
第四點,作為一位老藝術家,歷經了半個多世紀的探索。在他的繪畫表達方式上,我個人體會到,他的內心是熾熱的、涌動的、富有張力的,而深層次上又有許多零散的傳統哲學意念,所以在繪畫方式上又是矛盾的、沖突的,這恰好又是時代的縮影和表征。
楊衛(藝術批評家、獨立策展人):
我們在談論山水的時候,經常會說“山不在高,有仙則名。”這其實是把意向說小了,在更早以前不是這個意向,而是“山不厭高,海不厭深。”這種大氣磅礴的氣象,為什么到了文人畫變得越來越小氣了呢?這跟整個中國的歷史變遷有關系,即隨著外敵的入侵,帝國開始崩潰,文人只能往內心世界逃避了。
姬子先生的作品,與早期中國傳統的水墨畫關聯著,這一點非常有意義,可以說是開啟了一個新的源頭。
高建平:
歷史總是人寫的,當我們寫歷史的時候,有些東西在,有些東西不在,變成了知識即權力,有權力的人在寫東西時,把有些東西篩掉了。但是反過來說,學術是一種反權力,我們今天做學術研究時候,要把一些歷史構成、一些周邊的東西找回來。
夏可君(中國人民大學哲學系副教授、藝術批評家):
兩年前我在上海明圓美術館做過一個名為《自然與自在》的展覽,是圍繞自然觀、山水與風景的對話,邀請過姬子老師參加過。我一直很關注中國傳統山水這個問題,The Mountain and Water Ink Painting和西方的Landscape Painting是全然不同的兩個概念,不可以把“山水”翻譯成Landscape,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技術,完全不同的材料,完全不同的觀看方式,完全不同的世界觀。
我想在姬子的作品上可以看到這個可能性,或者看到這種追求。他的作品形象如果是從中國傳統混沌里面出來的話,作為混沌的chaos,怎么可能有個“相”?展覽主題是“以神觀相”,如果從“神”出發,怎么可能有“相”?中國傳統文化的造相方式為在似與不似之間,無論怎么樣,文人畫和山水畫都還是有跟自然的相似性,更接近于相似性,而不是不相似。
高建平:
以前有一些哲學家有如下說法:西方的哲學在是講being,即本質,而中國的哲學講becoming,即過程。如果說傳統是如此,其實走向了現代以后,不僅僅是中國,在西方的一些哲學也是講becoming,對過程性的強調是一種現代性的表現。
David Brubaker(美國藝術理論家、現任武漢紡織大學外聘教授):
在姬子的畫里看到很多片段式的內容,看起來破壞了形式,是無形的,但是有其內在的含義。這些內容讓我們想到:看起來是自我封閉的—如圖、構成似乎是自我封閉的—但其實顯示的是一種空,或者是一種幻覺式的幻象。進入那個狀態之后,實際上是一種像中國禪宗的沉思、靜悟、悟,進入悟的狀態是一個基礎,像是導引。
姬子并非從社會觀念的角度進入他的藝術,其作品讓我們想到了中國的哲學,道家、佛家,更大的范圍看到的是如文明的廢墟一樣的景象,而不是和諧的景象,是充滿了沖突的。
張小濤(四川美術學院新媒體系主任、藝術家):
我想談三點:
第一點是遮蔽的民間與傳統的現代性話題。80年代中期以陳子莊、黃秋園的案例,傳統內部的系統怎么被重新激活和談論?然后是八五新潮時候的理性繪畫,尤其以85時谷文達的“神暢”水墨作品為代表,他們的方法和實驗是來自于西方哲學對崇高、對神性的訴求。
第二點的關鍵詞是“煉丹術”。姬子先生的畫使我想到上一屆參加威尼斯雙年展主題展的中國藝術家郭鳳儀,她有點用巫術、氣功的方法做畫。
第三點,關于語言的轉譯。我覺得一個藝術家無論說得再玄、再高、再深,都一定要有載體。其實藝術說白了就兩點:一是觀念,二是語言。一定要有語言,而語言怎么轉譯?我很喜歡姬子作品當中的一幅三聯畫,我覺得語言、空間是一種實驗,我對他作品的解構和重構特別感興趣,無論是筆墨還是空間。我想舉一個美國藝術家李華弋的例子,我特別推崇他對北宋山水的解構,我在他的作品中看到了對中國水墨傳統的現代性重構。
丁亞雷(南京藝術學院美術史系主任、藝術批評家):
對于當代水墨或是新水墨的理論闡釋,百年來也已經非常充分,但論來論去都沒有改變的一個事實是—繪畫到今天成了一種完全個人化的選擇。姬子先生的畫恰恰是他的個人選擇,我看了他的畫冊,覺得編得最好的是后面的話語錄,畫語錄的第一條的最后一句話就使我立刻增加了對姬子先生的敬仰,他說“我的畫……是我的追求。”這一句話就把他的山水畫帶到了當代。
我清楚這種艱難的自信背后可能有非常艱辛的創作道路,當然這也是成就他今天作品面貌的終極原因—他在堅守自己的原則。引伸開說,我們也可以像100年前、60年前、30年前一樣,為水墨、為中國畫賦予各種各樣的、當代的、現代的理論闡釋。
康文峰(藝術家):
我自己也畫水墨畫,因為去中央美院學習而看到姬子先生的作品,讓我觸動很深。我青少年時也喜歡畫傳統國畫,但現在我生活的這個環境,覺得不應該完全這樣畫了,覺得跟我們現代的生活不一樣。
姬子老先生在這樣的年齡能夠畫出如此多的巨作,讓人非常感動,也很震撼!在他撼人氣魄作品前不得不感覺到人本身的渺小。不管從學術上講他是源自北宗還是怎樣,作為一個人、一個自然人生命個體而言,我被他的作品震撼了,收獲思考當然也非常大。
姬子:
首先特別感謝專家學者們在會上對我的評價,我感到非常榮幸。我的畫在各位學者的眼里有這么高的水平,是我應該追求的,但是跟學者們的要求還有距離。所以今天這次研討會是我學習的機會,每個人的發言都給我莫大的啟示,我很感動,也很受啟發。
因為我沒有上過正規的美術院校,也沒有老師,就是自己畫。由于歷史的原因我上學的機會不多,但是我自學,讀書、畫畫。藝術伴隨著我的生活,我的生活伴隨著我的藝術,藝術即生命,生命即藝術,離開藝術,我無事所求。
我個人認為詩情畫意那是文人那個文化層面的境界,而不是藝術的最高境界,藝術的最高境界就是大道精神,中國幾千年的文明史到今天要表現中國的陽剛,當然,也是得配合陰柔的。
朱強:
我覺得金雞湖美術館成立這三年來,今天這一場活動是我發自內心覺得最富建設性的一次研討會。它不虛于表面、不流于形式,我覺得每一位專家的語錄、見解,都讓我非常的震撼。
姬子先生還在創作,我想這一次展覽并不是一個開始,我甚至在想,是不是過個一兩年之后,再讓姬子先生展示一下他新的思考方法。非常感謝大家的蒞臨!講了這么好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