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就該組樂隊

修紅宇

貝多芬說：我情愿寫10000個音符，也不愿寫一個字母。

而我，情愿用10000個字，去換貝多芬的一個音符。但我知道，他根本不稀罕。

有什么辦法？在偉大的藝術與它謙卑的粉絲之間，就存在著這種不平等。

但我依舊虔誠地朝拜著，并且相信：每寫下10000個字，就與音樂圣殿的距離又近了一個音符……

“花兒樂隊”剛走紅那會兒，有一次來臺里做宣傳，等待采訪的空當，我望著這支平均年齡只有16歲的“中國第一支未成年樂隊”如孩童一般嘻哈打鬧著，很想問一句：“你們不上課只玩樂隊，爸媽同意嗎？”

當然沒有問出口。“年輕的朋友來相會”，在任何時代，音樂的榮光都屬于“新一輩”，尤其當他們組團出現(xiàn)時——

當18歲的基思在火車站等車時，小學同學米克·賈格爾突然走過來，他們就那么聊起來，自此之后，“滾石”樂隊開始了盡情地滾動；

當14歲的保羅在“采石工人”樂團面前彈起吉他時，16歲的約翰雖然嫉妒地想“他只及我的一半”，可還是邀請他加入樂團，于是有了后來的披頭士樂隊；

當Billie在學校食堂遇到Mike時，兩個人都只有10歲，卻一見如故，從此，他們一起逃課去演奏老式的重金屬音樂。15歲時，他們組建起第一支樂隊，后來樂隊改名為“Green Day”，就是日后那支大名鼎鼎的美國流行朋克樂隊。

比起“綠日”，我更喜歡Green Day的另一種翻譯“年輕歲月”——年輕歲月里，多少流沙一般的少年情誼，經(jīng)由一支“樂隊”千淘萬漉始見金。

因此，當家里的小孩說：“真想能組一個樂隊！”時，我并不感到意外。說這話時，他只齊我胸口高，而他眼中閃動著的濃濃渴望，一樣輕敲在我的心上。

英國搖滾歌星羅德·斯圖爾特曾形容他和“臉孔”樂隊的每一次演出，都像“一個盛大的派對”，那個男孩是不是在向往舞臺上樂隊成員之間用歌喉、樂器和眼神交織出的那種狂歡氛圍呢？

亦或，只是一顆孤獨的小心靈，想要被其他溫暖的小手呵護的渴望？“當我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我花了很多時間一個人獨處，我不喜歡一個人，我喜歡一個大家庭”——從1977年組建起，波諾一直沒離開U2樂隊，也正因為如此。

是呀，男孩就該組樂隊！

遠在清華念書時，高曉松組建起一支樂隊“青銅器”，回憶起那段生活，他特別感謝經(jīng)紀人徐濤：是他到處給人裝修，掙到錢一直養(yǎng)著樂隊，一養(yǎng)就是十年。贈人玫瑰，手有余香。而手有余香的高曉松，也在傳遞著玫瑰花枝：據(jù)主唱老狼講，給人拍廣告的高曉松是樂隊里最先有錢的人，他常接濟貧窮的老狼，方式是拿著幾張新錢，說：“你看這錢多有意思，連號的，你拿兩張我拿兩張，咱倆的錢就是連著的了……”

“男孩年輕的時候一定要組樂隊”，高曉松在作客湖南衛(wèi)視時感慨地說：“哪怕你什么樂器都不會”，因為惟有如此，才能練習一種伙伴們互相在一起的那種情感?！恢γ倒搴每?，但成束的玫瑰更香。

加拿大著名影評人大衛(wèi)·吉爾莫的兒子杰西，青春期過得一團糟：退學，又失戀，看著深陷痛苦中的杰西，大衛(wèi)愛莫能助。后來，在餐館打工的杰西與廚師好友，組成了一個說唱組合，常在大衛(wèi)家的地下室即興表演。最初，他們的說唱充斥著“令人難以想象的暴力”，慢慢地，聽上去有點酷。有一天，杰西請大衛(wèi)聽一聽自己創(chuàng)作的歌《天使》，這首關于他所失去的愛的歌，盡管粗糙，卻讓大衛(wèi)聽到了兒子的才華，他真心感謝那個傷害了兒子的女孩，因為“她燒掉了他歌詞中不成熟的地方?！?/p>

高中剛畢業(yè)時，布賴恩·考克斯因為A-level考試的數(shù)學成績低，而離開了學校，和家鄉(xiāng)的伙伴們一起玩音樂。但是對于學業(yè)，他并沒有放棄上下求索。幾年后，考克斯成為著名搖滾樂隊D：Ream的鍵盤手。雖然D：Ream的樂途坦蕩——1997年英國工黨將樂隊的一首歌用作競選主題曲，在競選中大獲全勝——但考克斯并沒有沿著音樂的路一直走下去。他完成了博士學位，成為曼徹斯特大學粒子物理學教授。

當搖滾明星的這段經(jīng)歷，讓考克斯認識到傳播的重要：“科學太重要了，它不可以不存在于流行文化中”，于是，考克斯以科學家的身份頻頻出現(xiàn)在BBC的電視與廣播節(jié)目中，如今的他已是英國婦孺皆知的“科學化身”。

“年輕人一定要試一下‘夾 Band”，譚詠麟也曾這樣建議：“試一下才知道音樂怎樣玩”。譚校長“夾”的Band是上世紀七十年代著名的溫拿樂隊，想當年“溫拿五虎”叱咤香港樂壇時風頭一時無二，但遺憾的是樂隊于1978年就宣布解散了。盡管解散了，樂隊成員卻相約每五年聚一次，發(fā)行一張大碟。他們實行了諾言。樂隊于解散十周年之際發(fā)行的大碟最有影響，其中的《千載不變》打入了當年的十大金曲?！獦逢牽梢宰?，但愛音樂的心千載不變。

男孩就該組樂隊！樂隊就是一所幫助中學“小男孩”變成大學“男人”的預科學校，男孩們在樂隊里完成青春期的成長課程——學會去互相關心，去愛，去思考將來，去信守承諾。

可是，家里的那個男孩，他的生活都被學校和補課班的課程表規(guī)劃著，哪有空閑的時間去彈琴？筆都用來寫作業(yè)了，哪有多余的墨水去寫歌？況且，他的身邊只有同學，他們對考試排名榜的關心遠勝于對公告牌和金曲榜的關注，哪里找得到能聚在一起組樂隊飆樂器的小伙伴？！

因此，那個男孩注定要失望地度過他的少年時代。而我，也只能買更多的音樂專輯給他，讓他孤獨的心想要高歌時，會有一支樂隊為他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