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世，我做你院子里的一棵樹

張亞凌

來世，我做你院子里的一棵樹，一棵神奇的樹，不分季節地為你結出喜歡吃的水果。看著你在歡笑中成長，卻無法走近你……

——題 記

孩子，就在剛才，看著你熟睡的模樣，媽媽想，來世我不做你的媽媽，只做你院子里的一棵樹。

十年了，媽媽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對你的愛！而此時此刻，媽媽竟莫名其妙地生出一個奇怪的想法：來世，我只做你院子里的一棵樹。

媽媽一回想起和你牽手走過的十年，就潸然淚下，為你的倒霉，更為媽媽的無能！

你剛出生的第二天，就因急性肺炎和媽媽隔離開來，一分開就是八天。也許，那一刻，就注定了你的成長不會是一帆風順的。

四歲時，你的淋巴結發炎，庸醫誤人，半個月過去了，小恙竟然治成大病，媽媽只有將你從縣城醫院轉到省城兒童醫院，一住又是半個多月。

接下來的那一年，幸運并不曾光顧我們母子，那場突如其來的交通事故偏偏就被我們趕上了。一剎那，媽媽一手從后座上拎起你，一手將車把拐向馬路邊，最后，媽媽踢開自行車抱著你跳下了路邊的樹溝里。那次，自行車摔壞了，媽媽滿臉是劃破的傷痕，而媽媽懷里的你，毫發未傷。媽媽艱難地爬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察看你的身體。滿臉是血的媽媽沖圍上來的人笑著喊：“我娃沒事，一點都沒事！”

孩子，任何時候，媽媽的世界只有你，滿眼滿眼都是你！

后來，“過敏性紫癜”這種很麻煩的病又纏上了你，直到今天，都讓媽媽很無奈。我一次又一次帶你去省城住院治療，一復發媽媽就手足無措，害怕從皮膚感染到血液再到腎。媽媽有時真恨自己為什么當初沒有學醫，做個護士也好呀！

孩子，你住院，醫生讓你吃“三白”——白饅頭、白米飯、白開水，直接杜絕過敏源。于是媽媽也跟著你吃“三白”，為的是理解你的感受。二十天后出院了，上樓回家的途中，媽媽眼冒金星兩腿發軟，最后暈倒在樓梯上。

孩子，媽媽有時真的很累很累。媽媽努力工作，以滿足你的物質需要;媽媽辛勤寫作，意在讓你明白只要有所愛好就會擁抱幸福;媽媽悉心教育你，想讓你成為一個自己幸福也給別人帶來快樂的人！可是我的孩子，此時此刻，媽媽竟然萌生出一個稀奇古怪的念頭：來世，我不做你的媽媽，只做你院子里的一棵樹，一棵神奇的樹，不分季節地為你結出喜歡吃的水果，給你最大的方便，然后，靜靜地看著你健康成長，聽著你的歡聲笑語，甚至看著你無奈時的狼狽樣……

“媽，你咋還不睡覺？”你醒了，揉著惺忪的睡眼問道。

突然，我有種將你當作大人直接交流的想法，就開了口：“來世，我不做你的媽媽，只做你院子里的一棵樹，一棵神奇的樹，不分季節地為你結出喜歡吃的水果，怎么樣？”

你看了我好一會兒，爬了過來貼近我的身子：“媽媽，那我就做樹上的一片葉子。”

“傻孩子，葉子、花朵和果實只有一年的生命，而樹可以幾十年、幾百年、幾千年地生長。況且，那么多的葉子，媽媽怎么認出你呢？”

你把我的手臂拉過去墊在你的頭底下，傻傻地答道：“我不管，認不出就認不出，一年就一年，只要能和媽媽在一起！”

孩子，媽媽真的很愛你！來世，媽媽真的想做你院子里的一棵樹，給你陰涼，給你果實，甚至給你做各種家具的木材，就是不必心疼不必痛苦。

可是，“那我就做樹上的一片葉子”“我不管，認不出就認不出，一年就一年，只要能和媽媽在一起”這些話又撞擊著媽媽的心扉。來世，我忍心只做你院子里的一棵樹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