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仗和嘴仗，誰比誰更響亮

時言平

2015年春節期間，微信朋友圈被同一張照片刷屏了。一對年老的環衛工夫婦，共同捧著一張心愿卡，上面寫著：“年輕人，少放點鞭炮！讓我老伴早回家過年！謝謝體諒！”而微博上，“少放鞭炮讓環衛工回家”的話題，也異常火熱。

在各路網友、名流“大V”的轉發助推下，底層勞動者那因被忽視而沉沒的聲音，終于在喧囂的輿論場占據了顯眼的位置。在同情和憐憫的噴涌釋放中，每個轉發者的身后似乎都長出了一雙潔白的翅膀，每個呼吁者的頭上似乎都頂著神圣的光環。

詭異的是，這股正能量迅速遭遇阻力，話題的溫情瞬間潰散，取而代之的是火藥味十足的輿論交鋒。針對環衛工人夫婦的心愿卡，有人炮制出“都不買鞭炮我咋辦”的求助圖予以戲謔調侃。隨后，各種版本的求助圖擴散開來，一場嘴仗打了起來。

這炮仗放還是不放，是個令人糾結的問題。放吧，累了環衛工人;不放吧，苦了賣鞭炮的老板。每個人似乎都很關心底層勞動者的困境，但從聒噪和喧囂中，我看到的卻是消費底層艱辛的輕浮。這場激烈的嘴仗，除了滿足道德上的優越和過過嘴癮，恐怕既無法改變環衛工的境遇，也無法解決賣鞭炮的老板的窘困。

煙花爆竹禁與不禁，在成熟的公共土壤上，想必不是多難的問題。尋找公共利益的最大公約數，是最為理性的路徑。而之所以僵持不下，甚至要推出環衛工來站臺喊話，是公共對話機制的不成熟，是解決公共問題能力低下的表現。

輿論莫鬧，壞人會笑。由炮仗引發的嘴仗，顯然是花炮企業，以及依賴該產業提升政績的地方政府最愿意看見的局面。他們高舉傳統文化的旗幡，利用我們的惡習和陋習掙錢，制造“陋習經濟”——讓人們放棄這陋習不難，但是放棄“陋習經濟”卻不容易。無論禁炮還是禁煙，問題的真正癥結或在于此。

消費環衛工人的艱辛境遇，來向燃放煙花爆竹的陋習宣戰，對于熱衷于尋找道德優越感的人們而言，無疑是最擅長的選擇。但這樣的宣戰，又能夠改變什么呢？嘴仗打得再激烈，到了春節，炮仗不照樣放得響亮？你得知道，真正縱容這種陋習任性釋放的是誰。這樣的抵抗，才有力量。

激烈的嘴仗過后，環衛工人的困境可能并不會因此而改變，而花炮企業及依賴“陋習經濟”制造政績的地方政府依然過得滋潤。花炮響亮之后，是滿城霧霾、滿地垃圾。而嘴炮的熱鬧過后，留下的除了滿屏口水，還有虛無的道德優越感。

【名師點評】李超：發達的網絡給公眾提供了發表見解的平臺，人們對網上的論戰早已司空見慣。可一陣熱鬧之后又會留下什么呢？恐怕很多時候是虎頭蛇尾、不了了之。或許，冷靜下來，深入思考，才會看清事情的本質。對于這場論戰，作者獨具慧眼，看到了個體與公共的沖突，復雜的利益博弈，消解了燃放煙花爆竹是種陋習的共識，而在公共對話機制不成熟，解決公共問題能力低下的當下，這樣的口水戰注定會徒勞無功，于事無補。能這樣看清事情的癥結，或許才能找到解決問題的有效途徑。

各種各樣的嘴仗，比的不是誰比誰更響亮，是誰比誰更清醒！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