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夢龍
有這樣一群風華正茂的女大學生,她們私下里秘密地做著一份兼職工作,一份不能和同學、家人分享的工作。她們將自己穿過的內衣褲售賣給男客戶,獲得相應報酬。她們,被稱為“原味女”。

“原味”的售賣,最早起源于日本,一些二三線女星、空姐等將自己穿過的內衣褲售賣給宅男、單身漢等,供其手淫。20世紀90年代末,“原味”進入大陸,后隨淘寶的興起,大量“原味女”將交易平臺從論壇移至淘寶。2007年,深航空姐在淘寶集體出售“原味”事件被媒體曝光后,淘寶對所有“原味”店鋪進行清理。
然而,近年來,隨著社交媒體的興起,大量的“原味女”又將售賣平臺移至微博、微信、陌陌等平臺,售賣群體也由女星、空姐、模特等群體向高校女大學生轉移。2014年末,北京舞蹈學院校花夢妮gabby在社交平臺售賣“原味”的消息被媒體曝光后,再次將“高校原味女”這一群體推至風口浪尖。
秘密兼職的行業規則
2014年12月,筆者來到女大學生小醒的住處時,她正在發快遞—這是整個調查過程中唯一一位同意筆者到其住處參觀的“原味女”。這是北京三環邊某高校的教工家屬樓,因為年代久遠,家屬樓內的教工大多都已搬離,空下來的房子租給了本校或者外地前來考研的學生,學生們以30~50元每天的價格從“二房東”手里租下一張床位。相比于這些學生,小醒的房子雖然看起來一樣破舊,但是獨享的向陽兩居室仍然顯得非常奢侈,而這完全得益于她的秘密兼職。
小醒是沈陽人,父母都是老師,從小家教非常嚴格,“父母如果知道我做這種生意一定會打斷我的腿。”盡管如此,小醒還是頗為得意地告訴我,她做這行的時間并不長,卻算得上收入多的。也因此,她特意從學校宿舍搬出來單住了。
小醒是誤打誤撞走進這行的。2013年初,小醒閑著沒事在網上尋找平面模特的兼職工作,拍攝一場100~200元的價格也算輕松自在。因為自身條件好,也十分配合,在攝影師的推薦下,小醒很快接到了人生第一單內衣私拍。“我記得是一款半透明的內衣,當時我特別不好意思,自己從沒試過這種款式,那天卻要在3個陌生男人面前展示、拍照。”后來,店家對樣片十分滿意,付了小醒1000塊拍攝費,小醒接過錢想要塞進錢包時,才發現自己的背包落在了試衣間里。就在她掀起試衣間的簾子時,看到大胡子攝影師正將剛才她穿過的那件胸罩扣在自己的鼻子上,使勁地聞著,“那畫面特別惡心,我現在還記得很清楚。”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大胡子,然后拿起背包急匆匆地跑開了。
從那以后,她再也不接拍這樣的廣告了,但是大胡子卻三天兩頭地發來信息,問可否購買小醒穿過的內衣,并愿支付500元。“他說那是他聞過最淡雅的香味,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讓他不敢有半點褻瀆之意……”在金錢的誘惑下,小醒寄出了人生的第一份“原味”,從那以后,小醒的秘密兼職就開始了。“也不光是為錢,我覺得挺刺激的,有時一天要換三四次內褲,要不都沒得賣了。”
除了網絡上的自身包裝,“原味女”還會與一些微博大號或者推手建立聯系,這些大號每天在固定時間發放“福利”—“原味女”的大尺度照片。為了逃避打擊,這些照片往往只保留10分鐘就會被刪除,而這已經足以給“原味女”們帶來大量的流量甚至訂單。筆者就是這樣和小靜取得聯系的。
小靜是天津某高校藝術類專業的大二學生,因為要支付高額的學費與日常開銷才開始做這份秘密兼職的。小靜說自己的生意不是很好,“住在學校宿舍實在不方便,有時只能晚起一會兒趁著室友都走了,才趕緊拍幾張照片或是寄快遞。”
聽聞筆者是第一次接觸“原味”,小靜特意介紹了一番,“大學生比外邊的女人‘干凈’多了,而且網上還有很多騙子會盜用別人的圖片,你買的‘原味’很可能是一個大老爺們兒生產的,我這都是雙ID認證(即在照片內用一張紙展示自己的ID,加上圖片水印上的ID)。”
誰在消費秘密兼職
除了“原味”內衣外,少部分“原味女”甚至會在網上兜售自己用過的衛生巾,價格甚至可以達到三四百元。
小丹就是其中之一。她是哈爾濱某醫學院的大四學生,賣“原味”已有3年時間,在其QQ空間內,除了發送一些“原味”照片外,還經常發布某品牌的代理廣告以及自己出入高檔品牌活動的照片。
2015年2月,在筆者承諾保護其隱私且支付200元的前提下,小丹終于同意見面接受采訪。
小丹,24歲,佳木斯人,父母都是農民,2011年高考,小丹僅考取了300多分,被迫讀了三本。每年1.2萬元的學費讓這個農民家庭吃不消,為了減輕負擔,小丹從大一起就在一家快餐店里做小時工。期間,她結識了一位自稱是家裝設計師的大叔。
在大叔的甜言蜜語下,涉世未深的小丹和這個大自己13歲的男人談起了戀愛,并拿到了每月1000元的“零花錢”。2012年3月,小丹的月經已經推遲了半個月,看著醫院檢查單上“尿妊娠試驗陽性”7個字,她徹底慌了,然而電話那頭的“大叔”卻十分平靜地傳來了“打掉”兩個字。之后,小丹再也沒有打通過那串電話號碼。她只好四處向同學借錢,才七七八八地湊到了3000多塊,打掉了孩子。
此后,為了盡快還清欠下的錢,小丹開始四處尋找高回報兼職,并發現了有人在以高價收購各種“原味”,她顧不上多想,很快做上了這份秘密兼職。
除了快遞外,小丹有時也會和買家當面進行交易。“他們也怕被騙,而且我也好奇,究竟什么樣的人會買這種東西呢?”小丹說。
3年里,小丹一共見過七八個人,而留給她最深的印象竟然是“穿著講究,看起來斯斯文文,行為舉止也挺有學問的”。小丹說,她有個常客,30多歲,帶著半包邊的近視眼鏡,每次見面都穿一套很有質感的黑色西服,在北京從事互聯網工作,到哈爾濱出差時,就會順便和小丹見面交易。因為是老顧客,這男人有時也和小丹聊上幾句。他毫不避諱地告訴小丹,自己是單親家庭,從小和母親、姐姐生活,青春期時他偶然發現了姐姐換下來的胸罩,覺得味道很好聞,后來就開始瘋狂迷戀了。
臨行前,小丹告訴我,她已經幸運地聯系了一個實習護士的崗位,她會徹底刪除“原味女”的痕跡,希望一切可以從頭來過。(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心理專家解讀:
蘭心 (資深心理咨詢師)
看過上述故事,相信大多數人心里都會生出不適感,這些人太“變態”了。但僅從性心理的角度來講,喜歡“原味內衣褲”的現象,只是一種性的象征。這些忠實于帶有味道的二手物件的男人,多少都具有戀物傾向。戀物,即一個青春期前后的年輕人在性欲亢奮之際對身外某一事物有了極深刻的印象,進而把它當做性欲對象,與之發生的內在情緒連接。他們借由這些物品,喚醒身上的興奮、追尋性刺激。
那么,為何非“原味”不可呢?這和一個人的性生理結構密切相關。迷戀“原味”,依靠的是嗅覺,而嗅覺恰是最具想象力的知覺。對戀物者來說,“原味”內衣上殘留的味道強而有力地刺激了他們的神經系統,增強性興奮,讓他們可以保持性活力。當然,這種刺激要伴隨著遐想的空間,相信這也是“原味”追求者要求同賣家有進一步接觸的原因。
相比于買家赤裸裸的性需求,維持這些“原味物品”售賣者繼續交易的動力無非有兩個:金錢的誘惑和隱匿的性滿足。毫無疑問,被出售的物品,是被打上了性的記號。當看到買家對自己“產品”的癡迷和神魂顛倒時,她們表面上會對這些人感到厭惡,內心又會被他們的恭順和愛慕所打動。這些女生,借由“原味物品”來展示自己的性魅力,在滿足男人性幻想的同時,也安撫了自己內心的自戀情結,釋放了心底的自卑和性壓抑。所以,這筆買賣,遠不止金錢交易這么簡單。
然而,這種買賣無章可循,這些女生面對的很有可能是某些極端的戀物狂,一旦走出網絡、形成現實中的聯系,人身安全就很難保障。而且,從事和色情相關的服務也會對自身的愛情觀造成磨損,帶來身心傷害。
律師解讀:
桂芳芳 (上海市華誠律師事務所)
“原味”內衣內褲屬于二手服裝,且案例中涉及的交易都是在國內進行的,目前我國對此尚無明確的法律規定。但1998年頒布的《舊貨流通管理辦法(試行)》第三十四條規定:“舊貨經營者應當對銷售的舊日用品、舊家具進行必要的清洗、除塵和整理,保證所售物品清潔、衛生和安全。銷售舊服裝必須按衛生部門有關標準進行嚴格消毒。”而“原味”的交易目的顯示其不可能采取任何消毒措施,甚至不會有簡單的清潔步驟,這有違上述法律規定。其次,銷售穿過的內衣內褲有悖公序良俗。依據民法,對類似的與社會公序良俗有悖的行為不予保護。因此,買賣雙方若出現糾紛,合同可能因此被認定為無效,這也不利于買賣雙方利益的保護。再次,在銷售“原味”的過程中,若還涉及提供其他色情服務,則明顯違法甚至構成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