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DD模型的審計質量與內控質量、產權性質的實證研究——來自中國上市公司的經驗數據

張燦林

一、文獻綜述

自1980年中國恢復注冊會計師制度以來，經歷了恢復重建、脫鉤改制和規模擴張等階段。隨著現代化公司制度的出現以及企業內部組織構成的復雜化，企業審計質量的重要性日益增強。與西方發達國家相比，中國的資本市場正處于剛剛起步與不斷轉軌的進程中，上市公司審計體制還不完善。從上世紀90年代初期的長城機電、深圳原野與新華“老三案”，到90年代末期的紅光實業、瓊民源，以及近期的“麥科特”舞弊與“德隆系”崩盤等不光彩事件的披露，“銀廣夏”案件更是將財務舞弊問題推到風口浪尖。

于是，政府部門加大了審計監管力度，許多財務報告舞弊現象也接連續浮出水面，社會大眾開始質疑上市公司的內部控制審計報告。究其原因在于，上市公司審計質量低下現象帶來了公眾對企業的誠信危機。如果公眾不斷質疑上市公司的審計質量，企業的聲譽就會受到嚴重影響。Fan等（2005）指出，在東亞股權較集中的情況下，高質量外部審計這一外部監督機制具有一定的替代治理作用。楊明德等（2009）研究發現，內部控制質量的提高有助于抑制大股東資金占用，僅在低質量審計樣本（事務所為非四大的樣本）中成立；內部控制與外部審計之間存在一定的替代效應。

到目前為止，國外文獻（Ashbaugh－Skaifeetal.2006 ；Doyleetal.2006，2007 ；Beneishetal.2008 ；oh2009；Gongetal.2010）對內部控制的研究基本上是基于投資者保護比較健全的美國市場而展開，其發現可能無法適用于新興市場國家。此外，這些研究也忽視了外部監管環境對公司內部控制建設產生的漸進影響。上市公司所處的外部監管環境也會影響其經營決策和內部制度的建立完善。基于此，本研究試圖考察我國上市公司控制人的產權性質以及上市公司內部控制質量等對審計質量的影響，以有助于增進我國相關部門、監管機構、學術界和實務界對我國上市公司內部控制建設現狀以及影響內部控制質量的相關因素的了解。本文以基于DD模型的審計質量作為研究主線，探討產權性質、內控質量與審計質量之間的關系，為上市公司提供了提升審計質量的經驗見解。

本文的主要貢獻在于：（1）目前，國內外對內部控制的研究主要是基于管理層披露的內部控制缺陷（如Ashbaugh－Skaifeetal.2006 ；Doyleetal.2006，2007；Goh2009；Gongetal.2010）以及是否自愿披露內部控制的信息（如方紅星等，007；林斌等，2009；邱東陽等，2010）等，其對內部控制質量的衡量較為簡單。

本文所使用的內部控制指數數據，通過對我國上市公司內部控制進行多角度全面打分，首次較為系統和全面地衡量了我國上市公司內部控制的建設和執行情況，較為精準地測度了我國上市公司的內部控制質量，避免了現有研究的不足；（2）本文發現不同類型的上市公司實際控制人對內部控制的需求不同，因而上市公司的內部控制質量也有所不同，這拓展了關于各級政府控制上市公司所帶來的經濟后果的認識；（3）本文分析了上市公司所面臨的外部監管環境對于內部控制質量的影響，豐富了關于外部監管環境影響會計和財務方面的研究，同時也進一步探討了監管環境和控制人產權性質如何相互作用影響上市公司內部控制的質量。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產權性質與審計質量

高質量的審計工作可以有效抑制與規避企業內部的機會主義，但是，審計質量的高低因上市公司產權性質的差異而不同。夏立軍等( 2005) 指出上市公司大部分由各級政府所控制，而法律約束難以限制政府權力。武恒光與張龍平（2012）通過實證研究指出，產權性質不同的上市公司審計質量的高低也不同。雷新途、鐘進（2012）指出國有控股企業與民營控股企業、地方控股企業與中央控股企業的審計質量存在有一定的差異，證實了企業審計質量受到企業產權性質的影響。據此，本文提出假設1：

假設1a：民營控股企業審計質量高于國有控股企業。

假設2a：中央控股企業審計質量高于地方控股企業。

（二）內控質量與審計質量

內控質量與審計質量是反映企業監督有效性的兩種重要表現形式，內控質量是指對企業財務信息報告控制與監督的質量。而審計質量是指企業對財務信息的修正效果，進而保證企業財務信息質量，降低信息不對稱性。一般認為，審計產生于經濟中存在的委托代理關系，外部審計是降低所有者與管理層之間代理成本與信息不對稱的重要機制。最早的外部審計僅限于對憑證、賬簿、報表審查，發表審計意見，而內部控制系統在審計工作中的運用被視為近代審計和現代審計的分水嶺。內部控制評價成為財務報表審計工作的一部分，審計人員在對內部控制評價的基礎上進行賬戶、交易的實質性測試，最后發表審計意見。而《薩班斯法案》要求外部審計師對企業內部控制進行專門的鑒定評價并出具報告。因此，對內部控制進行評價既是財務報表審計必要的組成部分，又是會計師事務所的一項鑒證業務，注冊會計師在保證財務報告的可靠性與內部控制有效性方面起著重要的作用。由于我國股權較集中，代理成本主要表現為控股股東與中小股東之間的代理沖突。代理理論認為，審計是一項減少利益沖突、降低代理成本的重要擔保機制( Jensen 和 Mecking，1976) 。我國國有企業股權集中，缺乏股權制衡機制，部分國有企業內部治理功能較差，關聯方交易、掏空行為嚴重侵蝕了上市公司的質量。而傳統內部治理機制沒有動機去完善內部控制水平，因此外部的治理功能更加明顯。梅丹（2011）通過分析發現，內部控制良好的上市公司具有高審計質量。許國利（2011）發現審計質量顯著低下的現象僅發生在低內控質量的上市公司中。基于此，提出本文的假設2：

假設2：內部控制質量直接正向影響著上市公司的審計質量。

（三）產權性質與內控質量

國內是從2008年頒布《企業內部控制基本規范》（C-SOX）法案之后，才開始關注企業內部控制質量問題。在中國證券市場上，大多數上市公司為各級政府所控股，上市公司承擔著為國企解困募集資金、解決就業等多重任務，上市公司的各項制度建設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政府各類動機和行為的影響。近年來我國開始積極推動現代企業制度的建立，一個重要舉措就是通過加強對中央政府控制公司的現代企業制度建設，發揮央企的示范效應，進而引領我國公司整體上提升制度建設的水平。同時，我國轉軌加新興市場經濟的一個明顯特征是市場力量和行政力量同時作用于國民經濟，因我國各省區改革的進程不同，這兩種力量對各省區市場化的程度以及政府對經濟的干預程度影響不同，進而使上市公司所處的外部制度環境在各省區間存在較大的差異（樊綱、王小魯，2010）。

劉啟亮（2012）等人通過研究發現，地方政府控制的上市公司比中央政府控制的上市公司內部控制質量要低，而中央政府控制與非政府控制的上市公司內部控制質量差異不明顯。劉桂春、葉陳剛、鄒亞生（2013）三位學者認為，從總體上來講，非政府控制企業的內部控制質量比政府控制企業的低，但規模相同的情況下，非政府控制企業內部控制質量比政府控制企業高。基于此，提出本文的假設3：

假設3a：相比于中央政府控制企業，地方政府控制企業的內部控制質量較差。

表1 變量解釋表

表2 假設1、假設2檢驗結果

假設3b：民營控股企業內控質量要高于國有控股企業。

三、研究設計

（一）變量設定

審計質量是審計師發現被審計對象在會計制度上違規并公開揭露這種違規行為的聯合概率。可控性應計反映了會計師運用會計選擇和判斷對會計應計項目的可控性程度，高質量的審計應當允許更低程度的可控性應計水平。通常用來計算反映盈余質量的會計操控應計的方法包括Jones模型法、修正的Jones模型法、DD模型（Dechow和 Dichev，2002）， 以 及 修 正 的DD模型（Francis等，2005a）等。Dechow和Dichev（2002）提出的DD模型與之前廣為使用的Jones模型相比，采用應計額與現金配比來反映盈余質量，克服了Jones模型中現金流量不被操縱的假設，而且DD模型能夠反映盈余的時間序列特性。不過，加入Jones模型中的銷售收入和PPE的變化顯著提高了DD模型的解釋力。因此，后來Francis等（2005a）提出了修正的DD模型，這一方法融合了DD模型和Jones模型的特點，后來被廣泛使用。因此，審計質量（AQ）作為本文研究的因變量，主要借助于DD模型的計算獲得。自變量產權性質分別為中央控股（CH）、地方控股（LH）、民營控股（PH）。若上市公司為中央控股取值為1，否為0；如果上市公司為地方控股（LH）取值為1，否為0；如果上市公司是民營控股（PH）取值為1，否為0。內控質量（ICQ）作為研究自變量，選取2010-2012年中國上市公司披露的內部控制指數得分去測評內部控制質量，內部控制指數越高，其內控質量就越好。

為了增強研究結果的準確性，本次研究參考上市公司內部控制質量的影響要素選取控制變量，主要有企業重組（CZ）、境外股票發行（FS）、資產流動比率（CR）、資產回報率（ARR）、資產負債率（ALR）、資產規模（Size）以及ST公司與否（ST）、年度變量（Year）以及所屬行業（Industry）。本文所涉及到的變量具體涵義詳見表1。

表3 假設3檢驗結果

（二）模型構建

1.產權性質、內部控制與審計質量

依據國內外審計質量問題的理論研究，可以將審計質量影響要素模型設定如下：

2.產權性質與內部控制

四、實證分析

（一）樣本選取與數據來源

為了增強實證研究結果的可靠性和準確性，本文以2010-2012年中國上市公司作為實證樣本，對樣本進行如下整理與篩選：（1）由于金融保險類公司的財務信息數據與其他產業的數據存在較大的差異，不具備可比性，因此，剔除金融保險類上市公司；（2）實際控制人缺失的上市公司；（3）財務數據缺失的上市公司。為確保樣本數據的穩定性，對數據雙側1%水平上進行Winsorize處理，最后得到有效樣本數為3126 個。

為了確保實證數據的可信性與有效性，本文初始的研究樣本主要是2010-2012年中國上市公司，有關實證數據的來源是：2010-2012年中國上市公司的整改報告以及自查報告；一些違規與重復以及缺少審計意見的數據從RESSET數據庫、Wind數據庫中獲取；其余相關財務數據均從國泰安（Csmar）數據庫中整理中獲取。借助于數據分析軟件STATE進行統計分析。

（二）假設檢驗

本文借助于多元回歸分析對假設進行檢驗， STATE分析的結果如表2。

進一步運用STATE分析軟件對本文的假設3進行檢驗，具體分析結果見表3所示。

（三）實證結果分析

通過上述多元回歸檢驗，可以得出以下結果：

第一，從自變量角度上來分析。

1.政府控股、地方控股與民營控股顯著影響著上市公司的審計質量。從表2中（1）可以看出不同產權性質的上市公司，對審計質量的影響效用不同，民營控股上市公司審計質量最高，其路徑系數為0.034，中央控股的上市公司審計質量高于地方控股的上市公司，進而檢驗了本文的假設1a與假設1b。

2.內控制量顯著正向影響著上市公司的審計質量。從表2中3年數據可以看到上市公司內控制量到審計質量的路徑系數分別為：0.040，0.049，0.051，可見隨著企業內控質量的提升，其審計質量也在不斷改善，進而檢驗了本文提出的假設2。

3.政府控股、地方控股與民營控股顯著影響著上市公司的內控質量。從表3中（1）可以得知政府控股、地方控股與民營控股上市公司與企業內部控制質量之間的相關系數值分別為：0.027、0.019與0.034，由此可以得出：中央控股的上市公司內控質量高于地方控股的上市公司，驗證了本文提出的假設3a；民營控股的上市公司內控質量高于中央與地方控股的上市公司，換句話來講就是指民營企業的內控制量高于國有企業，這就檢驗了本文提出的假設3b。

第二，從控制變量角度分析。從表2中（1）回歸結果可以看出，企業重組（CZ）與（ST）屬性的上市公司負向影響著上市公司的審計質量；境外股票發行（FS）、資產流動比率（CR）、企業資產回報率（ARR）、資產負債率（ALR）與資產規模（Size）正向顯著影響著上市公司的審計質量，綜合（1）、（2）、（3）三年數據可以看出：企業資產回報率（ARR）對上市公司審計質量的影響效用最大，其次是境外股票發行（FS）與資產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ALR）對上市公司審計質量的影響效用最小。

五、結論和啟示

通過對2010-2012年中國上市公司的實證研究發現，民營控股企業審計質量高于國有控股企業；中央控股企業審計質量高于地方控股企業；內控制量直接正向影響審計質量；中央控股企業內控質量高于地方控股企業；民營控股企業內控質量要高于國有控股企業。這為完善內部控制有效性提供了實證證據，豐富了內部控制質量影響因素的研究成果。審計質量高的事務所，其審計對象的內部控制質量相對偏高。也就是說，要想使我國企業內部控制質量提高，不僅需要從內部提高公司的經營管理制度體系，還需要提高事務所的審計質量，從而提高企業內部控制質量，促進內部控制發展。依據本文實證分析結果以及國內上市公司內部控制質量的現狀，筆者認為可以從以下幾個角度切入去提升企業內部控制質量：

第一，汲取經驗，協調發展。通過分析發現產權性質不同的企業審計質量也存在差異，這就要求企業依據自身的產權性質做出適當的判斷，并制訂出合理的審計政策。中央政府控股的上市公司雖然有得天獨厚的資源與政策優勢，但也要有危機感，要借鑒民營控股上市公司的審計管理經驗，進一步建設完善審計制度來發揮其示范效用，進而帶動我國地方控股的上市公司整體提高審計質量。

第二，實施差異化內部控制政策。從目前國內上市公司內部控制現狀上看，上市公司內部控制制度的制定與完善大都是企業終極控制人來操作的。由于產權不同，上市公司內控制量也不同，因而對企業審計質量的影響效用也不同，因此，需要制定出具有差異化的內部控制政策，實現內控與審計的統一契合。

1.武恒光,張龍平.我國上市銀行的產權性質、經濟利益與審計質量.財經論叢.2012（6）

2.雷新途,鐘進.產權性質、審計質量與財務履約效率——來自中國上市公司的經驗證據.云南財經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3）

3.梅丹.內部控制、審計質量與財務舞弊.中國會計學會教育分會.中國會計學會2011學術年會論文集.2011(9)

4.許國利.內部控制質量、審計質量與盈余質量.東北財經大學.2011

5.劉啟亮,羅樂,何威風,陳漢文.產權性質、制度環境與內部控制.會計研究.2012(3)

6.劉桂春,葉陳剛,鄒亞生.審計質量、產權性質與內部控制——基于中國上市公司的經驗證據.北京工商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