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莉
【摘要】澳大利亞作家周思的《紅線》脫胎于中國古典名著《浮生六記》,借用佛教的轉世輪回的概念使沈復,蕓娘和憨園轉生為文物鑒定專家沈復靈、澳大利亞畫家魯斯和歌星韓。本文從《紅線》中的中國女性韓出發,剖析西方人眼中的東方女性形象。
【關鍵詞】東方女性 韓 《紅線》 典型形象
一、引言
尼古拉斯·周思是當代澳大利亞著名作家。他曾任澳大利亞駐華大使館文化參贊,跟中國有著極為深厚的聯系,對中國文化也有著濃厚的興趣。作為中澳文化交流的使者,周思的很多作品如《長安大街》、《黑玫瑰》等都跟中國相關。而周思最為著名的作品《紅線》更是脫胎于中國清朝沈復的自傳體散文《浮生六記》。《紅線》中含有大量的中國符號,如中國古代建筑雕刻、中國美食、中醫、佛教轉世輪回,及一位中國的女性——韓。但周思在《紅線》中所描述的中國和中國文化并非真正的中國,而是西方人對東方及東方文化的想象。可以說,“舊有的殖民心態和西方文化與東方文化沖撞時的優越感”⒈(p116)使得周思對東方文化和東方進行了誤讀和誤現。他在創作的過程中為了滿足西方讀者的心理期待,不可避免的創作出韓這樣一位東方女性。韓在《浮生六記》中本是一個很小的角色,卻在《紅線》中成為了東方文化的一張重要的面孔。西方人根據自己的需要創造出兩種典型的東方女性,一種是神秘的、充滿異國情調同時性感迷人的塞壬。而另一種則如同蝴蝶夫人般美麗、溫柔、順從、無助,一直期待著西方騎士來拯救她。本文指出在《紅線》中,周思把韓塑造成了一位如塞壬般性感迷人,同時卻又像蝴蝶夫人一般的順從的女性形象。而這種典型形象正是西方人讀東方女性的誤讀。
二、東方的塞壬
在《浮生六記》中,憨園出場不多,沈復只指出她音色優美,被蕓娘挑中想要幫沈復求娶她為妾。而在《紅線》中,周思憑借自己的想象和西方世界對東方的固有印象創造出一位神秘性感極具誘惑力的東方塞壬——韓。一直以來,西方世界對于東方文化和東方世界都有著誤解和扭曲。他們根據自己的想象和需求,構建出一個東方。正如薩義德在《東方學》中所述:“東方幾乎是被歐洲人憑空創造出來的地方,自古以來就代表著羅曼司、異國情調、美麗的風景、難忘的回憶、非凡的經歷” ⒉(p1)。而如塞壬般的女性形象恰好滿足了西方人對于東方迤邐的想象。在希臘神話中,塞壬用自己天籟般的歌聲來誘惑水手,使他們傾聽失神,忘記了回家的路。而《紅線》中的韓作為一名紅歌星,跟塞壬一樣,風騷繚人,嗓音婉轉。
韓的出場就充滿了神秘性和誘惑性。周思沒有直接的對她進行描述,而是通過旁人的話來說提到她,說她是上海最好的歌手,若要見她,只能等待。抱著好奇和期待的心,魯斯和沈復靈一直等到午夜才終得見韓。這種出場的方式使得讀者更好的體會到韓的神秘性。韓的神秘性貫穿了整個小說。她黑色的頭發以及她偏愛深色的特點也增加了她的神秘性。因為就西方人看來,黑色,尤其東方女性的黑發是神秘、特別,有異國情調的象征。除了神秘以外,東方女性的另一個特色是性感迷人和致命的誘惑力。這種塞壬般的特質在韓的身上也體現的淋漓盡致。在描述韓的時候,周思多次運用了“神秘”、“異國情調”、“難以抗拒的誘惑力”等詞。這也充分說明了,在西方人眼中,“‘亞洲的”則被奇妙的等同于異國情調的、神秘的、深奧的、含蓄的”⒉(p64)。
三、不一樣的蝴蝶夫人
如上所述,西方人眼中典型的東方女性,除了充滿異國情調,如謎一般誘惑的塞壬外,還有一種則是美麗柔順且無辜如羊羔一般的天使,等待著西方騎士從邪惡的黃種人手中將她拯救出來。而這種女性的典型代表則是《蝴蝶夫人》中的巧巧桑。韓在本小說中是東方塞壬和別樣蝴蝶夫人的混合體。在普契尼的歌劇《蝴蝶夫人》中,女主角巧巧桑正是這樣的化身。她溫柔順從,一心一意的愛著美國軍官平克頓,雖然遭受背叛與拋棄,也還是為他生下兒子,獨自撫養他。平克頓三年后攜妻重返日本,再次見到巧巧桑,并想認回孩子。喬喬桑不忍反駁,最終自盡身亡。蝴蝶夫人的問世完美地滿足了西方人對于溫柔順從的東方女性的想象。而《紅線》中的韓,除了極具誘惑以外,也跟蝴蝶夫人一樣,等待著西方騎士的拯救。
表面上看,韓顯然沒有蝴蝶夫人的順從,謙遜和無辜這些特征。她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而且從背叛魯斯和得知魯斯生病后拒絕去醫院看望魯斯這些舉動來看,她甚至顯得有些冷酷無情。很難把她和那位順從的蝴蝶夫人聯系到一起,但是,在周思筆下,她仍然無法擺脫成為典型東方女性的命運。在她還沒有露面時,周思在《紅線》中就提到了蝴蝶夫人。在聽韓演唱之前,里奇帶著一位中國男士一起出現,而他與沈復靈的第一次見面,就問“你是誰?巧巧桑?” ⒊(p86)。雖然這句話顯然是對著沈復靈說的,但是也可以說是在暗示接下來出場的韓才是真正的蝴蝶夫人。被韓深深吸引以后,魯斯在第一次見面后就去找了顧韓,而通過魯斯的眼睛,讀者開始了解韓的世界。而這是與舞臺上那個魅力四射的女皇截然不同的另一面。韓的生活并非繁花似錦,而是貧窮普通的,匆忙而狹隘的。于是西方人魯斯成了救世主。她邀請韓和她還有沈同住,因為她覺得韓與病婦和頑童同住太過于糟糕,而她想要拯救韓。從這不難看出,韓表面是一個堅強的女性,實際卻如同在等待西方騎士救贖的蝴蝶夫人一般,脆弱而謙恭。不僅如此,在經歷一系列風波之后,韓還是嫁給了一位美國的電影大亨,因此得到了最終救贖。比起魯斯來,這個美國人更像是韓的騎士,因為他的一大筆錢,韓才可以解脫,并過上富足的理想生活。不管韓看上去多么與眾不同,她的內里仍然是依靠著西方人的蝴蝶夫人。在這樣的描述中,我們也可以看出雖然周思與中國淵源很深,但最為西方作家,他還是難免陷入對東方女性典型化、片面化和神秘化的窠臼。
四、結論
《紅線》是一部充滿了想象力的作品,而周思作為中澳文化交流的使者借用中國古典名著《浮生六記》將歷史和現在聯系在了一起,并借由沈復靈、魯斯和韓三人的故事將東西方聯系在了一起。這種跨越時空的敘述有利于將中國文化帶到西方讀者面前。但周思作為西方作家,在展現東方文化時也有著誤讀和扭曲,最為典型的就是《紅線》中東方女性形象。在沈復的《浮生六記》中驚鴻一現的韓,在周思的小說里卻是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角色。周思對她濃墨重彩的描述,反映了西方人,尤其是西方男人對于東方女人的幻想。雖然韓住在二十世紀的上海,而非落后的殖民地,但這也無法改變她是西方人眼中典型的東方女性。在周思的《紅線》中,韓就是顯性的東方塞壬和隱性的蝴蝶夫人的混合體。她無力抗爭,無法獨立,只能向命運屈服,在順從中迷失了自我。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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