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蒼天人在何方

阿壺

小學時，語文老師是個年輕漂亮的姐姐，惹人喜歡，也很有趣。有一天，她在黑板上寫下了一首詞：

下樓來金錢卜落，問蒼天人在何方？

恨王孫一直去了，詈冤家言去難留。

悔當初吾錯失口；有上交，無下交。

皂白何須問，分開不用刀。

從今莫把仇人靠，千里相思一撇消。

她笑著對我們說：“今天，我教你們一首詞，同時也是字謎，看誰能最先背出來。”

我逞能，看了二遍，一口氣背出，一字不差。老師點頭，問：“知道什么意思嗎？”我眨著眼，說：“好玩。”同學們哄堂大笑，老師也笑。她說：“坐下來，聽我給你們講：

“大約800多年前，有一個女作家，叫朱淑貞。她丈夫是個小官僚，經常吃喝嫖賭，權錢交易。朱淑貞氣不過，寫下這首詞，與丈夫分開了，不知所終，令人嘆息。

“這首詞，每句話是按‘拆字格修辭的謎面，謎底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你們仔細琢磨一下。”

哦，原來如此！

長大后，經歷一些事情，喜歡瞎想。胡亂說上幾句，也不知道對不對？

下樓來金錢卜落。一個人，下個樓梯，錢不見了，多么傷心！中國古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不一定完全正確，也可見錢是多么重要。真是“天有不測風云”。

問蒼天人在何方？“天”下沒有了“人”，那還得了？孫中山說：“人能盡其才則百事興”；現在全世界強調“以人為本”。看來，朱小姐不但才思敏捷，高瞻遠矚，而且能掐會算。“天”下“人”跑沒了，真的是“二”。

恨王孫一直去了。王孫之所以為王孫，原本就是要周游列國，錦衣玉食，遍賞美女。你非得要求人家從一而終，太苛求了。孔老夫子其實早就算到，直搖頭：“不患人之不知己，患不知人也。”所以“王”孫“一直”去了，是“三”，這個“一”“三”，是有來頭的，不是裝的。

詈冤家言去難留。“詈”，罵人的意思，朱小姐說，有誤會，有怨恨，要有涵養(yǎng)，不能罵人，罵了要付出代價。謎底是“四”，會不會是人家含蓄，其實她的意思說不定是“死”。歷史上，因罵人而死的可不是一二個（現在也有）。戰(zhàn)無不勝的韓信，智商據說在250以上，呂后要殺他，他也多說了一句：“悔不聽蒯徹之言！”，《史記》記載：遂夷三族。父母妻子，親戚族人，一起被砍頭。同志們啊，說話要謹慎！

悔當初吾錯失口。“吾”，是我，“口”沒了，變成“五”。我身體缺了一部分，不像那么回事，至少是五級殘廢。“吾”的旁邊加上“心”，是“悟”。莫非人家的本意是：我已經就該不該說，說多少的問題，強調了二次，你們自己用心“悟”去，要把握好分寸！

有上交，無下交。謎底是“六”。“六”者，“留”也。朱小姐暗示：情分要珍惜！處理得好，是“留”；處理不好，是“有上交，無下交”。800多年后，著名作家陳忠實在《白鹿原》中借鹿三之口，告誡年輕人：不要讓主家先喜后惱！翻譯成現在的語言，就是兒子要參加工作了，作父母的叮囑幾句：要好好工作，讓領導欣賞，不要提要求；要團結同事，廣結善緣。多個朋友多條路，少個冤家少堵墻。

皂白何須問。“皂”去掉“白”，是“七”。在中國，“皂”是紅色，也代表正義；“白”是不祥，與死亡、憂傷有關。“皂”比“白”多了“七”，說明這世界，古往今來，還是正義善舉要多一些。有時也要學“難得糊涂”，別分得太清楚：萬一“七”不小心變成了“匕”，是兇器。

分開不用刀。“分”，不用“刀”，是“八”。是啊，能分開許多東西的，何必用“刀”！時間、金錢、言語、誤會，都可能把真情割斷。感情是如此可貴，又如此脆弱。“八”與“人”如此相像，如果一個“人”，被別人與“八”牽扯在一起，估計不是表揚。這句話要三思！

從今莫把仇人靠。“仇”去掉了“人”，是“九”。其實，不但“仇人”（其實是Darling，因愛成仇）不可靠，許多人都不可靠。西方諺語：這個世界沒有什么救世主，除了我們自己。可能朱小姐見我們領悟得慢，一縷魂魄，飄往他鄉(xiāng)。人家學得快，超過了我們。從今莫把仇人靠，靠自己，是“九”“久”也。

千里相思一撇消。朱小姐說，過去了，都過去了，不要再想。幾十年前，有人豪邁地說：“揮手從茲去……而今邁步從頭越”！人的一生，究竟會“十全十美”，還是“十面埋伏”，得看自己如何去做。

我一打盹，瞥見有人黑發(fā)披肩，白裙襲地，飄然而過。我大呼：“前輩，請告訴我，我說的究竟對不對？”

朱小姐回眸一笑，搖頭，輕輕唱著不可理喻的歌：“我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