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動靈魂的握手

陳傳超

我當老師這么多年，和許多人握過手，但唯有那一次握手讓我久久不能忘懷。

那天，我班的化學老師把一名學生送到我辦公室，并怒氣沖沖地對我說：“陳老師，這孩子上課不認真聽課，還干擾其他學生，我說了不聽，還頂撞我，你看咋辦！”說完就轉身離去，“砰”的一聲帶上門。這個學生叫李祥，他不愛學習，不守紀律，曠課遲到是經常的事。以前我曾多次找他談心，盡管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他卻始終面無表情，默然以對。現在該怎么辦呢？一籌莫展的我突然想起李祥的父親就在學校附近的工地上干活，何不把他請來，講清道理，領回去讓孩子學個手藝什么的，也不會虛度光陰。我主意已定，于是讓李祥回到教室后，便去工地找到了他父親，我習慣性地伸出右手，李祥父親的雙手很快迎過來。那一剎那，我的心忍不住一陣緊縮：我握住的是一雙什么手啊？那手掌上布滿老繭，皸裂成溝，仿佛一截干枯的樹皮。多么辛勞的一位父親啊！我的心好像被什么刺痛了一下，原來的想法也隨之煙消云散。我不但不能因叫他把孩子領回去而傷害他，而且我還要叫他的孩子也不能傷害他。

下午兩點整，李祥的父親準時到我的辦公室。我也叫來了李祥，他對父親的到來并不吃驚，只是看了一眼，連招呼也沒打。三人落座后，我并沒有急于訴說李祥的種種“劣跡”，而是用堅定的目光看著李祥，嚴肅地對他說：“今天我交給你一項特殊的任務，請你仔細摸摸你父親的手。”他先是一愣，看了我一眼，然后無所謂地慢慢伸出手去觸摸父親的手背，表情沒什么變化，當他好像交差似的準備收回手時，我說：“別著急，請閉上你的眼睛，仔細體會。”隨后他閉上眼睛，仔細地撫摸起父親的手，當他的手摸到父親的手掌時，動作突然停下來，臉色驟變，過了一會兒，我看到他的腿有點發抖。只見李祥緩緩地抬起頭，凝視著父親那布滿皺紋的臉，眼淚瞬間洶涌而出，李祥的父親驚慌地抽回手，邊給他擦眼淚邊急切地問：“兒子，你怎么了？”李祥一下子撲進父親的懷里，緊緊抱著父親放聲大哭，似乎完全忘了我的存在。我沒有阻止他，我知道這難得的晶瑩的淚水能滌凈心靈，滋養靈魂。

等李祥慢慢平靜下來，我深切地對他說：“今天我看到了一個真實的你，你的淚水讓我了解了你的內心世界，也讓我看到了希望。我想不用再多說什么，你已經知道今后該怎么做了。”李祥注視了父親一會兒，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堅定地說：“老師，我錯了。”然后轉向他的父親說：“爸爸，對不起。”這時我也像個孩子似的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了。啊！這一次我又成功了。

后來，李祥在《父親》一文中這樣寫道：“曾經，我是多么熟悉父親的這雙手！曾經，這雙手給我洗尿布;曾經，這雙手把我高高舉起放在他的肩膀上;曾經，這雙手牽著我從幼兒園到小學;曾經，這雙手送我上中學;曾經，這雙手將我抱在他溫暖的懷抱里，抵擋冬夜的寒冷;曾經，這雙手給饑餓的我喂飯;曾經，這雙手為我擦干眼淚;曾經，這雙手……因為我，這雙手布滿老繭，皸裂成溝，而我卻肆意揮霍著他的愛……我知道，唯有努力學習，早日成才，才能撫平這雙手上滿布的創傷。讓這雙手捧起我成才的獎杯，讓這雙手端起我專為他做的飯菜，讓這雙手……”

一次觸摸，帶來了一場靈魂的洗禮。這件事讓我明白，只有觸動了靈魂的教育才是真正的教育，任何無關痛癢的說教都是蒼白無力的，都無法取得深刻的教育效果。對待所謂的“差生”，我們更要有耐心，有愛心，要注意教育方式，千萬不要訓斥大罵，否則就會適得其反。其實任何一種教育行為，孩子在其中越是感受不到教育者的意圖，教育效果也就越大。成功的教育應讓學生在不知不覺中獲取真知，學會做人。成功的教育也需要平和的氛圍和情景，需要給學生探索體驗和頓悟的時空，讓學生在情景中觀微知著，觸類旁通，自醒自悟，豁然開朗，享受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