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道杰,王成利
(1.山東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山東濟南250014;2.山東財經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山東濟南250014;3.山東社會科學院東岳論叢編輯部,山東濟南250014)
●三農問題研究
完善集體層面統一經營與新型農業經營體系的構建
馮道杰1,2,王成利3
(1.山東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山東濟南250014;2.山東財經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山東濟南250014;
3.山東社會科學院東岳論叢編輯部,山東濟南250014)
摘要:關于構建新型農業經營體系當前學界存在著多種聲音和看法,實踐中也存在著多種理解和做法。構建集約化、專業化、組織化、社會化的新型農業經營體系應當以家庭經營為基礎,集體層面統一經營為主導,集體經濟、合作經濟為主體,集體企業、股份合作制企業等為龍頭,私營工商企業等為輔助和補充。在基層黨組織領導下,組建新型集體經濟組織,國家補貼和扶持政策由傾向于扶持少數人受益的家庭農場、專業大戶為主,轉變為扶持惠及多數人、增強農村內生發展動力與活力的集體經濟、合作經濟為主,是構建新型農業經營體系的當務之急。
關鍵詞:新型農業經營體系;集體層面統一經營;集體經濟;合作經濟;新型城鄉關系;土地流轉;“三農”問題;農村基層組織
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在集體土地所有權和使用權分離的基礎上,使農民獲得了對自身勞動力的支配權和生產經營自主權,較好地解決了生產經營中的監督激勵問題。1978—1984年,出現了我國農業發展史上罕見的七年持續輝煌。
然而,從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開始,家庭承包經營的制度激勵作用逐漸消弱,體制優越性不再明顯。1984年后我國糧食產量出現徘徊局面,1994年我國糧食總產量僅僅比1984年增長350多億公斤,此間年均增長率只有0.9%。特別是進入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來,城鄉居民收入差距持續拉大,農村資源不斷外流,集體資產被分光賣凈,村莊出現離散狀態,人心渙散,信仰缺失,公共事業、公共福利發展滯緩,兩極分化日益嚴重,空殼村、空心村、空巢老人、留守婦女、留守兒童、征地拆遷群體性事件等各類問題和矛盾層出不窮,“三農”問題陷入困局。1996—2003年,糧食產量徘徊在4.9億噸左右,1997年糧食總產量達到階段性峰值49250萬噸后,一度出現下降。2003年糧食產量為43 067萬噸,比上年增長-5.8%[1]。
2003年以后,雖然由于國家扶持政策和免除農業稅等因素的影響,糧食產量出現連續遞增的好勢頭,但是,農村面貌和農民生活水平并沒有實質性的大的改變。隨著家庭經營和個體私營經濟的發展,大部分村莊恢復到個體小農經濟狀態,雙層經營變成了只有家庭分散經營,單家獨戶的個體農民無力進行大規模農田水利建設、大規模土壤改良和農村環境整治,無法獨立抵御自然風險、市場風險、政策風險等,農業基礎設施建設和農村公共事業發展滯緩,青壯年勞動力紛紛外出打工①,農業和農村可持續發展能力減弱,出現了“五化”(農村空心化、務農老齡化、要素非農化、農民兼業化、農業副業化)、“雙高”(高成本、高風險)、“雙緊”(資源環境約束趨緊、青壯年勞動力緊缺)的新形勢、新問題[2]。
早在20世紀80年代,為解決農業發展后勁問題,鄧小平就提出,我們總的方向是發展集體經濟,并提出農業“兩個飛躍”思想。此后,鄧小平多次強調,農業要有兩個飛躍,農村經濟最終還是要實現集體化、集約化。現階段我國已經進入工業反哺農業,城市反哺農村的新時期,實現農村“第二次飛躍”的時機、環境與經濟、技術等條件已經成熟。應當在過去農業集體化經營和農業家庭經營的基礎上,總結經驗教訓,實現二者的有機結合與統一,構建新型農業經營體系和新型城鄉關系,推動新型農村工業化、城鎮化和農業現代化,扭轉城鄉二元格局,推動農村實現“第二次飛躍”。
黨的十八大報告指出,構建集約化、專業化、組織化、社會化相結合的新型農業經營體系,要“堅持和完善農村基本經營制度,……壯大集體經濟實力,發展農民專業合作和股份合作,培育新型經營主體,發展多種形式規模經營”[3]。從報告表述可以看出,完善農村基本經營制度,發展壯大農村集體經濟與合作經濟,是構建新型農業經營體系的重中之重。
然而,時下關于如何構建、構建什么樣的新型農業經營體系等問題的主流聲音中,選擇性“屏蔽”了報告中突出的“壯大集體經濟實力”,選擇性缺失和消弱了報告中強調的“發展農民專業合作和股份合作”,片面突出和強調了報告中沒有提到的“發展專業大戶、家庭農場、工商企業”,以至于對培育新型經營主體,發展多種形式規模經營,構建新型經營體系產生了一些片面性理解和偏差性做法,甚至是誤導。迄今為止,幾乎沒有看到農業部門發展壯大集體經濟實力的相關舉措,農村合作經濟的發展現狀也不太樂觀,卻看到了政策上更多地向專業大戶、家庭農場、工商企業傾斜的各種做法。我們不反對發展專業大戶、家庭農場、工商企業,但是,在新型農業經營體系構建中,要弄清楚重點是什么,方向是什么,要弄清楚不同性質的經濟主體、經濟成分和不同經營方式的功能、作用及其相互關系,弄清楚新型農業經營體系相對于傳統農業經營體系“新”在哪里。
我國推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最初本意,是建立統分結合的雙層經營體制,把家庭層面分散經營的基礎層次和集體層面統一經營的主導層次有機結合起來,實現集體經營與家庭經營優勢互補,共同發展。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相對于傳統個體小農經濟的最大新意在于不僅有“家庭經營”,更有“集體層面統一經營”,在于不僅有家庭承包基礎上“分”的層面,更有土地集體所有制基礎上“統”的層面,是在集體統一經營主導下的家庭經營。忽略了集體層面的“統一經營”,就忽略了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靈魂和核心,失掉了它與傳統小農經濟最大的區別。然而,長期實踐中,卻更多關注、過分強調了“分”,忽略了“統”,農業生產變成單一的家庭經營,忽略了集體統一經營;農村經濟片面強調了個體私營經濟的發展,忽略了集體經濟和公有制經濟的發展。分散個體農戶經營規模小,組織化程度低,不管是經濟規模、抗風險能力、技術能力等方面,還是在思想觀念、經營方式等方面,均難以適應社會化大生產和市場經濟的發展要求,難以適應新型農村工業化、城鎮化、農業現代化的發展要求,最終導致了“三農”困境,農民落入“溫飽而不富裕”的困境[4]。
實現農村經濟和農業生產的集約化、組織化、社會化、專業化,構建新型農業經營體系的核心,是要克服單個農戶細碎耕作、分散經營的局限性。而要克服這一局限性,從根本上說,途徑主要有兩條:一是在家庭經營的基礎上通過土地流轉和市場化運作,把土地集中到少數種田能手和種田大戶手中,發展專業大戶、家庭農場,在此基礎上逐步雇傭其他勞動力,發展私營農場和私營企業;二是逐步完善長期以來忽略的集體經營層級,完善集體層面統一經營,發展和壯大農村集體經濟與合作經濟。
改變家庭農戶分散細碎的經營狀況,構建新型農業經營體系,推進農業適度規模經營,必須從中國國情和實際出發。我國農民人口數量龐大,即使城鎮化率達到70%時,農村人口仍然是個龐大的數字。如果按照美國的農業現代化方式,建立以私有制為基礎的家庭農場,搞農業規模化、集約化、機械化經營,中國18億畝耕地通過私有化、市場化流轉到種田能手手中,只需要200多萬農業勞動力就可以了[5],剩余的農民數量仍然有二三億之多,他們在農村和城市都將失去生存和生活的來源和保障。
根據課題組調查,事實上大部分普通農業村莊內專業大戶、家庭農場很少,農村存在著大量沒有能力外出打工,或打工收入較少的農民,承包地依然是他們生存的保障。農民工市民化面臨著穩定就業、住房、醫療、養老、子女教育以及情感融入等難題,在無法得到更可靠的生活保障和收入來源的情況下,無論戶籍制度如何放開,村莊大部分農民仍不愿放棄承包土地的經營權,仍不愿意離開農村進入城鎮。
當前,我國農業生產經營最主要的主體仍然是家庭個體農戶,農民流轉土地的前提是能夠具有比直接經營承包土地獲得更高的生活和收入來源,農民流轉承包土地后的生活水平和質量不能下降。不能讓農民因為生活困難而被迫流轉土地,也不能因為大戶或者企業的利益而強迫農民流轉土地,更不能因為承包土地的流轉危及國家的糧食安全和社會穩定。為此,中央多次強調土地流轉“五不得”:不得改變土地用途、不得違背承包農戶意愿、不得損害農民權益、不得破壞農業綜合生產能力和農業生態環境。
農民問題處在“三農”問題的核心地位,構建新型農業經營體系,要以農民為主體,絕不能排斥、忽視農民和千家萬戶的承包經營農戶,既要解決農業問題,也要解決農民問題。如果只是實現了規模,解決了農業問題,而把眾多農民排斥在外,將給維護公平、社會穩定帶來嚴重隱患[6]。2014年9月29日,習近平同志在中央全國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五次會議上指出:推進中國農業現代化“既要解決好農業問題,又要解決好農民問題,走出一條中國特色農業現代化道路”,強調,中國農村發展“不能忽視了經營自家承包耕地的普通農民仍占大多數的基本農情”[7]。
通過私有化、市場化基礎上資本雇傭勞動的方式發展家庭雇工農場和私營企業,不僅無法解決數量龐大的大多數農民的生產生活問題,也難以真正推動農業增產和農村發展。專業大戶、家庭農場、農業企業等與農民是各自獨立的利益主體,難以自覺地讓農民分享利潤,它們均以利益最大化為目標,與農民只是一種“買斷”關系[8],而不是幫助農民致富,更不會推動鄉村公共事業和基礎建設。一家一戶的個體農民在與各類經濟主體的利益博弈中,處于弱勢地位,自身權益難以得到有效保護,反而很容易被其他利益主體侵犯。當前,一些地方想通過鼓勵資本下鄉,服務和帶動農民,鼓勵工商企業進入農村、投資農業,與農民共同發展、共同富裕,這只是一廂情愿。對那些只“代替”、不“帶動”農民,甚至違反土地流轉“五不得”規定的工商企業,盡管有相關部門的規范和引導,但是,強占、強拆等群體性、惡性事件依然是連綿不斷。
事實證明,就單純種養業而言,相對于農業家庭經營,工商企業、家庭雇工農場等規模經營土地的單產水平并沒有明顯優勢,家庭經營和規模經營各有優缺點。如果單純從事種養業無利可圖,資本并不愿下鄉;如果有利可圖,各種要求條文就變成一紙空文。據調查,工商企業租賃承包地后從事糧食生產的不足10%[9],“非糧化”“非農化”趨勢明顯,這不僅擠占農民的生存空間,而且,還會危及國家糧食安全和社會穩定。發展家庭農場和私營企業只不過是沿襲了傳統的家庭經營模式和西方的私營農場模式,并不能顯示出“中國特色”,更不能顯示出“社會主義特征”。私有制基礎上資本雇傭勞動的道路和模式不可能解決我國的農民增收、農業增產、農村建設問題,既不符合中國國情,也不符合歷史發展趨勢。
大力扶持和培育專業大戶、家庭農場、農業企業,只能使少數人獲益,結果必然是大量的鄉村利益被“精英俘獲”②。2007年以來,中央農業補貼的總量由2003年的130億元增加到2012年的1 664億元,然而,除糧食直補保持基本不變外,其余各項補貼的投放量卻越來越大[10]。本來就比較貧困的一般個體農戶得到的良種補貼、農機具補貼等非常有限,事實上大部分補貼支持了專業大戶、家庭農場和農業企業,拉大了農村的貧富差距和兩極分化。在國家各種政策扶持之下,專業大戶、家庭農場、私營企業發展了,但是,大多數農民的生活水平并沒有多大提升,農村面貌并沒有太大改變,鄉村建設仍然步履維艱,距離實現農村“第二次飛躍”仍然路漫漫。
從根本上說,要擺脫“三農”困境,解決個體小農生產與社會化大生產和市場經濟發展要求的矛盾,推進新型農村工業化、城鎮化和農業現代化,推進農村公共事業發展和村莊建設,實現農村經濟社會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的根本出路,不是私有化、市場化基礎上推動財富從多數人向少數人集中,而是在生產資料共有的基礎上,組建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完善集體層面統一經營,依靠農民組織化、合作化的力量發展新型集體經濟、合作經濟。

圖1 新型農業經營體系架構
構建新型農業經營體系是一項系統工程,應當以家庭經營為基礎,集體層面統一經營為主導,集體經濟、合作經濟為主體,集體企業、股份合作制企業等為龍頭,私營工商企業等為輔助和補充。這樣的新型農業經營體系包涵了“三層經營主體”,其中,集體層面為主導和主體,家庭層面為基礎,社會層面為輔助,做實、做大、做強集體層面,做活、穩定、扶持家庭層面,引導、規范社會層面,通過家庭經營、集體經營、合作經營、企業經營等方式,發揮個體、集體和社會三個方面的積極性(見圖1)。
家庭農戶、家庭農場、專業大戶,包括部分農民專業合作社等仍堅持以家庭經營為基礎,以種養業為主要內容,在保障我國農產品的有效供給和糧食安全中發揮基礎性作用。廣大承包農戶是我國農業生產最普遍、最龐大、最基本的經營主體,承擔著主要初級農產品,特別是大宗初級農產品的生產任務。單純進行農業生產,家庭經營與規模經營各有優缺點。家庭經營具有產權清晰,激勵、監督成本低,勞動效率高等優點,比較適宜農業生產的復雜性、季節性、生物性等特點。現代農業決不等同于經營規模的簡單擴大,規模經營也并非適合于所有地區、所有農作物品種。在堅持農民自愿和“五不得”原則的前提下,以家庭經營為基礎,探索多種形式的適度規模經營,可以通過承包地在農戶間流轉,發展專業大戶、家庭農場;可以引入涉農企業與農民建立緊密利益聯結機制;尤其重要的是,當下應當多鼓勵農戶通過土地承包經營權入股等方式,發展土地股份合作社、合作農場;鼓勵農民把承包土地交回集體統一經營,組建集體農場,發展集體企業。
集體層面統一經營為主導,集體經濟、合作經濟為主體,這是構建新型農業經營體系的根本與核心,是克服家庭分散細碎經營的局限性,與傳統農業經營體系和經營模式的最主要區別。集體層面統一經營為主導,是指集體層面的經營管理活動統領、引導并推動農村經濟社會發展全局。集體經濟、合作經濟為主體,是指在農村各類性質的經濟成分中,在質和量上集體經濟、合作經濟成為主要部分,占據優勢地位。在經營主體方面,要完善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的職能和功能,突出集體經濟組織的主導作用;在經營方式方面,要突出集體經營的主導地位和家庭經營的基礎地位;在不同性質的經濟成分中,要突出集體經濟和合作經濟的主體地位,不斷增強集體經濟、合作經濟的競爭力、影響力、帶動力和控制力。
不同于私營和個體經濟組織,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合作經濟組織與農民之間的關系不以營利為目的、而是為共同利益形成的合作與聯合關系,在資源共有的基礎上組織成員形成利益共同體,遵循共同所有、民主管理、進退自由、權利平等的原則,是一種本質上平等的聯合與合作。農村集體經濟、合作經濟通過勞動者聯合與合作的形式,利用組織的力量擴展個體理性的有限性,以集體經營和聯合經營為主,以合作、聯合和集體的方式,把單個農民的分散經營與社會化大生產鏈接起來,在技術、資金、經營規模、勞動力使用、行政資源、基礎設施建設以及社區凝聚力等方面發揮組織化協作化優勢,生成聚合規模經濟,發揮組織協同和產業協同效應,推動農業生產向集約化、專業化、組織化、社會化方向發展,發展二三產業,推進新型農村工業化、城鎮化和農業現代化,向產業鏈的深度、廣度進軍。同時,以集體經濟、合作經濟為依托和骨干,承擔起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和統籌城鄉發展主力軍的作用,逐步形成以城帶鄉、以工促農、工農互惠、城鄉一體的新型社會主義城鄉關系,逐步消除城鄉之間、工農之間、腦體之間的差別。
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帶有更多的社區屬性,在資源共有的基礎上較多地承擔了社區責任和社會責任,為社區保障和村莊公共事業建設提供了支持。堅持走集體化道路的華西村、南街村、劉莊村等村莊,在集體經濟、合作經濟發展的基礎上,大力投入村莊基礎設施建設、公共事業建設、社區福利和社區保障,強化對農民的思想道德教育,倡導良好文明的社會風尚和集體主義的精神風貌,形成社區經濟與社區文化相互融合的良性治理機制,以社區經濟和社會治理緊密聯系為紐帶形成了社區強烈的內聚力和安全感、歸屬感,村民的幸福指數較高,具有更強的認同感和共同利益,呈現出一派和諧、富足、安寧、祥和的景象。
我們認真學習并梳理了《中共中央關于一九八四年農村工作的通知》、1991年《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加強農業和農村工作的決定》、1994年《中共中央關于加強農村基層組織建設的通知》以及2008年十七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推進農村改革發展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等歷年來有關農村工作的中央文件發現,完善統分結合的雙層經營體制,通過集體層面的“統”來解決分散農戶辦不了、辦不好的事情,充實集體層面統一經營的內容,壯大農村集體經濟、合作經濟實力,一直是中央堅持的主基調。中央文件特別強調,“逐步壯大集體經濟實力,增加集體可以統一支配的財力和物力,是完善雙層經營,強化服務功能的物質基礎,是增強集體凝聚力,促進共同富裕,鞏固農村社會主義陣地的根本途徑”[11]。
然而,與中央精神相偏差的是,在長期實踐中,一些地區卻存在著“只分不統”、“只私不公”的不良傾向。根據課題組調查,大多數普通農業村莊土地承包到戶后,原來集體化時代的集體資產和公共設施,包括大隊和小隊里的拖拉機、播種機、脫粒機,甚至牲畜、農機具等,或分或賣,或被破壞,有的被干部或私人據為己有。當前大多數農業村莊集體層面統一經營主體虛化,多數村集體經濟組織“名存實亡”,或者集體經濟組織缺乏,或者集體組織經濟功能缺乏,或者集體收入渠道缺乏,或者有集體無經濟,或者有經濟無集體,農村集體組織既不能很好地帶領農民發展經濟,共同富裕,也不能很好地為經濟社會發展服務。
總之,完善集體層面統一經營,大力發展集體經濟、合作經濟,可以有效化解社會化生產與生產資料私有制之間的矛盾,有效避免私營農場和私營企業無法解決農民剩余勞動力就業、導致兩極分化、難以推動農村公共事業發展和基礎建設等弊端,不僅是農業生產集約化、專業化、組織化、社會化的有效載體和根本途徑,而且,可以推進農村工業化、城鎮化和農業現代化,實現農村一、二、三產業之間、經濟與社會之間、人與人、人與自然之間的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為構建新型城鄉關系奠定物質基礎、組織基礎和制度支撐。
完善農村集體層面統一經營,從廣義上說,是指從集體層面推進農村經濟社會發展的一切行為、活動、狀態和過程;從狹義上說,是指為農民家庭生產生活提供統一服務,解決個體家庭辦不好、辦不了的事情。這里廣義的“完善農村集體層面統一經營”,包涵著狹義的“完善集體層面統一經營與服務”,還包括發展農村集體經濟和合作經濟等內容。完善集體層面統一經營與發展農村集體經濟和合作經濟,三者是密不可分的統一整體,是農村集體經濟發展過程中處于不同階段和不同時期的表現形式。狹義的“完善集體層面統一經營與服務”,主要是解決個體家庭辦不了、辦不好的事情,解決“農業、農村、農民”共性服務和需求的問題。發展集體經濟與合作經濟,主要是依托集體和合作的力量,在資金、技術、管理、抗風險能力等方面發揮比個體家庭更大的優勢,解決產業鏈延伸和推動農村工業化、城鎮化和農業現代化問題,延伸和拓展產業鏈,擴大農民的就業范圍和收入渠道,增進農民的潛在利益,使得農民依靠自身力量組織起來,進行自我“補償”和“救濟”,解決在“三農”問題上的政府失靈和市場失靈,增強農村內生發展動力,更好地推動經濟社會發展。
農村集體經濟是生產資料歸勞動者聯合所有、共同勞動、共享收益、共擔風險的一種公有制經濟,實現了組織成員在生產資料面前的平等,組織成員既是勞動者又是所有者,是人民當家作主的物質基礎。農村合作經濟是以勞動者的勞動聯合和勞動者的資本聯合為主要經濟紐帶,并實行按份共有和共同共有相結合的集體經濟。集體經濟是建立在生產資料歸集體成員共同所有的基礎之上,組織成員之間主要以勞動聯合為主的經濟形式,它主要是從所有制層面保障了成員之間的平等與共享。合作經濟既可以建立在生產資料公有制基礎上,也可以建立在私有制基礎上,既可以實行勞動聯合,也可以實行資本聯合[12],它主要是從經濟運行體制層面提升農民組織化程度和水平。
當前完善集體層面統一經營,發展集體經濟和合作經濟,有大量的工作和任務亟待展開。
1.加強黨對農村集體經濟、合作經濟工作的領導、組織和實施,健全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加強農村基層黨組織建設,是當務之急。當前農村缺乏帶領農民發展壯大統一層面集體經濟的基層組織,農村基層組織,特別是能夠真正代表農民利益發展集體經濟的組織缺乏,農村集體經濟組織處于虛置、放任自流和無人過問的狀態。農村所有基于土地等生產資料共有基礎上設立的、具有公共職能和屬性的組織,統稱為“農村集體組織”,主要包括村黨支部、村委會、村集體經濟組織等。村集體組織都有為村民提供不同服務的功能。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是以鄉、村區域為范圍,以土地集體所有制為基礎,以經營管理土地和集體資產以及服務村民為主要職能的農村勞動群眾集體所有性質的經濟組織,對集體資產進行統一經營,為農民提供生產服務、社會化服務,以農業為基礎,一、二、三產業綜合經營,具有集體性、地域性和雙層經營性等特征[13]。集體經濟組織在農業科技推廣應用,農業基本建設,集體資源開發,興辦各種公益、福利事業,向農戶提供社會化服務等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在協調各種利益關系,推動農業適度規模經營,聯結農戶與市場,建立合作經濟組織,以及推進農業機械化、新型農村工業化、城鎮化等方面理應發揮主導作用。
習近平同志早在2010年全國組織部長會議上就指出,“把發展壯大村級集體經濟作為基層黨組織一項重大而又緊迫的任務來抓,著力破解村級集體經濟發展難題,增強基層黨組織的凝聚力”[14]。農村集體經濟是農民實現共同富裕和當家作主的經濟基礎,是黨在農村執政和進行宏觀調控的物質基礎,必須發揮各級黨組織在集體經濟、合作經濟的發展中的領導核心作用。設立從中央到地方的集體經濟發展領導機構,整合涉農部門組建大的農業和農村發展委員會,恢復、完善和強化基層集體經濟組織的功能和作用,形成基層黨組織為領導核心,村委會、村集體經濟組織為依托,各類農民組織和社會組織為輔助,黨群一體的構建新型農業經營體系和新型城鄉關系的領導架構和組織體系。
2.探索集體經濟更多更好的有效實現形式,大力發展多種類型的合作社,推動多種形式的適度規模經營,加大國家補貼和政策對惠及大多數農民群眾的集體經濟、合作經濟的扶持,增強農村內生發展動力。農村集體經濟的實現形式和組織形式,集體層面統一經營的具體形式,均可以而且應當多樣化。在長期生產實踐中,農村集體經濟的實現形式呈現出多樣性,股份制、股份合作制、職工持股的有限責任公司等紛紛涌現。集體經濟、合作經濟經營的地域范圍不斷擴大,不斷拓展和延伸產業鏈條,由單一的種養業為主,向非農產業以及相關的購銷信貸服務、信息技術服務、市場服務、倉儲運輸、產品深加工等環節和領域擴展,廣大農民在實踐中不斷探索和創新,依托組織化集體化的力量,不斷推動著小農業向大農業發展,不同層次、不同類型、不同模式的集體經濟組織、合作經濟組織、農工商聯合體和服務聯合體層出不窮。
構建集約化、專業化、組織化、社會化的新型農業經營體系,需要逐步實現小規模細碎耕作向適度規模經營轉變,分散的個體農戶家庭經營向集體化、合作化、集約化、組織化經營發展。農業發展適度規模經營,離不開集體組織的依托和服務、組織和協調。在農村集體經濟、合作經濟充分吸納農村勞動力就業的基礎上,鼓勵農民把承包土地流轉給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和合作經濟組織,組建股份合作社、合作農場、專業合作社、綜合性社區合作社、集體農場、集體企業等。根據區域勞動力數量與質量、土地自然狀況、作物品種、機械化水平、生產力水平等的不同而有所差異,應該因地制宜地確定適度規模的范圍和標準,實現勞動生產率和土地產出率最優配置。
農村集體經濟、合作經濟擔負著個體經濟、私營經濟無法承擔,或承擔不好的多重功能和目標,除了擔負著發展農村經濟、帶領農民共同富裕等經濟功能以外,還有社區建設、社會管理和公共服務等功能。由于農民缺乏自己的集體組織相承接,中央財政投資于農村建設的資金,基本上是由各部門的“條條”直接伸到農村替農民建設“新農村”,成為各部門的政績工程、形象工程,國家的錢花了,農村、農民的事情沒有辦好。國家支農的大量資金,與其“天女散花”般投向分散的村莊和農戶,投向少數大戶和企業,不如加強農村基層組織建設,并以此為基礎將農民組織起來,提升農民組織化的內生發展動力和能力,變“輸血”為“造血”,變“頭疼醫頭,腳疼醫腳”為“整體布局、持續發展”,農業補貼和扶持政策由傾向于扶持少數人受益的家庭農場、專業大戶轉變為扶持集體經濟、合作經濟為主。
3.弘揚集體主義文化傳統,大力培育具有奉獻精神,能夠帶領農民共同富裕的集體經濟帶頭人。集體經濟帶頭人,是集體經濟發展的領導者、組織者和掌舵者,能夠較好地處理各類矛盾,具有較強的經營管理能力,在人民群眾中具有很高的威望和威信。能否持續培育具有奉獻精神、集體主義精神的核心領袖和領導班子,對集體經濟的持續發展,提升集體經濟組織的內部管理能力和水平起著關鍵性作用。持續培育和塑造能夠堅持社會主義公有制基礎上走集體化道路,帶領農民實現共同富裕的領導梯隊和領導團隊,關系到農村集體經濟和合作經濟發展的成敗,必須在堅持公有制為主體的基礎上弘揚集體主義文化傳統,不斷強化黨的宗旨意識和社會主義信念。
4.建立有效的激勵約束機制,完善民主管理體制和內部治理機制。集體所有制建立后,集體經濟能否發展,關鍵取決于內部管理。提升集體經濟發展的質量和效益,需要建立有效的激勵約束機制和民主管理體制。防止少數人利用手中的權力和資源,化公為私,以權謀私,防止集體資產私有化,調動農民參與發展集體經濟、合作經濟的積極性、主動性、創造性,是實現集體經濟持續發展壯大最困難的問題。村民要有組織化的力量和制度化的渠道監督并任免所有鄉村干部,才是治理腐敗和減少低效率的根本,而并非黨政、政企分開。由于現實中很難把黨務工作、村務工作與村莊經濟社會事務截然分開,村黨支部、村委會與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的職能雖然各有側重,但仍難以避免許多功能和事務的交叉重合。因此,如果有為人民服務的好的領導人,可以兼任村黨支部、村委會、村集體經濟組織負責人,實現精簡、高效、民主,但必須遵循民主集中制原則,必須保障農民群眾的參與權、知情權、監督權,建立嚴格的監督和制約機制,使得組織起來的農民有能力和權力罷免不合格的集體經濟領導人,完善民主管理體制和內部治理機制,防止領導干部的獨斷專行,防止變“人民民主”為“干部民主”,變“集體公有”為“少數干部私有”。
5.提升農民組織化程度和知識化水平,提升農民與其他利益主體的談判地位和博弈能力。提高農民組織化程度與水平是實現農民當家作主的組織保障和組織基礎,個體農民人數眾多,但是一盤散沙,沒有自己的組織力量,在與其他利益主體的博弈中就是弱勢群體。治貧先治愚。農民知識化,大力發展農村教育文化事業,提升農民受教育狀況和智力水平,是農民當家作主的智力支持、精神動力和思想文化保障。通過合作社+農戶、協會+農戶、集體經濟組織+農戶、村集體經濟組織+農業服務隊+農戶、專業化服務公司+合作社+農戶等不同形式的縱向聯合與橫向聯合,提升農民組織化程度和知識化水平,是集體經濟發展的題中應有之義,是推動農村集體經濟、合作經濟發展的治本之策。
綜上所述,構建新型農業經營體系是一項系統工程,包括經營主體、經營方式、經營組織形式、經營體制機制、制度政策體系等各方面的完善與創新,必須與新型農村工業化、城鎮化和農業現代化相適應,與構筑新型城鄉關系相配合,既需要思想觀念上的轉變和統一,也需要組織機構和政策落實上的有力貫徹。
注釋:
①截至2012年底,全國農民工總量達到2.6億人,占農村勞動力總數的45%。在全國種植業勞動力中,50歲以上的占32.6%,60歲以上的占11.4%,77.2%的是小學以下文化程度,新生代農民工務農意愿普遍淡薄。轉引自:農業部經管司、經管總站研究組:《構建新型農業經營體系,穩步推進適度規模經營》,載《毛澤東鄧小平理論研究》,2013年第6期。
②溫鐵軍教授認為,1997年以來實施的農業產業化戰略,普遍出現“部門和資本下鄉”,工商業資本與政府涉農部門在這種政策環境之中名正言順地結合,便自然而然地形成了部門和資本下鄉與鄉村精英的聯合,導致了政府輸送到農村的優惠被“精英俘獲”的普遍化。權錢交易引發的制度性腐敗以及貧富差別將導致勢所必然的社會沖突。轉引自:溫鐵軍:《中國新農村建設報告》,福建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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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校對:張增強
中圖分類號:F32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2101(2015)05-0099-06
收稿日期:2014-09-28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專項任務項目“新時期集體化村莊與分散型村莊發展模式比較研究——基于城鄉一體化發展的視角”(13JD710063)
作者簡介:馮道杰(1972-)男,山東莘縣人,山東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生,山東財經大學副教授,研究方向為農村經濟與管理;王成利(1968 -),男,山東濟南人,山東社會科學院東岳論叢編輯部副編審,研究方向為宏觀經濟與管理。
Perfecting the Collective Level Unified Management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New Type of Agricultural Management System
Feng Daojie1,2, Wang Chengli3
(1.School of Marxism, Shandong University, Jinan 250014, China;
2. School of Marxism, Shandong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Jinan 250014, China;
3. Dongyue Review Editorial Department, Shandong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Jinan 250014, China)
Abstract:About building a new type of agricultural management system, there are many voices and views of the current academic circles, in practice there are many kinds of understanding and practice. Building the new agricultural management system of intensive, professional, organized and socialization should take the family business as basement, unified management at the collective level as the leading, collective economy and cooperative economy as the main body, collective enterprises and joint-stock cooperative system enterprises as the leading, private industrial and commercial enterprises as the auxiliary and supplement. Under the leadership of the party organizations at the grass-roots level, to form a new collective economic organizations, state subsidies and policy support from given priority to family farms and professional investors benefited a few people tend to support the collective economy and cooperative economy benefited the majority of people, strengthen the rural endogenous and vitality of development power, which are urgent to build a new type of agricultural management system.
Key words:new type of agricultural management system, unified management at collective level, collective economy, cooperation economy, new relationship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 land circulation, issues of agriculture, farmer and rural area, rural grassroots organizati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