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開戰幕

JASON+BARLOW

忽然之間，雙料冠軍和殘酷無情的街頭之爭竟已化作過眼云煙，2015新一局就此展開。

“對我來說，最難處理的問題莫過于以為我們翹起雙腳就可以再下一城的心態。無論面對內部或外部，我們都必須小心處理這種一廂情愿的假設。”技術總監Paddy Lowe說，“我們可沒有時間松懈。須知一個冬季便足以令許多車隊化作繞指柔。”

西伯利亞冷鋒來襲下的銀石維修道冰寒刺骨，不過就連霜雪也無法阻止奔馳F1的如虹氣勢。正當Lowe把他的招牌毛線帽往下一拉罩著耳輪，只見漢密爾頓（Lewis Hamllton）把新型W06戰車徐徐開上濕滑險惡的賽道，繼而一個箭步搶到攝影車后面亦步亦趨。考慮到上賽季的一面倒優勢，新戰車跟前一任貌似大同小異實屬情有可原。不過有道是魔鬼盡在細節中，好像那個布局精妙的車尾，看起來便比以前更緊湊撩人。

對于天下車迷，這可是值得細細品味的一刻，原因并不限于這輛賽車說不定會令漢密爾頓成為塞納之后完成“帽子戲法”的高人，還因為這對拍檔可能同時刷新圈速紀錄……或日未必盡然。“紅牛、法拉利、邁凱倫都是杰出隊伍。”Lowe提出F1老手獨有的透徹見解，“他們的爭奪意欲跟我們一樣強烈，你絕對不能低估他們的招式。另一個威脅則關乎對手是否祭出一些你始料不及的重大革新……”

Lowe之所以生出這個令其愁思溢于言表的憂慮，恐怕跟奔馳去年搶先悟得個中竅門脫不了干系。這支車隊不單掌握了新型混合動力系統錯綜復雜的技術，還因為稱職發動機、空力，以至破天荒分體式渦輪增壓器所帶來的減重效率得以一帆風順大殺四方。Lowe坦言巴林一役頻繁出動安全車之前，外界根本對W05的真正潛力一無所知，其后坊間便盛傳奔馳戰隊將會挾著更夸張的動力優勢角逐2015錦標。不是說剃人頭者，人亦剃之嗎？好一個不祥之兆。以下就勞煩動力系統高人Andy Cowell為大家解釋這個未知威脅，盡管Cowell未必覺得有此必要。“我會在阿布扎比一役說與你知。現在我們一個賽季使用的動力單元是四個而非五個，對所有生產商來說都是一大挑戰。”然后Cowell便褪下那副撲克臉，“所有隊伍都有機會更新性能，放諸這個圈子就是提升內燃效率的意思。就混合動力系統而言，則意味著更好的渦輪機效率和電氣效率。所有高電壓開關，比如MGU總機，也有提升效率的余地。對工程師來說，這是相當光彩的工作，因為我們正在嘗試創造一種永動機，每一環節都比平常設計更講究效率，不過提升效率的最大可能性仍然落在內燃機身上。”

“我們跨出的一步夠大嗎？”Cowell沉思自問，“我也答不出。然則‘對手有可能造出一臺動力更強大的發動機，反超我們在墨爾本開始使用的新系統嗎？絕對有此可能。”

FIA在本田游說之下大發慈悲容許車隊進行季中測試，理論上這種讓步大有可能蠶食奔馳的技術優勢，不過事態發展顯然未至于令Cowell寢食難安。“此舉難免增加成本，有違整件事的初衷。”他以外交口吻評論。

車手方面又如何呢？在漢米爾頓和尼可·羅斯伯格的訪問環節上，TG雖然要和另外三家傳媒圍坐一桌七嘴八舌提問（錦標得主19分鐘，羅斯堡比之略短），但談話內容仍然很有意思。首先由尼可接招。會說多國語言的他英俊得叫人心痛（相貌酷似模特兒媽媽多于父親Keke，不過后者為人倒是非常風趣），態度顯得從容不迫。他談到賽季后在地中海小島伊維薩（Ibiza）過了一段以清理狗糞為樂的稱意日子，坦言對著桌上那盤小熊糖食指大動，談吐之得體完美幾乎令人以為他和自己使用的F1發動機產自同一生產線，即使面對著爭先恐后的倒霉記者猶能逐一見招拆招，效率簡直媲美機械，而且當中不乏高明見解。

“某次車隊活動上，我們跟紅箭飛行隊的前領隊談了一會。”尼可憶述，“他說操縱紅箭飛機，久而久之會習慣成自然，所以你有更多余力去思索可能發生的問題。賽車也有同一情況。能夠把高速駕駛變成自然反應的一部分，實在再好不過，因為工作一旦變得容易，你自然有余力去思索怎樣優化下一圈，怎樣優化不同方面的表現。”

這等余力真的存在嗎？要是應了1000匹馬力（約745kW）的預言（始作俑者叫埃克萊斯頓），還有余力可言嗎？

“一千匹不會令賽車更難駕駛。這樣只會令直路速度更高，卻不會令表演更加賞心悅目，也無助提高挑戰性。”尼可堅稱，“駕駛F1賽車是十分巨大的挑戰。一旦進入極限狀態，每一輛車都是一大挑戰。在極限邊緣上起舞，時而越界或進或退，盡力待在極限附近，挑戰莫過于此。馬里奧·安得雷蒂（Mario Andretti）曾經有言，要是一切盡在掌握中，只說明你速度還不夠高。這個道理適用于所有汽車，但我們有必要繼續改善‘這些賽車的聲效，因為這個也是表演的一部分。”

漢米爾頓一現身，眾人第一時間便意會到小熊糖的笑話不宜放進話題之列。只見他用一襲加拿大鵝牌羽絨大衣包得上半身密不透風，握手時的力道比我嘗過的鷹爪功還要厲害。根據以往的親身經歷，我知道漢米爾頓只是礙于職責才勉為其難接受訪問。套用他的說法，賽車很好玩，接受訪問卻是工作。正式踏上墨爾本起跑區之前，這個人似乎就是無法熱起來。他說自己隨身帶備一本手寫日志，里面記載了自己每一場GP決賽的心得，我一聽之下不禁大為驚奇。

“因為你們沒有想過車手原來也有很多任務。”他氣沖沖地說，“我們也得處理很多俗務，就跟你一樣……（說時指著我手中的空白筆記本）我也有一本差不多的，方便我記下必須牢記和研究的事項，比如齒輪比、不同彎角該用哪一擋、剎車位置，總之多不勝數。”

隨身物品當然還有那個據稱每一賽季都跟著他到處飛的行李包。其中一位在場記者好想知道他去年錄得的燃效是否為其整體實力的可喜副產品。“（語氣強烈地說）F1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我給你的忠告是永遠不要諸般假設。每當人們猜測假設，結果大部分時候都大錯特錯。我每次展開新一季賽事，外界不是說‘呀！他注定無法兼顧輪胎，便是說‘他注定無法兼顧油耗。我是去年最善待生態環境的車手，我也為此下了不少苦功。我不會跟自己的自然本能對著干，只是略微調整駕駛技術，加入一些額外技巧。”

對呀！漢米爾頓這個人似乎真的可以相當“專注”。盡管兩度奪得世界錦標，又得外界公認為英國有史以來最杰出的F1車手，他仍然時刻保持著警戒心。

不過侃侃而談到底遠不如實踐動人。所以話題一旦扯上實戰的細節，漢米爾頓便會即刻生龍活虎。“賽車肯定有一種……類似語言的特質。在后視鏡上見到費爾南多（阿隆索）這樣的對手，你必須處變不驚如常操縱，但心里同時知道操縱手法必須更準確，因為他正在等待你失誤打滑的一刻。”漢米爾頓說。

談到新一季大賽，2015年版漢米爾頓跟他的新戰車情況相若，略作調整即可應戰。“我并不覺得自己在手法上需要改變太多，這一套在去年相當見效。”他說，“你總有一些方面可以做得更好。為了在預賽中一圈接一圈地反復催策賽車，你必須達到真正得心應手的平衡境界。今年我會努力將之變成更常出現的常態，避免錯走冤枉路。（略為停頓）你必須以相當豁達的心態投入其中。我們要進一步改進，實際上已變得更艱難，其他人反而有更多空間大步向前。”

正如我們所說，果然是不祥之兆。

所有問題自有解答

阿隆索是F1圈中的花無缺嗎？也許真有其事，不過他的判斷力肯定有點缺陷。他在2010年曾經很浪漫地描述自己在法拉利的前程何其錦繡，可是隨著亦師亦友的Stefano Domenicali被逐下臺，這番愿景看來只能化作泡影。就外界所見，他顯然有三個月拒絕跟Domenicali的接班人Marco Mattiacci交談（后者去年末已遭可敬可畏的Maurizio Arrivabene代替），重投當時準備與本田再續前緣的邁凱倫看來已無任何顧慮。

這個三才陣可謂2015賽季的一大熱門話題。前紅牛車隊氣動力學高手、Adrian Newey高徒Peter Prodromou加盟之下，邁凱倫新戰車的外形簡直人見人愛，但本田動力系統在季前測試顯露的脆弱體質卻令人相當不安，所以阿隆索或需面對另一個好生沮喪的賽季。

與此同時，維特爾似乎已準備好帶領馬拉內羅陣營重新上路。技術部門大換血，加上政治手腕非常高明的Arrivabene接掌掛印（此君雖是Philip Morris舊臣，在F1委員會原來也是有頭有臉的領導人物），應該可以促使法拉利重振雄風。此外大家可別忘記法拉利陣中還有一個萊科寧。無論季前鬧出了多少風風雨雨，他仍然十分看好SF-15T。“今年的故事將會截然不同。我們在所有方面均有所改善。”

更強勁的法拉利發動機，對于索伯應該也有一定幫助，藏在Lotus底盤尾部的奔馳動力系統則有望把這支車隊重新塑造成有力躋身三甲的勁旅。不過要數最有娛樂性的車手組合，始終首推紅牛二隊。西班牙越野天王的兒子小塞恩斯直到科維亞特轉投紅牛一隊才獲得出場機會，17歲隊友維斯塔潘則被外界喻為塞納-馬恩省以來最驚世的天才車手，少年輕狂和狂野時速當可擦出一些引人入勝的火花。

作為余興節目，F1沒完沒了的財務危機卻未至于那么引人入勝。這一期TG付梓之時，坊間便有傳Marussia或會卷土重來，Force India的去向亦充滿疑云。F1的策略小組（StrategyGroup）曾在二月聚首一堂討論如何令賽事更可觀，其間提及的做法主要有兩個——把動力增至735kW，以及大舉提升下壓力。法拉利新老板現時也身先士卒，提倡F1加入更多“搖滾風味”，不管這股風味意指何物也好，在2017年大刀闊斧改革將難免導致開銷上升。反之若能降低消費門坎，當可鼓勵更多新隊伍加入競爭，為太過疏落的起跑區注入新氣象。

結果將會如何？一如既往，F1強豪的自身利益將會繼續主宰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