鑼鼓鎮之旅

●木 木

一

自從踏進鑼鼓鎮

就忙著受傷、養傷

沒有好好地看過春暖花開

鑼鼓鎮。一個荒蕪的古村落

荊棘叢生。每走一步

都帶出現實的尖厲和歷史的疼痛

鑼鼓鎮的天空狹小灰暗

雨水一陣接著一陣

這些年，就忙著淋雨、躲雨、避雨

沒有好好地沐浴過陽光

陰霾中唯一的光亮

是撫琴指尖跳出的那一絲顫栗

二

顫栗。僅僅是顫栗

受過荊棘的傷

對所有的植物都有了防備

即使是玫瑰。不知它

是否暗藏殺氣

鑼鼓鎮的一點春意，藏在

灰舊、斑駁的古城墻上

與流云琴瑟，與泥土曖昧

飛蛾撲火的悲壯！在鑼鼓鎮

是一個古老的傳說

站在鑼鼓鎮的中央

無論前進還是后退

都讓人心碎

三

后退。是一地狼藉，珍珠蒙塵

前進。鮮花與荊棘層層交集

玫瑰的淚水與刺的鮮血橫流

鑼鼓鎮，一個閉塞

崇尚暴力與陰謀的古村落

花前月下還沒完全展開，喊殺聲從四周圍剿

過來

百花剛剛吐蕊，狂暴的冰雹開始砸下來

與春天為敵，與陽光為敵

與怦然心動為敵，與甜蜜恩愛為敵

四

吹著鑼鼓鎮的風

淋著鑼鼓鎮的雨

呼吸著鑼鼓鎮的氣息

細膩表面起了毛，變粗糙

溫柔身上長出刺，變暴力

善良表面長上斑，變陰暗

是黑

是癡

是結

是丑

五

若如此！你還愛我

愛我堅硬愚笨的外殼

外殼里那一點點柔軟的靈魂

愛我蒼老的臉龐和身上的傷

我會從睡夢中醒來

用月光洗白面容

用詩歌裝飾外衣

用花朵扮靚聲音

我們相擁在鑼鼓鎮的天空

古老的屋宅醒來

干枯的草木醒來

寂寥的田野醒來

我們緊緊相擁

春天在我們身上生長

長出千嬌百媚和陽光燦爛

陽光打在哪里，哪里都像在燃燒

六

陽光中

我聽到茶花開放的聲音

發出“啞啞——啊啊——”的聲音

淋漓盡致

四月，天空只回蕩著

這一種單調而妖嬈的聲音

鑼鼓鎮的夜晚，不再沉寂

所有草木在黑色中盡顯嬌艷

好比一個個絕色女子

七

四月，我看到你的笑容

映在鑼鼓鎮的城墻上

像早春留下的一片痕跡

像一件事情的一個總結

燦爛在東，哀傷在西

歲月是解藥，可以輕輕抹去一切！

鑼鼓鎮的一磚一瓦

鑼鼓鎮的一語一聲

鑼鼓鎮的一動一靜

被風侵雨蝕，殘破不堪

沒有完整的故事

沒有完整的情節

沒有完整的記憶

痛是貫穿始終的鼓手

敲擊出跌宕起伏的強音

八

狗睡在墻下，是溫暖的

牛糞墻冒著熱氣，也是溫暖的

畜欄端莊而寧靜，更有溫暖的力量

它們與我同在，并一如既往地陌生

我喜歡你體內的燈

在每一個危險的瞬間

漸次打開。這燈

只有我能看見

因為我們之間有一條別人看不見的路

我們的溫度密不可分

我終于決定，放下障礙

穿過黑夜，穿越鑼鼓鎮

義無反顧地走向你

直到你身體內部的燈

全部打開

直到最亮

九

關于你的一切，漸漸落進幽深的瓦罐

瓦蓋封住了罐口

生活也從神圣瑰麗歸于平凡樸素

歸于低

歸于縱橫交錯的阡陌

這里沒有正確的路，也沒有錯誤的路

對于真理一樣的人生，沒有具體的對錯

你的光芒被收進瓦罐。灰暗的我

把紛繁世相看得更清楚

一個人，無所依賴，無所畏懼

我學會了一次又一次的推開。推開

即是新，即是陽光，即是明亮

從你的光芒之中走出

我的內心是如此之靜

靜得容不下任何一個人

十

與草木相映

與石頭相映

與村子相映

與鑼鼓鎮映為一體

就像它身上的一塊瓦，一片鱗

安穩，潛藏，神話般的寂靜

彈指間。

一念有九十剎那

一剎那又有九百生滅

一生。被村子決定著

被白瓦、黑墻與屋宇決定著

一生。行走、碰撞、迂回……

一生。都在試圖走出鑼鼓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