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山，銘刻在青春里的記憶(外一首)

●芶開波

1

夢里我剛剛離開母親

溫暖的懷抱

睜開眼已身處霧靄籠罩

細雨紛飛的老山前線

看不清青山

看不到綠水

窄小冰冷潮濕的貓耳洞

藏不下我心中

報國的激情

黑蟲蚊蠅碩鼠

陪伴我每個黑夜白晝

罐頭盒里老兵種下的蘭花

已冒出新芽

貓耳洞里的油燈

開出了漂亮的花蕊

到前線殺敵立功

這是我的使命

也是媽媽的囑托

2

每天除了等待

還是等待

等待發起總攻的日子

摸摸已長過耳際的頭發

胡子早已不再扎手

細菌侵入肌膚繁衍后代

我無奈的圍上了

女兵的裙裝

壓縮干糧不再嚼得出味道

時常夢見家鄉小屋旁綠油油的青菜

母親包的大水餃

夢里小芳的甜美微笑

柔柔細語回蕩在耳邊

她說她的相思在遠方

因為遠方有我

3

我的腳下像是生了根

被釘在陣地上

敵人襲擾之余

夢里父親還在嚴厲的罵我是朽木

我知道父親的心思

他要讓風雨腐蝕掉

阻擋兒子化龍的軀殼

讓隆隆的炮火

錘煉出兒子

鋼鐵般的意志

即使成為朽木

也要變成精美的雕塑

讓歲月刻出龍的尊嚴

其實我早已懂得

軍人的含義

4

孩子

你可能像我

也許更像你的媽媽

我們還未曾謀面

或許永遠不會見面

孩子呀親愛的孩子

我不知道是否還能夠

聽你叫一聲爸爸

但我知道你的存在

你在媽媽的肚子里

也在我心里

爸爸多想親一親

你胖嘟嘟的小臉

牽一牽你柔嫩的小手

我渴望見到你的媽媽

更渴望見到你

你是爸爸希望的全部

但爸爸更希望成為

你的楷模

讓你長大以后

為爸爸而驕傲

作為一名軍人

我是守衛邊疆的一棵松

我青春的血液里

流淌的是對黨和國家的忠誠

5

等待的日子終于到了

1984年4月28日凌晨5時56分

收復失地的號角已經吹響

萬炮齊發震天響

貓耳洞中出蛟龍

戰士鋼槍噴怒火

血灑疆場為祖國

誓把青春獻給黨

老山精神放光芒

玫瑰的約定

又是一年清明時節

這是第29667支玫瑰

我們欣喜地看到你

你依然美麗

你是我們共同期盼的情人

我們957位兄弟

天天在這里等你

三十一年了

你從未失約

我們是你忠實的愛人

永遠不會背叛你

因為我們忠誠于

我們的祖國

我們的生命永遠年輕

我們永遠是

十八歲十九歲二十歲

人們說我們是英雄

可我們兄弟中很多還沒有

軍功章

我們都想牽你的手

擁抱你親吻你……

那年我們很年輕很青澀

我們羞于表達對你的傾慕

除了媽媽

我們沒有

被任何女人吻過愛過

甚至沒有牽過女孩的手

兄弟們在漆黑的夜晚

也會聊女人

你是何種的味道

然而

我們已不可以給你

溫暖的擁抱

其實我們的胳膊是世界上

最有力最溫柔的胳膊

我們每年在房頂

盛開小花等你來

等你撫過我們冰冷的墓碑

等你的玫瑰

我們欠你的

下輩子一定加倍還給你

這是我們共同的承諾

因為我們相信

下輩子下下輩子

都不會再有戰爭

我們不會再欠親愛的你

欠爸爸媽媽

欠哥哥姐姐弟弟妹妹

還有那可愛的孩子

但是

我們還要告訴你

這輩子

我們心甘情愿

只為世界再無戰爭

親愛的

下輩子你還做女人

我們不再讓你如此牽掛

如此撕心裂肺

下輩子

我們一起來追你

365天

天天為你捧上957朵玫瑰

親愛的

謝謝你

盼著你明年清明再來

只為

不讓我們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