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軍
米芾是我國北宋時期的書法大家。他特立獨行,不入流俗,其開創性的藝術實踐,對后世產生了巨大而深遠的影響。欣賞他的杰作,會油然而生一種快意和敬意,那種勃勃的律動,那種特別的韻味,那種虎虎的生氣,那種令人驚心動魄的震撼力,真是令人欲罷不能,嘆為觀止,這個別具一格的“三多”就是其中一個的側面。
一、名號多
古人對自己的名號可謂講究,慢說達官貴人、富商巨賈、文人雅士,就算閭里布衣,販夫走卒也會斟之酌之,首先要有意義,要吉祥,甚至還要融進些人生的夢想,為使其能夠盡量飽滿深厚,因而在“名”之外,再在“字”上做足文章,更有飽學之士還會有“號”,甚至還不是一個,米芾就是這樣的一個嗜于此道的人。他生于1051年(宋仁宗皇祐三年),本來他叫米黻,“黻”或讀fú,或讀fù,其本意是指禮服上的花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多穿著這樣的衣服,戴著這樣紋飾的帽子上朝,后來也指官印上的絲帶,其貴意顯而易見。可能是這個字筆畫較為繁瑣,41歲之后遂改為米芾,“芾:始出于《詩經·國風·召南·甘棠》中,是草木茂盛的意思,寓意為前人栽下的樹木,可供后人乘涼;前人創下的基業,可讓后人坐享。后人不忘前人,留下樹木睹物思人;后人為了感念前人,把基業代代相傳。這既有對未來的向往和自信,也比原來的那個更多了對人生價值觀的自覺選擇,從此,這個名字就一直與他緊緊聯系在了一起。這是他的名,他的字叫元章,米元章出現的頻率也很高。由于他從小居住在襄陽,因此自己就名之曰“襄陽漫士”,別人也往往稱其為米襄陽。因襄陽東南15公里處有一座中國歷史文化名山鹿門山,漢末名士龐德公、唐代著名詩人孟浩然、皮日休相繼在此隱居而名聞遐邇,米芾對他們很是敬重,因而又號“鹿門居士”,有向其趨近之意。后來他定居潤州后,蓋了一座房子名之曰“海岳庵”,因此又號曰“海岳外史”。因其曾任職于淮陽,又號“淮陽外史”。世人又因其違世脫俗,倜儻不羈,又號之曰“米顛”。除了這些外,還有中岳外史、凈名庵主、溪堂、天礙居士、鬻雄后人等等別號,從而,為他這個頗富傳奇色彩的藝術家格外增添了幾許迷人的曼妙和逸趣。
二、師承多
“余初學顏,七、八歲也,字至大一幅,寫簡不成。后見柳而慕緊結,乃學柳金剛經。久之,知出于歐,乃學歐。久之,如印版排算,乃慕褚而學最久。又慕段季展轉折肥美,八面皆全,書壁以沈傳師為主。”這段《自敘帖》基本上概括了他廣汲博取的藝術之徑。
唐代書法大家顏真卿創立的顏體,“點如墜石,畫如夏云,鉤如屈金,戈如發弩,縱橫有象,低昂有志。”其雄偉開張,勢不可擋的那種美令他癡,令他迷,這種從小確立的審美傾向也深深地影響了他的一生。
在將顏體打下較為牢固的根基之后,米芾又如饑似渴地迷上了柳公權。柳字體勢雄健,骨力遒勁,嚴謹有致,沉著痛快。較之顏體,更顯骨力。米芾曾贊賞不已,臨摹柳帖《金剛經》達到三月不知肉味的程度!
當他發覺柳字的源頭在歐體時,遂義無反顧地擁抱了歐陽詢,對其經典之作《度尚帖》、《庾亮帖》,下了極大的功夫和心力參摩其中的“險勁”。
褚遂良是米芾敬佩一生的書法前輩,他在《書評》中曾這樣評說:“如熟馭陣馬,舉動隨人,而別有一種驕色。如非學褚最久,或許很難把褚字的妙處說得如此入木三分。”米芾研習褚分外誠篤,日夜精進,終于得其真髓。
在打好了堅實的根基之后,接受好友蘇軾的建議,改宗晉之二王,并到處尋訪晉人法帖。
還有羅讓、周越、蘇舜欽、段季展,沈傳師等領風騷于一時的書壇大腕都不同程度地影響過米芾,特別是晉武帝,米芾對他的書法藝術有著與時人完全不同的視角和體驗,可謂推崇極至。
米芾猶如海綿吸水一樣,貪婪無比地汲取著前輩大師的才華和智慧,經過幾十年的打磨,終于在他50多歲時,成為深深影響后世的一代宗師。
三、變化多
米芾對藝術的執著和創新亙古罕見,新、奇、變貫穿了他一生的藝術實踐。有時,哪怕是在同一幅書作,也往往會有比較明顯的跳躍、反差與變化,著名的《紫金研帖》和《臨沂使君帖》就是這樣的極品。
他堅執“出于天真”、“筆筆不同”的藝術理念,通過將尖、方、直、圓、厚等多種形式要素自然、巧妙又不乏尖銳沖突地融于一個完整和諧的作品中,制造出對比、反襯、靈動、彈性、富有張力,達到“筋骨、皮肉、脂澤、風神皆全猶一佳士也”的藝術效果。以側鋒為主,間以粗細、輕重、疾徐、動靜、剛柔的變化,以圓勁秀挺為依皈。善于在正側、向背、轉折、頓挫中形成飄逸超邁的氣勢。捺筆的變化也很多,下筆的著重點有時在起筆,有時在落筆,有時卻在一筆的中間,對于較長的橫畫還有一波三折。他又強調筆毫運動方向的多變,即“八面出鋒”,從而形成酣暢淋漓的視覺沖擊力。
宋高宗趙構在《翰墨志》中對其予以高度評價:“芾收六朝翰墨,副在筆端,故沉著痛快,如乘駿馬,進退裕如,不煩鞭勒,無不當人意。”
米芾的藝術實踐,走出了一條通向書法藝術峰巔的成功之路。他的“三多”,更像一楨生動的碑帖,為無數的后學者遞上登堂入室的手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