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靜影秦淮河

劉艷梅

秦淮，一個多么富有詩意和古韻的名字。相傳楚威王東巡時，望金陵上空紫氣升騰，以為王氣，于是鑿方山，斷長垅為瀆，入于江，后人誤認為此水是秦時所開，所以稱為“秦淮”。

秦淮河水清澈，兩岸居民甚多，秦淮河給他們帶來繁榮富庶。游客乘坐畫舫穿行秦淮河上，感受著十里秦淮，六朝金粉的繁榮，領略那蕩漾著薔薇色歷史的秦淮河的滋味。

“梨花似雪草如煙，春在秦淮兩岸邊。一帶妝樓臨水蓋，家家粉影照嬋娟。”這是清代戲劇家孔尚任筆下的秦淮。曾經被胭脂裝扮得讓人迷醉，徹夜笙歌的秦淮河，讓人浮想聯翩——秦淮八艷不僅各個相貌脫俗，而且詩詞歌舞樣樣精通，亂世飄零之季，她們指點江山，激昂文字，崇高的民族節氣讓人可敬可歌，凄涼哀婉的命運更讓人可嘆可惜。

淹沒在一片仿古民居內的李香君故居。燈光幽暗，隨風搖曳，給人恍然隔世之感。“孫楚樓邊，莫愁湖上，又添幾處垂楊。偏是江山勝處，酒賣斜陽，勾引游人醉賞。學金粉南朝模樣，暗思想，那些鶯顛燕狂，關甚興亡。”才華橫溢的侯方域曾因一曲《戀芳春》，贏得李香君的芳心。只可惜侯方域不顧民族氣節，做出了讓俠義女子李香君不齒后人唾罵之事。李香君削去青絲，遁入空門，她親手斬斷了情根，只為了表示對國家的忠貞不渝，亂世中俠情，泛發出的人性光芒，足以照亮那段幽暗的歷史。

隨著游人走下石階，來到秦淮河畔。燈光照壁上是名垂千史的人物畫像，有飄飄欲仙的紅粉佳人，那一顰一笑曾讓多少人沉醉；有叱咤風云、指點江山的風流人物，那舉手投足間又曾讓多少人心驚膽寒，最終留下的只是無限的遺憾。

一回首，右手護欄石柱上的一盞明燈，吸引了我的視線。“的”字伴著燈影飛舞，我的腳步伴著字影緩緩前行。“影”、“聲”默默讀來，不知何意？盡頭一個“槳”字，一字點醒夢中人——《槳聲燈影里的秦淮河》一個個字從心底跳出。

碧陰陰的秦淮河里龍舟輕悠，聽不見“七板子”留下的槳聲；看不見歌舫艙前的風塵女子；沒有朱自清筆下的礙于道德法律的束縛，一心想超越現實，但又不能忘卻現實的矛盾心情；更沒有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的顛沛流離；燈光靜影的秦淮河，掩映在一派繁榮的夜色里。

抬眼望去，“秦淮人家”四個大字，在對岸左手粉墻上霓虹閃爍，真想知道明艷亮麗的四字背后，掩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感人故事。三長串亮麗的紅燈籠如一道友誼的橋梁，把天地人間串聯起來，右手一排近百米的紅墻照壁上，兩條騰云駕霧的蛟龍，把二龍戲珠的游戲演繹得如詩如畫。在明艷的秦淮河中留下清晰的倒影，一艘大船緩緩駛過，揉碎了紅墻蛟龍絢麗的倒影，卻沒有割斷河面的炫彩斑斕，望著遠去的夢幻似的船影，想起清代小說家吳敬梓筆下的小涼篷船——每船兩盞明角燈，一來一往，映著秦淮河里，上下明亮。船艙中間，放一張小金漆桌子，桌上擺著宜興的砂壺，極細的成窯、宣窯的杯子，泡的上好的雨花毛尖茶，那游船的備了酒和菜肴及果碟到這河里來游，就是走路的人，也買幾個錢的毛尖茶，在船上煨了吃，慢慢而行——清茶彌漫的秦淮浪漫迷人。

拾級而上，遠遠望去，高大的古秦淮牌樓掩映在陰郁的樹影中，幽暗中卻掩不去昔日的繁華。

酒旗招展早已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燈光牌匾。流光溢彩的街道，琳瑯滿目的商品，垂涎欲滴的風味小吃，名聞遐邇的地方特產，構成了夫子廟的獨特景色。

所有的寶藏，所有的繁華，所有的吸引人的東西，都陳列在你的面前，亮晶晶的玻璃柜臺在繁燈下發著耀眼的光芒，誘人的包裝映入游人的眼簾，似欲伸手招呼人們快來挑選心儀的美食，與故鄉的親人一起品嘗。

聞著香味，邁入高朋滿座的餐廳，挑選著喜愛的美食，見縫插針地坐到餐廳一角，舒緩一下筋骨，迎來兩位陌生老者關切的目光，溫婉的話語，恬淡的笑容，沒有隔膜，態度謙靜平和，只有同是有緣人的歡喜。一對近鄰退休無事，結伴出游，那份甜蜜和情誼讓我們羨慕不已，望著身旁的好友，相視一笑，開心知足。

漫步到江南貢院高大的門樓前，想起了南宋狀元郎文天祥。民族英雄文天祥二十歲金榜題名，該是何等榮耀。卻生逢亂世，幾經排擠，外敵來辱，他變賣家產，頑強抗敵。妻子兒女被捉，他沒有放棄抵抗。自己戰敗被俘，他慷慨就義，因“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而永垂青史。

而多少文人寒窗苦讀，只為“一舉聞名天下知”，卻落得凄涼悲慘的命運。吳敬梓的老師，七十花甲才中舉，樂而生瘋，可嘆可悲，一心只想寫自己喜愛的文章的吳敬梓，33歲科舉落地后，遷至秦淮河畔，寫下了中國古代小說中第一部長篇諷刺小說《儒林外史》。

“楓葉渡”下，我們仿佛看到了吳敬梓揚長而去的背影，耳畔又響起了范進“好了！我中了”的叫喊聲。叫聲漸行漸遠，飄蕩在歷史的長河里，悠遠而惆悵。

皓皓的秦淮月朗照古今，回味往昔，才知道歷史風云的大江大浪早已被時代的腳步轉化為平波靜浪。沒有國破家亡的憂慮，沒有山河破碎風飄絮的哀愁，只有風光旖旎、靜宜清幽的秦淮河。

放慢腳步，放松心情，品味生活的靜美，享受河山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