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工老憨

老憨是一名校工，六十開外，個子矮矮的，頭發(fā)幾乎掉光了。對于老憨的大名，老師們似乎都忘了，無論是校長還是老師都直呼其 “老憨”。老憨那張黝黑的臉上永遠掛著慈祥的笑容，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那段日子我在一所鄉(xiāng)村學校任教，學校坐落在一個偏僻的小山溝里，距離圩鎮(zhèn)有十幾里路程，交通十分不便。

老憨人如其名，為人實在，憨厚勤快。

在學校里，老憨永遠是最忙碌的人，好像渾身有使不完的勁，挑水、做飯、敲鐘、修剪花草忙個不停。老憨的廚藝有口皆碑，據(jù)說他以前是一名遠近聞名的廚師，后來被同村的老校長請到學校來幫忙做事的。

鄉(xiāng)村教師的生活很清苦，白天上課，晚上備課批改作業(yè)，日復一日地重復著枯燥無味的日子。有時，我們也會湊份子叫老憨到圩鎮(zhèn)上買點魚肉改善改善伙食，這時，老憨的廚藝就派上了用場。當月牙掛上枝頭，學校的走廊上擺上了一桌豐盛的飯菜，香味飄滿了整個校園。大家叫嚷著去買酒的時候，生性不愛占便宜的老憨便變戲法似地從懷里掏出兩瓶酒，然后憨憨地笑道：“你們湊錢買魚買肉，我請大家喝酒。”開席后，大家邊喝邊聊，喝到盡興處，就慫恿老憨講段子。老憨便繪聲繪色地講著那些流傳在鄉(xiāng)野的奇聞逸事，引得大家開懷大笑。

夜深了，大家醉眼朦朧，踉踉蹌蹌地摸回自己的房間，只有老憨還在哼著小曲收拾那殘羹剩炙……

每天，當?shù)谝豢|晨曦灑向校園的時候，老憨便第一個起來打開校門，先把校門口的落葉清掃干凈，再到學校旁邊的那口老井挑滿一缸水，然后再去村口的小集市上買菜。七點半，老憨雄渾的吆喝聲“開飯嘍……”便準時傳遍校園。師生們吃過老憨精心準備的早餐后，便開始了一天的工作學習。

對于孩子們，老憨都視同己出，每個孩子都是他最親近的人。學校有十幾個住校生，老憨要負責給他們做飯，照顧他們的吃喝。有一次老憨病了，早上起來得有點晚，眼看要下早自習了，早飯還沒煮熟，老憨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為了不耽擱孩子們上課，為了不讓孩子們餓著，他只好自己掏錢到外面買了一大袋包子、饅頭分發(fā)給孩子們吃。

老憨平時喜歡喝點小酒，也喜歡拉拉二胡。上課鈴響了，喧鬧的校園恢復了安靜，老憨這才算有了小憩的時間。他坐在校園那棵苦楝樹下的石凳上，吸著煙卷，靜靜地傾聽那瑯瑯的書聲。老憨常說他是舊社會過來的人，沒有讀多少書，沒有文化，吃大虧了……每當老憨喝得微醺之時，就會拉起他那心愛的二胡。老憨的琴聲恰似母親的催眠曲，伴著小蟲的低吟，孩子們很快進入了甜美的夢鄉(xiāng)，校園也回歸了靜謐。

老憨的家在一個依山傍水的小山村，離我們學校有幾里地。老憨的幾個子女都成家立業(yè)了，可謂兒孫滿堂。他的家庭其實也挺不容易，老伴患有腰椎病、哮喘病，可謂疾病纏身。有誰知道老憨憨厚的笑容后面藏著多少無奈，個中酸楚只有他自己知道。

老憨對我特好，我喜歡吃他親手做的小菜，他做的酸菜、臭豆腐、鹽浸辣椒等讓我百吃不厭。在我的記憶中，老憨就像我的父輩，給了我無微不至的關(guān)愛。他的言談舉止、音容笑貌，多年以后我還是無法忘卻。

后來，我離開了那所鄉(xiāng)村學校，離開了老憨。一直在教育戰(zhàn)線上耕耘著的我，“做一名熱愛學生和被學生熱愛的老師”的心愿從未改變。歲月如歌，轉(zhuǎn)眼間十幾年過去了，我依舊會時常想起老憨。

老憨，你現(xiàn)在過得還好嗎？（作者單位：江西省龍南縣龍南鎮(zhèn)第一小學）

作者 張文鋒，男，江西龍南人，江西省贛州市作協(xié)會員地址江西省龍南縣龍南鎮(zhèn)第一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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