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艷紅
一年前的五月,她正在單位上班,門突然被推開,風風火火地闖進一個氣喘吁吁、衣著鮮光的四十歲左右的男人。她傻了,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只見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滴,來不及張口說話,便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一手忙著擦汗,一手接起她遞過去的礦泉水。
她定睛一看,忽然間認出他年少時的影子,竟然是她小時候的同學于向往。她特別驚訝地問:老同學,有二十多年不見了吧,你在哪里工作?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呀?
“哎!我閑人一個,在平安保險干點雜活。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聽我家親屬說你混得挺好,來求你辦點事啊!”他說話時眼睛還在四處張望,眼里泛出艷羨的光說,“辦公室環(huán)境挺好。還自己一個辦公室,混的真不賴!這么久不見,你還是上學那樣,沒變!”
他可是和她在一個山溝里一起追逐嬉戲的兒時同學,但從小學畢業(yè)以后就各奔東西了,時隔二十多年后在她的辦公室再次重逢。
她坐回到座位上,格外關(guān)心地問:“什么急事呀,看把你累的。快喝口水歇歇吧”。
“哎,今天真倒霉,我家親屬新買的小轎車在商業(yè)大廈附近被交警查出無證駕駛,要罰款。你幫我找找人通融一下,哪怕咱給那個交警送點錢也行。因為我家親屬的駕駛證還沒辦回來,是無證駕駛。”他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后,咽了口唾沫,喝了口水接著哇哇繼續(xù)說:“你不是領(lǐng)導么?你就給他們打一個電話,好像那個堵住車的人叫鄭某某,個子高高的,態(tài)度倒很好”。
其實不知道有多少親屬朋友同學都會這樣說。何況咱還不是什么領(lǐng)導,即便是領(lǐng)導,也總要問清事情的前因后果和所違規(guī)問題的輕重緩急吧。
但她一聽說是鄭某某,眼前一亮,心里有了底氣。因為鄭是他們交通收費站轉(zhuǎn)崗去交警隊的,曾經(jīng)也是一個戰(zhàn)壕里的戰(zhàn)友,如果沒有實質(zhì)性嚴重惡劣問題,打一電話說點好話通融一下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看她坐在座位上沒有立即打電話就繼續(xù)哇哇講:“你認識客運站的站長么,他是我表哥,還有公安局副局長是我高中同學,縣醫(yī)院的副院長是我舅舅……我家在寶清的親屬都是有頭有臉的場面人,給誰打個電話,他們都會替我出面擺平的。但我想咱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同學,就來找你。感覺你有點為難”。
于向往在小學時就一天風風火火、吹吹噓噓的有些不著調(diào),但二十多年以后的今天他又將是什么樣的人呢?于是她依然沒有馬上去打電話,就說:“你說的那個站長已經(jīng)退休,但說句話一樣也好使。不然你就給他打個電話,因為我們交通和交警不是一個單位,很多人都不熟悉。恐怕我說話不好使還會耽誤你的事”。
于是他開始找那個站長的電話,找了半天無果便問她。她便拿出電話本給他提供了號碼,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
他管接電話的人叫大表哥。可對方竟然告訴他找他舅舅,也就是讓他給醫(yī)院的副院長打電話。說他退休了,交警隊很多新來的年輕協(xié)管員都不認識。于是他又不厭其煩地找他舅舅的號碼,終于找到了,也打通了。說了半天,他舅舅才弄清楚他是誰。接著好像又被拒絕了,說讓他再找找哪個親屬。
他依然沒有泄氣,便繼續(xù)開始找電話號碼。找了一大會后便很失望地問她,知不知道他高中同學、公安局副局長的電話。她便又一次翻開電話本幫他找號碼。結(jié)果一樣,又一次被拒絕,幾乎拒絕的理由都差不多。
他已經(jīng)把那瓶礦泉水喝干了,她起身又給他拿了一瓶水說:“你什么親屬的車呀?把你急成這樣”。
他還是急急地說:“也不是什么親屬,是我新處的女朋友的前夫的車”。
哇!她忍俊不禁。難道他還沒有結(jié)婚?還是已經(jīng)離婚?……幸好她沒有那么熱心地觍著一張老臉給人家鄭打電話,這都是什么事啊!
他墨跡了半天,說了一些不著邊際的話后依然沒有走的意思。她又問:“你親屬無證駕駛,交警說要罰多少錢?”他抬起渾濁的雙眼瞪著她說:“200元錢。”她的心又一次被震撼的要抽筋,強忍著心底的憤怒與無奈說:“你不用再找人了,咱們同學一場,還是老鄉(xiāng)。多年不見,今天你有事相求,我一定會盡力幫你。”于是她拿出200元錢放在他的旁邊說,“趕快去交罰款吧,你女朋友他們一定都等急了”。
他眼里閃過異樣的光急忙說:“這可不行,同學歸同學,你幫我不是本分是人情,可你給我拿錢這不是罵我么?”她也急急地說:“我也只能幫你這些。”畢竟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那份濃濃的大山情懷是永遠也揮之不去的記憶。
她誠懇地說:“你快去交罰款吧,不然你女朋友會生氣。”他便順著她的話說:“等哪天我和我女朋友請你吃飯,好好謝謝你。”說完他便起身順手拿起那200元錢,一邊道謝,一邊轉(zhuǎn)過臉急急地走了。
從那以后他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大家都不知他具體在做什么,也不知他女朋友和他怎樣了?和她要好的幾個小學同學幾乎和他都沒有什么來往。
都說先做人再做事。不刮春風難下秋雨。我們每一個人都活得很艱辛不易。但她冥冥中總會想起橫臥于大山深處他們曾經(jīng)一起瑯瑯讀書的校園和那些散發(fā)著木香的桌椅板凳。
記得蘇芩說:“寧可孤獨,也不違心;寧可抱憾,也不將就。能入我心者,我待以君王;不入我心者,不屑以敷衍。一輩子真的很短……若懂,請惜!不懂,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