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隱制度的理性思考

趙志宇

摘要：容隱制度在我國封建時代的法律制度中扮演重要角色，但在建國時期被徹底廢除，直至近年重歸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其具合理性和價值性不言而喻。但在我國刑事立法中引入容隱制度既有合理之處，也會產(chǎn)生負面影響，在重新建構這項制度時必須有選擇地繼承。

關鍵詞：容隱制度；價值重構

一、中國容隱制度的歷史演變

從目前保存的古代文獻資料來看，親屬容隱思想在中國的產(chǎn)生和萌芽，最早可以追溯至春秋時期，孔子明確提出親屬容隱思想奠定了理論基石。最早將容隱原則應用于法律的是秦代，“子告父母，臣妾告主，非公室告，勿聽”之法漢宣帝地節(jié)四年詔，此詔令是容隱制度形成的標志。唐朝，親屬容隱制度又進一步完備和發(fā)展，這一制度歷經(jīng)數(shù)朝沿用至清末。從清末變法至民國初期，親屬容隱制度仍在法律中得以繼承。

二、容隱制度在當代中國的缺失

我國2012年3月《刑事訴訟法》修改第188條，關于強制證人出庭作證但將“配偶、父母、子女”除外這一條款填補了容隱制度程序法方面的空白。但是實體法方面缺失仍存在，具體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將親屬間的窩藏、包庇行為入罪，即刑法第310條“窩藏、包庇罪”，刑法第349條“包庇毒品犯罪分子罪”。第二，將為隱匿犯罪的親屬而作偽證，幫助毀滅、偽造證據(jù)的行為入罪。即刑法第305條“偽證罪”，刑法第307條第2款“幫助毀滅、偽造證據(jù)罪”。第三，將為犯罪的親屬掩飾、隱瞞犯罪所得及犯罪所得收益的行為入罪。即刑法第312條“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刑法第349條“轉移、隱瞞毒品、毒贓罪”。

這些規(guī)定并沒有嚴格區(qū)分犯罪人的親屬與普通人，親屬出于掩蓋犯罪人犯罪行為的目的而進行的一系列非法活動，一律予以處罰，與刑法所倡導的人道主義精神背道而馳。

三、容隱制度的現(xiàn)代價值

容隱制度在我國古代一直盛行了兩千多年，尤其在隋唐年間達到鼎盛狀態(tài)，然而新中國成立之后卻被視為封建糟粕予以摒棄。這種遵循了幾千年的倫理道德或法律制度，它內在的各種價值和法律精神均被忽視，棄之如敝履。在法制相對健全的今天，我們應當客觀地分析容隱制度的現(xiàn)代價值。

（1）符合刑法謙抑價值。陳興良教授認為，謙抑是現(xiàn)代刑法的三大價值目標之一。“刑法的謙抑性，又稱刑法的經(jīng)濟性或者節(jié)儉性，是指立法者應當力求以最小的支出一少用甚至不用刑罰，獲取最大的社會效益一有效地預防和抗制犯罪。”。而容隱制度從萌芽到湮滅，始終貫徹著體恤親情、關懷人性的宗旨，順應人類內心深處愛護親屬的原始情感，并賦予其合法性。容隱制度的效益性與刑法謙抑主義的經(jīng)濟性也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用刑罰手段懲罰容隱行為成本太高，其對家庭關系、社會安定的破壞是遠遠大于打擊罪犯所帶來的益處的。

（2）符合期待可能性理論。“所謂期待可能性，是指依據(jù)行為之際的現(xiàn)實情形，能夠期待行為人不實施犯罪行為而實施適法行為；反之，則為期待不可能性。”如果某一行為被刑法規(guī)定為犯罪，則絕大多數(shù)人在特定情況下都不會實施這種行為，轉而實施另一種適法行為。此時，若行為人放棄適法行為實施了違法行為，則可以據(jù)此認定行為人的主觀惡意，行為人應受到刑法的懲罰。容隱制度對“大義滅親”持否定態(tài)度，是期待可能性理論在刑事領域的有力代表。

四、容隱制度引入當代法制

雖然我國古代的容隱制度無論在人倫精神還是立法體系上都有十分完整的規(guī)定，但無法照搬古代法律規(guī)定。現(xiàn)在的立法不但要考慮到人倫方面的因素，還要符合我國具體的國情。

（1）對相隱之親屬范圍予以明確。在實行“親親相隱”制度時，從古到今，國內國外對于有權容隱的親屬都規(guī)定了一個范圍。如：北魏的“五服”；《唐律》中的“大功以上親”；《法國刑法典》中的“直系親屬、兄弟姐妹以及這些人的配偶”等。所以我國在規(guī)定容隱權的同時，法律要明確規(guī)定親屬的范圍，即允許在一定范圍的親屬中相隱。我國現(xiàn)行法律已經(jīng)賦予“近親屬”在實體和程序上一定的法律地位，故可以規(guī)定“親親相隱”權利主體為“近親屬”，這樣把可容隱的親屬的范圍確定化，不僅使當事人能夠預見到自己容隱行為的后果，還能夠方便法官正確的實施法律。

（2）對相隱權和親屬間的拒絕作證進行規(guī)定。在實行我國《刑法》規(guī)定的窩藏、包庇罪的時候要充分考慮到本人和窩藏、包庇人的關系，應該規(guī)定有例外條款。除此之外，在《刑法》中還應該規(guī)定免除親屬間的作證的制度，用來否定親屬間基于相互信任或特定的親屬關系而知悉的對被告不利的證據(jù)。“法律上既然容許親屬容隱，禁止親屬相告訐，同時也就不要求親屬在法庭上作證人”。這樣的規(guī)定有利于保持家庭的穩(wěn)定和親屬間的坦誠，通過家庭的穩(wěn)定來促進社會的繁榮和發(fā)展。

（3）對“親親相隱”的限制性條款予以設定。為了在保障個人權利的同時打擊犯罪，維護國家和社會的利益，必須對容隱權加以限制。因此，針對親屬的對于社會危害性特別嚴重的犯罪行為，不能允許其他親屬容隱。當然，這也應視具體情況區(qū)別對待，如容隱人的主觀動機是出于親情考慮還是出于利益方面的趨動，這在適用限制性條款時則可能存在量刑幅度的考量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