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楠



3月哎溫家的頭春茶剛剛冒芽,他就打電話問我春茶季什么時候到景邁山,聽我今年打算往臨滄跑,他有些著急,一個勁的邀請我去他家茶里采茶、炒茶、揉茶,開啟幾天茶農模式,好彌補去年春茶季忙得沒空帶我溜達茶山的愧疚。在辦公室里看著茶圈子的朋友一個個前赴后繼地往易武、班章、景邁山、南糯山、勐庫等山里鉆,每天刷朋友圈、微博,曬自己的茶農生活,曬喝頭春古樹,曬徒步尋茶,曬生態蔬呆,曬藍天白云,每更新一條內容對置身于水泥森林中的我來說都是滿滿的“仇恨”值。
埋頭計劃今年“茶山紀錄片”路線時,我抬頭瞟了一眼窗外,昆明霧蒙蒙天有種讓人絕望的心酸,于是心一橫擬定了一條橫跨版納、普洱、臨滄三個州縣的茶山路線,計劃去N個從未踏足的普洱茶山頭,感受茶山不一樣的風土人情。無奈計劃從來沒有變化快,出門前兩天小腿韌帶重度拉傷,醫生叮囑靜養,不能劇烈運動,更別說徒步登山,可我的心早飛到茶山去了,如何按捺得住漫長靜養,為了不辜負這一年一度的春茶季,一早與茶農,茶友約定好的行程只能一改再改,最終我一瘸一拐地按時開始這趟春茶之行。
哎溫有點閑
甩開城市高聳的樓房,沿著省道一直往前進入景邁山地界四周的植被越來越茂盛,燦爛的陽光有些晃眼,天藍到想一猛子扎進去,搖下車窗感受云淡風輕,擁抱陽光與自然,心頭涌起一陣莫名的感動。知道我腿腳不便,布朗小伙哎溫和哎少早早就在客棧門口等我,幫忙放好行李騎摩托車載我到芒洪茶林里避暑小憩。哎溫說假如我沒受傷,這次他能帶我去采茶、炒茶、摘野花、野果、野菜、掏蜂蜜,下河抓魚,總之怎么生態怎么來。“這個點居然有時間陪我,你家春茶就賣完了?”我問,“沒有啊,今年茶價掉了,老樹茶均價才600元/公斤,我家雇人摘鮮葉賣比較省心。”哎溫回答道。“聽說其他地區的茶葉也降價了?連老班章都降價了,是嗎?”哎溫好奇地向我求證,“是的,今年普洱茶價格比起去年整體下降20%30%左右,有的茶區價格掉得更厲害,不過有少數小眾茶區價格沒有下降。”“怪不得今年來景邁山收茶葉的私家車不如往年多,大家都說外面生意不好做,我們也就不往外面跑了,今年我和哎少、哎洪、哎華他們都挺閑,想去哪兒?摩托車開不進去的地方我們背你去。”他調侃到。
我們正聊得起興,手機響了是臨滄健身茶葉的小王,接通電話后他急匆匆地說:“茶這幾天出了等不到你來,我在去邦東的路上,到昔歸收茶蹲守一段時間,你到臨滄找我老大,喂,喂,喂……”斷斷續續的信號加大雨做背景聽懂了個大概,小王提前被他們老大“流放”到昔歸駐扎收茶去了,還路遇大雨。相比眼下幾百公里以外的我們,在茶林里納涼、喝茶、啃野果絕對是度假級的享受,前一分鐘我還在擔心今年茶價下降哎溫他們不往外跑太過于清閑,接完電話后瞬間覺得做一枚無拘無束不操心的茶農是件很幸福的事兒。
賣毛料,還是做品牌
哎溫和他的小伙伴都是地道的布朗族,世代居住在景邁山,一次偶然的機會我認識了他,那年春茶季他帶我去親戚家的初制所喝茶,當時茶葉行情很好,他電話總響個不停,一會問茶價,一會問地址。騎著摩托車奔走于茶林和初制所之間,風一般的出現,風一般的不見,我們都說他是奔走于茶山上風一樣的男子,今年風一樣的男子行蹤不再飄忽不定,到任何喝茶的地方都穩穩坐著,讓我覺得好不習慣。
哎華在芒景路邊新建了一幢初制所邀請大家過去喝茶,我和同事剛剛坐下,哎華、哎溫、哎少、哎洪四個人很認真的問, “我們想做品牌,你們覺得咋樣?我們思考了5秒,羅列出N個問題等待他們回答,注冊品牌的名字叫什么?商標logo長什么樣子?普洱茶產品系列有規劃沒?有哪些穩定的銷售渠道?誰在普洱茶企業工作過?有穩定可靠的制茶師傅嗎?你們幾個各自負責那一塊?他們愣了一會兒回答道,“好像都沒有想周全,我們做初制所賣毛料感覺都是在幫別人的品牌掙錢。”
每一次茶葉價格變動,影響最大也最直接的就是茶農。今年茶價下滑,訂了茶后毀約跑單的情況不在少數,以往3、4月正是優質春茶采制、銷售的高峰期,茶農一年中賺錢的黃金時段,去年還未到春尾,哎華他們寨子的茶基本都賣完了,今年茶價不高,但不少人手里都還堆著很多毛料。這幾年茶農手里有了積蓄,我揣摩想改變賣茶方式,從被動變為主動的年輕茶農應該不在少數,思路決定出路,經驗不足,準備不充分的品牌之路不會走得長遠,怎樣合理的分工合作,如何借助他人的力量,學習汲取更多經驗才是茶農當下轉型的必修課,而不是一味盲從。其實,找準自己的位置很重要,選擇品牌之外,管理好自家茶園,保持茶園生態系統健康,提高制茶技藝做出優質原料,很多商機便會不請自來。
回頭想想,在昔歸收料的小王此刻應該挑燈夜戰的開始監督制茶師傅炒茶了,蹲守昔歸白天忙著甄別昔歸茶鮮葉品質,晚上還得和炒茶師傅一起熬夜。不過,他可不用擔心那么辛苦制作出來的茶葉賣不出去這個問題,只要做好本職工作,一切有他們老大在,要不怎么說大樹底下好乘涼呢。
挑戰味蕾神經的試茶
盡管腿腳不便我依然想完成橫跨三個州縣的茶山行計劃,哎溫他們拗不過我只好目送我坐上開往臨滄的客車。臨滄茶喝過不少,但臨滄的茶山只去過冰島老寨,臨滄茶區復雜的地貌和拗口的地名,著實考驗我本就不靈光的方向感,剛下大巴就遇大雨,在無處可躲的高速公路邊被人放鴿子,腿傷和一路的疲勞感馬上襲擊著我,好在臨滄健身茶葉公司的老大仗義相助,才不至于特別狼狽。
健身茶葉公司隱匿于臨滄城邊,在原臨滄市茶葉科學研究所內,看慣了摩天大樓里的現代辦公區,眼前這棟用青磚砌的兩層小樓透著一股老舊的親切,爬滿藤蔓的小院子清新別致,也許這里看上去不夠新派大氣,但隨處都流淌著時光的痕跡。健身茶葉公司老大在評茶室里工作,滿滿一桌子評茶杯,分l-10號茶樣,定時、定量出湯后逐個細品,我看了下茶葉袋子上的標簽,都是昔歸忙麓不同日期,不同片區的茶,這些應該就是小王“流放”后的勞動成果,由于昔歸茶產量小,健身茶葉每年只出產1噸左右的高品質昔歸茶。
茶廠里的每個人都稱健身茶葉公司負責人“老大”,我自然就跟著喊老大了,老大是位低調謙遜,淡然隨性的茶人,他反復仔細的琢磨每一泡茶,不停和茶藝師、制茶匠人交流意見,選出最中意的茶用于健身普洱茶昔歸忙麓高端產品系列。跟著老大認真試茶體會混合蘭香、蜜香、冰糖甜香,從層次豐富而多變的渾厚霸氣到絲綢一般順滑溫軟中分辨每一泡昔歸茶的細微差距,我遲鈍的味覺神經不斷刷新對昔歸茶的味蕾記憶,不一會我已頭暈目眩有些醉茶,想到一會兒還要試喝4款冰島茶,一種幸福來得太突然和頭暈掉鏈子的復雜情緒油然而生。試茶這件事兒,除了有靈敏的味蕾,還得要有金剛不壞的胃才能勝任這門技術活。
老大說,今年昔歸忙麓山片區茶品質普遍比去年好,特別是明前10天采摘制作的茶葉滋味和口感一天比一天好,但也必須反復試喝才能選出他們最想要的味道。“剛剛試的10款茶,最接近我們需要的味道只有3號、7號、9號,這并不代表其余7款茶不好,只是這三款剛好符合我們昔歸忙麓高品質系列的綜合需求而已,我們對昔歸頂級產品‘和通要求更高,說通俗一點,就像看同一件藝術品,每個人的審美不同,答案不同。”
你好,昔歸
從地圖上看臨翔區到昔歸的直線距離并不遠,小王說幾十公里山路彎道多,路況復雜一個單邊得花3個多小時。昔歸古茶山位于臨滄邦東鄉,離村委會12公里,面積約4平方公里,年平均氣溫21cC,邦東鄉位于臨滄城東面,東面與普洱市的景東、鎮沅、景谷隔江相望,最高海拔3429.6米,最低海拔750米。鄉轄7個村委會,67個村民小組。
邦東的天氣陰睛不定,一段山路瓢潑大雨,一段山路又艷陽高照,幸運的是來到昔歸入口后天開始就放晴,沿著新鋪好的彈石路一路往下走,看著海拔表下降到900米左右的時候,離昔歸核心茶區的入口就不遠了。開車載我來這的小熊哥手臂前幾天在冰島意外拉傷,我們出發時間較晚到昔歸已經是17:40,昔歸核心產茶區忙麓需徒步進入,我一面擔心自己腳傷未愈耽擱大家回程時間,一面不甘心地想,來都來了哪有不進茶林的道理。看著帶傷陪同的小熊哥,和同事剛剛更新四手四腳爬出倚邦曼松的朋友圈,我果斷請小王找根結實的木頭當拐杖杵,爬昔歸。
小王說昔歸是一個較大的地域概念,分外寨、中寨、里寨。品質最佳,茶價最高,樹林最大的昔歸茶集中于忙麓。和其他熱門山頭一樣,忙麓山里幾乎每棵稍大些的茶樹上都懸掛有某個茶廠或是某私人定制茶的牌子。在茶樹上掛牌已經不是什么新鮮事兒,曾幾何時在炙手可熱的山頭古茶樹上掛一塊牌子2000元,甲家客人走了,下一撥乙家客人到,馬上換新牌子,茶農賺得個盆滿缽滿。
昔歸茶樹葉片形狀比較細長,當地人比喻為“藤條茶”,“柳葉茶”,茶樹生長形狀比較有特點,茶樹主干相對較細,分出支干又細又長,特別多而且蓬雜,小熊哥說,茶樹呈此現象除了茶農采摘習慣破壞了茶樹生長的頂端優勢外,還與地理環境有關。雖然我只走到忙麓茶區的外圍,卻感覺隨著茶價日益高漲,茶農對這些搖錢樹可沒少“照顧”,路邊粗壯的雜木根部被人為環狀剝去樹皮而枯死,取而代之的是新種下的小茶樹,不遠處的茶林中已沒有任何一棵雜木搶占地盤,只是茶樹上掛滿了黃黃綠綠的粘蟲板。這算是邊破壞,邊保護嗎?
想到數百公里外的景邁山,前兩天哎溫他們村里的干部,布朗族寨子里的頭人帶領全村茶農上茶山種雜木樹苗的生態保護意識,真想給他們點32個贊。茶園環境的生物多樣性決定了茶園未來發展的長度,和茶葉品質的寬度,只有提高茶農綜合素質、培養生態意識,茶葉未來的品質安全才能得到全面保證。近日,央視爆出“武夷星”、“知福”、“響水澗”、“八馬”、“今茗香”等多家知名茶企茶葉農殘超標的新司鬧得沸沸揚揚,可見食品安全已是全民雷區。
臨滄“班章”
昔歸茶被很多追捧的人譽為“臨滄班章”,與冰島齊名,產量較小全年僅產5-8噸,價格從2012年以來緊隨冰島開始跳躍式上漲。2014年春,昔歸茶躥至歷史最高位的3800元/公斤。今年同期,昔歸茶價和其他地區一樣,下滑至2013年的2000元/公斤,有的甚至800元/公斤出手。
聽茶農聊天得知今年清明前后,到寨子觀光的散客絡繹不絕,但極少有人出手,去年山頭茶價最高位時,寨子里一下冒出了七八十個初制所,茶農家家戶戶都自行加工毛茶,希望能高價賣給散客。在寨子內掛牌的廠商卻大都是“掛個牌就走了,一年也難得來一次”茶農抱怨道。茶農盡管手上有茶,追逐暴利的廠商不可能按行價收購,最后他們只能寄望于玩家、散客上門。與其他熱門的普洱茶山頭一樣,路通了,人多了,茶價好,行情好,人也就變了,毛茶的來源就變得更加錯綜復雜。“我們有固定合作的茶農,每年春茶季,我都駐扎在公司建的昔歸初制所里,盯緊每一個環節,而且我們選料的茶園在忙麓中心,不允許茶農把其他雜木弄死,生態環境很好。”小王說。
一路聽到不同地區的茶農對今年3月景邁山村民查獲銷毀以次充好景邁茶兩噸的事情拍手叫好,都說大快人心。暫且不評論茶農是否有權利處置銷毀假冒景邁茶,他們團結一心,克己自律行為值得很多地區借鑒。
回程的路上一廣州哥們來電,再三確認我微博發的地方叫昔歸后,認真嚴肅的說:“以后不要去昔歸了,昔歸——西歸,這意思你懂的。”我愣了三秒才反映過來,回答道:“我還真不懂昔歸。”
你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