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雯雯

少年成名
一度,新概念作文大賽就好像是文壇的“中國好聲音”,被稱為中國文壇的造星夢工廠,從這個平臺脫穎而出的少年們迅速成為國內圖書市場上炙手可熱的耀眼新星,引得媒體和社會各界競相側目,而彼時從首屆新概念作為大賽中出道的泉州少年蔡崇達,默默拿著他的筆從相機閃光燈前走到閃光燈后,變成了拿相機的人。
——拿相機也好,拿筆也好,在這里只是一個走上媒體道路的象征性說法。蔡崇達曾任職于《新周刊》、《三聯生活周刊》,24歲擔任《周末畫報》新聞版主編,27歲任《GQ》中國版報道總監,30歲任《中國新聞周刊》主編。“在做媒體的這11年,我寫了二百六七十萬字的報道,這讓我明白,媒體寫作另外有復雜寬廣的空間,也讓我自以為已經積累了足夠的筆力,可以面對自我,面對我在乎的一切人。”
作為少年成名的80后作家,蔡崇達并沒有在當初風起云涌的青春文學出書浪潮中趁勢而上,相反,他的第一本書面市,是他三十而立之后,“從一個文學愛好者到一個新聞特稿的踐行者,再到12年之后,在80后開始老的時候,再回過頭來寫自己以為的‘文學’,是因為我覺得我們這個時代、我們這代人開始需要也必須去面對人生的真相,日常生活的真相。”去年年底,32歲的蔡崇達拿出了一本相當具有分量的作品,《皮囊》,獲得的不僅僅是文學界的認可,更有為其傾情寫序的明星名人。而同樣是媒體人的白巖松則肯定他踐行非虛構寫作的態度:“他不寫遙遠的世界與遠方的別人,而是在自省中退回到內心,真正直視我們需要共同面對的問題。”
各自在爬各自的山
蔡崇達人生中出的第一本純文學集是由韓寒監制、劉德華和著名文學評論家李敬澤作序推薦——這個陣容挺讓人刮目相看。并沒有專門找人寫序、推薦,蔡崇達只是把樣書先后寄給了周圍的朋友。
“劉德華幫我寫序是他主動讓助理給我打電話,說想寫一篇推薦。”據說,劉德華推掉了3天工作完成序言,第一個交稿,此后還多次問及有沒有可能把書里某些部分改編拍成影視作品。兩人的深交始于兩年前,當時劉德華想要一位很會寫東西的人和他一起“磨個項目”,于是有人想到了蔡崇達。一開始蔡崇達是不愿意的,“我為什么要替一個明星寫東西?我感興趣的是影響社會的特稿。”經過介紹人幾番撮合,后來他們在香港有了一次長達12小時的互相“面試”,“不僅他看我,我也得看他值不值得。”再后來,他們成了彼此可以掏心肺深談的人。
而他和白巖松的相識更是奇趣橫生。與作品的嚴肅相反,蔡崇達本人長了一張娃娃臉,“五六年前我在《中國畫報》做新聞版主編,白巖松策劃做一檔節目《巖松看美國》,他喜歡我的文字,約我陪他一起去美國。第一次見面,我背著雙肩包,穿著人字拖和短褲。工作人員以為是粉絲,死活不讓我進。我正在納悶呢,白巖松打電話來問蔡老師您到了嗎?我說我到了呀,但是被人當粉絲趕出來了。”白巖松知道情況后也忍不住笑了。登機的時候,白巖松忍不住問:“崇達,那些文章真的是你寫的嗎?”在他的想象中,那些文字應該屬于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
作為一個特別不善于交際的人,蔡崇達把“理解”作為當成是朋友間最大的善舉。無論是白巖松、劉德華、韓寒或者其他人,“我們都是各自在爬各自的山,但爬到哪里、遭遇了什么、有多少堅持和不容易,彼此都清楚。當你坐在一個新認識的人面前,聽他開口說話,看得到各種復雜、精密的境況和命運,如何最終雕刻出這樣的性格、思想、做法、長相,這才是理解。而有了這樣的眼睛,你才算真正‘看見’那個人,也才會發覺,這世界最美的風景,是一個個活出各自模樣和體系的人。”
路過生命的每個人都參與了我們
作家陳希我在一篇文章中說:作為首屆“新概念”作文中出道的寫作者,蔡崇達算得上是早慧了,他卻幸運地沒有陷于“早慧”的陷阱,而是從那個起點一步步迅速成熟。
他的成熟表現在敢于往自己的內心深處“動刀”。
30歲生日那天,蔡崇達恰好在倫敦,在大英博物館參觀“Living And Dying”的展覽:長長的展臺,鋪滿了各種藥丸和醫療器械,每一列都隸屬于最下面標注出的一個個主人公——這里陳列著已逝去的人們自認為生命最美好、最痛苦時刻的照片,以及他們最后時刻的面容。
看著這一張張面孔,蔡崇達突然想起經離世的父親。他發現自己其實不認識父親,即使他們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嚴格來說,我只是知道他的人生,只是知道他作為父親這一角色在我的生活中參與的故事,我沒有真正地看見并理解他。顯然,我沒能‘看見’我的父親,也已經來不及這樣去看父親了,他已從我的生活中退場。”
蔡崇達擔心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錯過更多的人。從倫敦回來一個月后,他試圖以僅有的記憶建構一篇文章,盡可能地去尋找、抵達、看見父親。“也是從那篇文章(寫父親的《殘疾》)開始,生發出一種緊迫感:我應該看見更多的人。這是對路過生命的所有人最好的尊重,這也是和時間抗衡、試圖挽留住每個人唯一可行的努力。”而這也是理解自己的最好方式,因為路過生命的每個人都參與了我們,并最終構成了我們本身。
寫作之外,蔡崇達還在前年創辦男裝品牌“單農”,成為國內具藝術質感男裝品牌之一。他謙遜地并不覺得自己是跨界,“服裝也是在做表達。我相信一個會審美的國家不會壞到哪兒去。現在很多衣服不適合我們,是因為根本就不是為東方人做的。我是在做生活美學教育,只不過以前是通過文字,現在是與設計師的合作。我們不是抱著做生意的心態,而是希望能找到與東方人的美學相呼應的形式。這個品牌意外受到了很多支持,說明還是受認可的。”
對于未來,蔡崇達談得特別多的還是非虛構寫作,他說外國的一些記者有機構支持、財力支撐,一年只調查一個事情,大概七萬字,出一本書,在網上連載,比如何偉的《尋路中國》。而他目前對此有一個計劃,項目會在年內啟動。最新消息可以見他微博:“我正在做一件試圖讓生活在某一層面更美好的事。”——計劃中的項目正在一點點露出廬山真面目,就讓我們拭目以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