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紀事

張煌新

我的故鄉在粵東河源市區約20公里處的桂山之中，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客家山村。村莊雖然不大，只有30來戶人家，但故鄉山清水秀，稱得上為世外桃源，特別是村莊四周山上那一片片茶園，把山村裝點得風景如畫。老家的人十分喜歡喝茶，茶葉是老家人的主要特產之一。村里人好客也體現在茶的上面，如果有客人進了自己的家門，會用好茶來招待客人，端上熱乎乎的茶遞給客人，這是老家人最好的也是最禮貌的表現。

山村里每一戶人家都有茶園，多的人家則有幾十畝，面積小的也有好幾畝，而且村里的男女老少幾乎都知道如何種茶、管茶、摘茶、制茶和品茶。

若站在村頭往村中四周的山上眺望，成片成片的茶園好似一片汪洋的茶海，走近每一個茶園看到的，都是一棵棵茶樹的嫩葉掛著點點露珠，在朝陽的照耀下，更是嬌柔無比，就像一個個全身綴滿了珍珠的少女，璀璨奪目。在山上摘茶，身在幽深的山澗里，清澈的山溪嘩嘩啦啦地暢流，蓊郁的叢林中不時傳來聲聲鳥鳴，好一派鳥語花香的風情畫。

村里人在長期的種茶實踐中，悟出了摘茶的許多學問。當摘一片嫩葉時，要根據茶葉的大小和長度去摘，不要摘得太長也不要摘得太短，摘茶葉要在茶葉的節莖上摘。這樣摘茶會使下一次的茶葉長得快些。要是把茶葉摘得離節莖太遠的話，那么這棵茶就要等那節過長的莖枯萎后再長新葉，這樣，它的新葉生長期就會延長。

老家人那一套在實踐中得出來的炒茶技術更是學問無比，也十分講究。把茶葉從山上摘回來后，就得進入炒茶的階段，炒茶就是制作茶葉。老家茶農在一代代的實踐中，積累了一套制作茶葉的豐富經驗。在茶葉制作時既要掌握火候又要講究手法，茶葉在鍋里炒老了或火候不夠，都達不到茶色茶香茶甘的效果。上等的茶葉應該是茶色好，味道甘香，茶形好看。

老家人十分會品茶，有了好的茶葉還要會泡茶，泡茶的水質要好，溫度要夠，泡茶的時間更要掌握好。泡的時間不夠，茶的味道未出；泡的時間過長，會因茶的濃度過釅而影響口感。好的茶喝在口中回味無窮，提神醒腦，讓人在喝茶中平添了幾分雅趣。

老家人也有自己的茶文化，三五知己圍著一坐，一壺茶慢慢品味。在屋內飄蕩的茶香中，大家邊品茶邊談天說地，說外面的世界，談各自的生活軼事和人生感慨，古今中外，天文地理無所不談，充滿著濃郁的茶趣。

在老家人的茶文化中，茶謎就是一朵奇葩，也成了村里人一種獨特的茶文化。茶謎在老家民間廣為流傳：“生在山里，死在鍋里，埋在罐里，活在杯里。”這就是在村里流傳最為生動有趣的茶謎。老家人的茶謎十分生動，很貼近生活，雅俗共賞。例如：“生在山中，一色相同；泡在水里，有綠有紅。”這個茶謎形象生動，猜而不忘。還有茶葉的生、采、制、泡的過程而制作的茶謎：“深山塢里一蓬青，五龍十爪摘我心，丟進熱鍋逼死我，投進湯泉又還魂。”構思奇巧，妙趣橫生。

老家人流傳的茶山歌也十分豐富，村里有這樣一首以茶園為自豪的山歌：“我家就在山崗上，山清水秀好風光；漫山茶園滿山景，日子越過越春光。”走在茶山上經常能聽到這樣的山歌：“哥妹采茶上山坡，嗬嘿一聲唱山歌；這山引來那山唱，滿山茶園滿山歌。”

老家人以種茶為經濟支柱，父老鄉親很注意以茶會友，老家人以茶豐富自己的生活，茶給老家人增添了不少雅趣，老家人的品性也在品茶中得到了熏陶。

我的老家是一個客家山村，村莊依山傍水，村前那條小河清澈的河水在潺潺流淌。這一天，東方剛放亮，勤勞樸質的村姑阿香踏著晨露，肩挑著水桶來到小河邊。她走下小河，清澈的河水倒映著身影，好似一朵鮮艷的山花在水面上綻放。她看著自己的身影，悠悠的情思在腦海中不停地纏繞。

可不是嗎？她就是喝這小河那清甜的河水長大，記不清童年時曾多少次同姐妹們一起下河捕魚捉蝦和游玩。長成姑娘后，她每天清晨借挑水之機，走到小河中間，借小河里的清水當鏡，梳妝清臉，之后便挑著一擔擔清甜的小河水，去澆灌她自己種植的一棵棵青菜，澆灌著生活的夢想之花。

是的，國家搞改革開放似春風甘露，滋潤了村民的心。她也和父老鄉親一樣，靠勤勞的雙手各顯神通，去編織春光，去釀造生活的甜蜜。她用這小河清甜的河水，澆綠了一片片翡翠般的青菜，一年又一年地送走了春夏秋冬。這小河水通過她的辛勤，澆灌著生活的山花一片鮮艷。

啊，今天清晨阿香懷著一種特別的心情來到村前小河，她站在小河邊注視著潺潺流淌的清澈的河水，從她的神態里可以看出有一種難舍難分，因為今天她是來告別一直眷戀的這條小河。她今天要出嫁了，要到她熱戀多年的阿哥身邊開始新的生活。她和阿哥相親相愛，情投意合。此時，她的心像小河涓涓的流水，向著她的阿哥那里流去，但又戀戀不舍這條多情的小河。

阿香望著這條眷戀的小河，情不自禁地想起多年前與他的一段經歷。那是一個仲夏，太陽快要下山了，她剛從青菜地里勞動回到屋里。剛踏進家門，在讀初中的妹妹手里拿著一封信交給她說：“姐姐，阿祥哥剛才來找你了，見你不在家，就把信留下要我轉交給你，他還要我告訴你，叫你今晚到他家去，他有事要當面和你說。”

阿香拆開信看著：“阿香，我有件心事早想跟你說說，但一直覺得不好意思，今晚請你到我家來……”

“呸，心事，什么心事？我這位正經村姑才不和你這個浪蕩子交往。阿祥，你別異想天開。”說著她把信撕碎了。

阿祥家在阿香家的鄰村，彼此相隔只有十來公里。他們是高中時的同學。早幾年，阿祥確實是一個浪蕩子，高中畢業后回到村里整日游手好閑，經常和幾個不務正業的人混在一起，偷雞摸狗，做了不少壞事。如今他改了，變成一個辛勤勞動的青年。但她想：本性難改山難移，人心難測水難量。這種人，不和他來往為好。

阿香沒有去阿祥家，第二天天剛亮，阿祥就來到她家，見到她便說：“昨晚你沒有來，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我沒有別的心思，我要說的心事全寫在信上，請收下吧。”說著他把信交給她便轉身走了。

她接過信，正想撕碎，但她一想：還是看看信里寫的是什么？他要耍什么花招？她拆開信封，只見里邊有兩百元錢和一封信。信中寫著：“阿香，你還記得嗎？那年你親手種的幾棵青菜，一夜之間給人偷光了。偷的人就是我，我偷了青菜連夜趕到縣城賣了100元錢，這件事一直成了我的心病。現在我把錢加倍還給你，請你收下，并且請你原諒我。我現在深深地醒悟了，要做一位好青年。”

“啊……原來是這樣。”阿香看完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將錢和信在臺上一放，趕忙追了出去，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后來，她主動接近他，并且幫助他靠勞動致富。他也好學上進，在阿香的幫助下到縣城的農業技術學校進修科學種值農作物知識，他學習結業后回到村里發展種植業，事業發展得紅紅火火，并且幫助阿香發展科學種植青菜，使阿香的青菜基地效益成倍增長。阿香和阿祥在工作中慢慢地產生了愛情，現在他就是她的阿哥了。

“姐，你放心去吧，這里有我呢。”妹妹走了過來，打斷了她的情思。妹妹從她的肩上接過水桶，走下小河挑著滿滿的一擔河水，走在小河與菜地間曾留下她縱橫密布腳印的田埂上。阿香望著妹妹的腳步是那樣的輕快而又堅實，她放心地笑了……

責任編輯 王 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