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忘卻的臺兒莊

王芳

說起臺兒莊，聽到最多的莫過于“臺兒莊大捷”，這場發生在1938年春天的戰役聞名中外，成為中國抗戰史上不可或缺的存在。

77年前，中國將士在此浴血奮戰，與日軍展開半個月的激戰，斃傷日軍上萬人，贏得全面抗戰爆發以來最大的一次勝利。

也正是這場大戰，改變了400年繁華運河古城臺兒莊的命運，讓世人記住了這個地方。

臺兒莊地處蘇魯交界，距離徐州30公里，為山東南大門、徐州之門戶，是南下徐州最后一道屏障。特殊的地理位置，讓曾經“一河漁火，夜不罷市”的臺兒莊因此毀于一旦。

魯南小鎮遭戰事

8月12日，記者來到慕名已久的臺兒莊。與想象中的不同，如今的臺兒莊早已恢復了它應該有的面貌。不過，從臺兒莊大戰紀念館、李宗仁史料館及臺兒莊大戰遺址公園來看，人們仍然可以感受到，這里曾經發生了不同尋常的故事。

偶然的機會，記者采訪到了一位親歷臺兒莊大戰的老人。他的名字是李敬善，出生于1934年。“戰爭爆發的時候，我才五歲。”如今已是滿頭白發的老人回憶道，“那時候，打仗的消息傳到了臺兒莊，但是老百姓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戰爭。”

至今，李敬善老人依然記得當年池峰城率領部隊進駐臺兒莊時的場景，“他們一來莊里就向老百姓動員，利用民房家具板、棒和門搭掩體，在街道構筑防御工事。老百姓也齊上陣，幫助中國軍隊挖掘戰壕。”

1937年12月，日軍在相繼占領南京、濟南后，將下一個目標指向徐州。臺兒莊因公路、鐵路、水路的便利成為進軍徐州的戰略要地。

1938年3月20日，日軍在飛機的掩護下，加上坦克和大炮，向臺兒莊大舉進攻，企圖一舉攻占徐州。為此，日軍投入兩個精銳師團的大部分兵力。為了殲滅敵軍，“池峰城第31師8000余人奉命固守臺兒莊。”李敬善告訴本刊記者，湯恩伯第20軍團則展開外圍戰斗，里應外合圍殲日軍。

1938年3月23日，臺兒莊地區戰斗正式打響。“直到外圍戰打響、警報拉響之后，老百姓才知道打仗是什么，這才知道要趕緊撤退。”

老人告訴本刊記者，大戰結束后，自己的祖父、父親和叔叔是第一批回到家鄉的，回來后清掃了當時的戰場，等到情況穩定了，他們一家老小才都回來，“房子的墻上滿是彈孔，大小不一。”

說到這里，老人從包里的文件夾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張照片。照片攝于2007年，是李敬善老人和一面布滿彈孔的磚墻合影。李敬善告訴記者，這是他家的老宅子，在臺兒莊大戰時為巷戰的主要發生地，“墻上的這些洞，小的是輕機槍打的，大的都是手榴彈炸的，有些是迫擊炮打的，發白的地方是因為當時子彈都打透了，我用泥土給堵住了。”

戰痕累累的古城

走在重建后的臺兒莊古城中，當年激戰的痕跡依舊可見。

曾作為指揮所的清真寺，盡管戰后進行了修繕，但依然保留了當年戰爭的痕跡。外墻面上的彈孔密密麻麻，其中有一處卻完好無損。據臺兒莊清真寺管委會主任沙祥友介紹，原來的那部分墻面因彈孔密集已于1988年被中國革命歷史博物館（今國家博物館）移走，陳列在博物館內。

“臺兒莊大戰時，這里是戰斗最慘烈的地方之一。中國守軍就是在這里與日軍展開七天七夜的拉鋸戰。”沙祥友說，現在的清真寺既是大戰遺址的一處景點，也是穆斯林宗教活動的場所。

在古城中，記者看到了李敬善老人的故居，外面寫著“臺兒莊大戰故事館”。修繕后，這里現已成為臺兒莊古城大戰遺址紀念園的一處景觀。

“這里曾經是巷戰最為激烈的地方。”說到巷戰，李敬善老人情緒有點激動， “中國軍隊最后打贏了，一是地利，二是人和。”

據老人講述，當年的臺兒莊圍墻有六個門。大北門和小北門打得最為激烈，外圍戰時，日本人用迫擊炮轟擊臺兒莊圍墻，北城墻被炸塌，小北門也被毀。“在攻入大北門后，日軍兵分兩路，想夾擊我軍，然后再匯合。但是由于對地形不了解，分不清東南西北。再加上巷內狹窄，人與人都擁擠在一起，日軍的大武器根本派不上用場。”李敬善說。

在這種情況下，中國守軍利用手榴彈、機槍和大片刀與日軍展開了激烈的巷戰。“日軍在這里幾乎是被中國軍隊用機槍和手榴彈消滅的。”在臺兒莊大戰紀念館，依然可以看到當年中國守軍使用的這些武器。

1938年4月3日，臺兒莊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日本《朝日新聞》當日刊發報道稱，“日軍已占領臺兒莊的四分之三。”4月4日，日本電臺宣布占領臺兒莊的這天，池峰城下令炸毀了運河上的浮橋，這是撤退的唯一后路，他說：“臺兒莊就是31師的墳墓。”

當晚，李宗仁命令，懸賞十萬大洋，組織“敢死隊”，夜襲敵軍。其中，以31師91旅旅長王冠五組織的57人“敢死隊”最為出名，他們身綁手榴彈，手握大刀，與日軍展開肉搏。

4月7日，中國軍隊開始全線反擊，終于贏得了抗戰以來正面戰場上第一次重大勝利。

搶救抗戰記憶的老人

77年過去了，如今的臺兒莊早已恢復了昔日的繁華，隨處可見的商店、酒吧、游船讓這里變得熱鬧非凡。不過，今天的人們并沒有忘記這段歷史。

今年已經80歲的老人任世淦，自1997年退休后，就開始搜集當年抗戰的資料。19年來，他騎著自行車，帶著一部相機、一個筆記本和一張地圖，走遍1500多個村莊，走訪了幾千位老人，用20多個本子記錄了發生在魯南蘇北地區的戰爭。“我只想把日軍侵華戰爭見證者的記憶留下來。”他說。

此外，他還查閱大量文獻資料，將中國軍方資料、日軍未公開的軍方資料和戰爭見證者三方資料匯集，從而更加全面地了解真相。

“比如，有的老人向我傾訴了日軍的屠殺場景，他是如何幸存下來，他身邊的親人是怎樣遭受日軍殺害的;對于中國將士的遺體，村里的人是怎樣掩埋，我們的傷員又得到怎樣的救護……”任老滔滔不絕地向本刊記者講述他所了解的部分戰爭細節。不過，他也表示遺憾，在他搜集這些情況的時候，很多親歷戰爭的老人已經去世，帶著記憶走了。

“如果早進行一二十年，那些幸存者，那些留下記憶、留下傷疤的老人，會將當時的情景講得更清楚、更刻骨銘心。”說到這里，老人有些哽咽。

任老告訴記者：“我不是為了調查歷史而調查，而是讓后人知道這一切。”

從廢墟中站起來

當年的那場戰役幾乎讓臺兒莊變為廢墟，如今的臺兒莊卻因此而向前發展。

為了發展文化旅游業，臺兒莊古城于2008年9月正式動工建設。“古城的重建，對于臺兒莊區是最受益的。”臺兒莊古城管委會副主任王兆海在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說，“一方面，帶動了臺兒莊地區的轉型發展;另一方面，在推動整個臺兒莊區旅游發展甚至是棗莊市的旅游發展方面發揮了非常好的龍頭作用，帶動了臺兒莊區其他一些景點的發展。”

古城的重建，對當地民眾的影響顯而易見。“以前，我的生活來源主要靠種植稻田、蔬菜等農作物，隨著來臺兒莊旅游的人越來越多，我就開起了這家商店。”店主王文娟告訴記者，現在日子比之前好多了。

“以前這里是農業為主、工業為輔的不發達區縣，旅游業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王兆海說，通過古城的開發，三產服務業在整個臺兒莊區經濟發展的比重發生了重大變化，這是一個生活、生產方式的轉變。

據介紹，2010年前，整個臺兒莊區當時的旅游接待和住宿的接待能力很低，床鋪不超過1000張。而到了2014年，整個臺兒莊區的酒店達到10000多個床位，僅古城里面就達到約5000個床位。

本刊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當地很大一部分居民圍繞著臺兒莊古城旅游來就業，主要從事一些產業服務、出租服務，包括一些地接旅行社等。文化旅游業的發展，大大拉動了臺兒莊區服務業的發展，使得這個曾經飽受戰火的地方重新煥發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