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綢之路東干情

在絲綢之路經濟帶沿線國家，東干人有28個分布點，他們天然地成為絲綢之路經濟帶上中國與中亞國家最好的交流使者。

“下面我用咱陜西話推介一下哈薩克斯坦項目。”在5月舉行的第十九屆中國東西部合作與投資貿易洽談會暨絲綢之路國際博覽會的一次項目對接會上，來自哈薩克斯坦的安胡塞一開口，就讓參會者爆發出一陣驚嘆，緊接著就是熱烈的掌聲。

100多年前的清末西北戰亂，一批生活在中國西北的回民西遷到現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等國定居，成為中國海外穆斯林同胞中最大的群體之一，目前在中亞地區約有12萬人。安胡塞就是哈薩克斯坦東干協會主席，也是當地“陜西村”的村長，這次他作為哈薩克斯坦的代表來到中國西安，參加第十九屆西洽會暨絲博會。

100多年來，雖然距離祖國有萬里之遙，但東干族同胞始終沒有忘記祖先，他們頑強地固守并傳承著中國文化和母語，回到老家是他們永遠的夢想。如今，一條絲綢之路經濟帶又把他們和祖國更為緊密地聯系在一起。在絲綢之路經濟帶沿線上，東干人有28個分布點，他們天然地成為絲綢之路經濟帶上中國與中亞國家最好的交流使者。

祖先的文化融入血脈

東干人有個代代相傳的囑托，如果將來回到西安，一定要去西門拍三下，說“我回來了”。去年，安胡塞就親自組織“2014中亞東干人尋根省親西安行”。當東干族鄉親們來到西安城墻西門外、緩步向前拍叩門環時，都涕淚滂沱。

“東干人離開中國100多年了，但一直沒有忘記自己的根、沒有忘記自己的文化。在俄羅斯包括中亞這些國家，東干族的口碑一直都很好，人家一說東干族，都說很勤勞、能吃苦，也愛好和平?！卑埠f：“我們把以前的風俗習慣完好地保留下來。最典型的是我們的婚禮服裝，戴的鈴鈴、銀條子、頭飾，還有梳的發型，很多都是從唐代一直保留下來的風格，中國的專家把這叫做‘活化石’?！卑埠炎约鹤鳛閮焊杞探o外孫女的清代關中方言小曲兒背給記者聽：“老鴉老鴉一溜溜，我給你舅舅炒豆豆，你一碗，我一碗，把你舅憋死我不管……”

“東干人的口音與今天關中人的鄉音很接近，把‘小’說成‘碎’，把‘喝水’說成‘喝費’，把‘下雨’說成‘哈雨’……我早先在中亞跟東干人交談，真是‘他鄉遇故知’，眼睛一下就濕潤了。”安胡塞在中國的“遠房親戚”——西安回坊博物館館長、中亞東干協會首席代表安和平向記者介紹說， 蘇聯“十月革命”后，逃難到中亞的這些陜西關中回族農民的后裔中，涌現出一批批享譽蘇聯的英雄與人才，一批熱血青年在蘇聯偉大的衛國戰爭中與德寇殊死搏斗，其中的佼佼者馬三青受到列寧的親自接見，東干人作為一個獨立民族得到了認可；上世紀50年代，在經濟建設方面，這些當年一貧如洗的落難者憑著勤勞和智慧，成為一個個現代化集體農莊的主人，成為中亞諸民族中生活較為富裕的民族。擅長農業生產的東干人種植的糧食和蔬菜，特別是當地原來鮮見的黃瓜、茄子、韭菜、大蒜、大蔥、辣椒等特別受歡迎。在哈薩克斯坦，如今一半以上的蔬菜都是東干人生產的。

安和平還向記者介紹說，他曾經十幾次去“陜西村”，每次都會有非常深的感觸，“當地至今還保持著‘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古樸民風，一生中最重要的婚禮儀式嚴格保留著傳統的‘六禮’，只有這樣才能被家族認可，才算是嚴肅的合法的。東干人住的房屋都保留著‘中國風’，一水兒的中國庭院式大屋頂建筑，和當地的民居風格截然不同，院子中的廚房或小房仍保留著‘房子一邊蓋’的習慣；各家各戶都有一個大門樓，門面上都雕刻花邊、斜紋、菱角等中國傳統圖案，而當地其他民族沒有蓋門樓的風俗，也沒有門飾雕刻。”安和平說，“東干人能演奏揚琴、二胡和響板等傳統中國樂器，能扎出蜈蚣、龍、蜻蜓、蝴蝶等復雜的風箏，特別是當地人家家都會的剪紙技藝，我有次把拿回來的剪紙給西安非物質文化遺產中心的專家看，對方非常激動，說這種清朝的東西在咱們這兒都沒有幾個老人會了?！绷畎埠推接∠笞钌畹囊患率?，有一次到“陜西村”，他偶然見到了一幅由100多名鄉親合繡的“思鄉圖”：里面有城墻、鐘樓、鼓樓、石榴樹等各種象征著西安的意象，代表對家鄉深深的思念，他當時就落下淚來。

中亞研究專家、陜西師范大學的王國杰教授告訴本刊記者，一位哈薩克斯坦東干族的著名作家曾說過的一句名言非常有代表性：“我們有兩個母親：哈薩克斯坦是我們的養母，中國是我們的生母?！?/p>

用陜西話推動中哈合作

安胡塞自己已經記不清多少次回陜西了，西洽會也參加了許多次。他回憶說：“西洽會是我們雙方很好的合作平臺，最初參加西洽會，主要簽些溫室大棚項目，引進現代化灌溉技術，解決了哈薩克斯坦蔬菜短缺以及農業灌溉的問題。當時引入了許多優良蔬菜品種，都在哈薩克斯坦引起轟動。這些年投資越來越大，通過西洽會已經先后從陜西引進了不少投資和設備，開辦了制磚廠、油漆廠、面粉廠等。特別是‘一帶一路’戰略提出之后，雙方合作更為密切。去年西安港務區的鐵路連接也通到了中亞，在哈薩克斯坦東干族聚集的江布爾州將在近期建成中哈交流中心。”他歡迎陜西“鄉黨”到江布爾州新建的化學工業園投資興業。

這次來西安，安胡塞主要是給哈薩克斯坦的銅、鐵、金、鉛鋅礦等礦產資源找買家，“目前，石油加工、金礦還有鞋廠都找到了投資商，可以說是滿載而歸！”在推介會上用陜西話推介哈薩克斯坦投資項目時，安胡塞還用圖片向大家展示了如今“陜西村”的生活。他說，自己每次回西安都要去回坊，“吃一碗泡饃，陜西村也會做泡饃，但味道還是咱老家的香?！卑埠⑶檠堦兾骼相l去“陜西村”旅游，“我們那兒也建了很多‘農家樂’ ，歡迎大家都去‘浪’、去玩?！?/p>

安胡塞特別向記者講道，這次參加西洽會最大的收獲是陜西省衛計委與哈薩克斯坦東干協會簽訂了援建“陜西村”醫院的框架協議。據介紹，“陜西村”目前有七個村和四個鄉，醫療水平不高，尤其以此次協議簽訂中涉及的營盤鄉的醫療條件比較差。營盤鄉目前有18000人，卻僅有一個擁有18張床位的陳舊小醫院，婦產等?？聘遣唤∪挟a婦、新生兒等的護理都面臨極大困境?！奥犝f老家陜西幫我們建醫院，當地的鄉親們都很激動?！卑埠f，此次協議簽訂后，陜西省籌建的新醫院2017年能投入使用，將擁有上百張床位，健全婦產、新生兒等科室，并將幫助“陜西村”培訓更多專業的醫務人員，“陜西村”中有七名年輕醫生正在咸陽中醫醫院接受專業培訓。醫院建成后，將是“陜西村”規模最大、接診能力最強的醫院，還將提高周邊整個地區醫療水平，“這都是托‘一帶一路’給我們帶來的福?！?/p>

做絲綢之路經濟帶上的天然紐帶

“我想習主席提出的‘一帶一路’，不光是給咱們東干人，也給了更多海外華人同胞一個加強同祖國聯系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睂α暯街飨岢龅摹耙粠б宦贰?，安胡塞一直高度關注。他對記者回憶說，2013年，當習近平主席訪問哈薩克斯坦在納扎爾巴耶夫大學提出“一帶一路”暢想時，他就在現場，至今記憶猶新。“2013年，習主席在阿拉木圖跟我們這些華人見面，他老家是陜西富平，和東干人是老鄉，所以我們備感親切。習主席向我們詳細介紹了絲綢之路經濟帶建設的情況，他說‘一帶一路’就是中國跟這些鄰居國家共謀和平發展的一個好機會?！?/p>

“在我們的老話里，還是把政府叫衙門，把干部叫衙役，把總統叫皇上，對于青年一代來說，這怎么能交流？”一向重視下一代教育的安胡塞告訴記者，就文化水平而言，東干族是中亞乃至蘇聯文化程度較高的民族，他們早在上世紀40年代就全部消除文盲，集體農莊的干部全部是大學生，還涌現出如亞瑟兒·十娃子、馬凱耶夫、十四娃子、葉塞、雅克甫等一大批有影響的作家、藝術家、詩人、翻譯家等。但由于歷史原因，上幾輩東干族的老人都不會書寫漢字，母語也都停留在清朝末年的水平。所以，安胡塞們竭盡所能通過各種途徑教授孩子們學寫漢字，在本地的學校里開設漢語課程，開設“孔子課堂”，每年派送很多東干孩子回中國學習等。而中國政府也采取了多項措施，幫助更多的東干人學習漢語。

陜西師范大學是全國東干留學生最多的地方，十幾年來培養了近2000名畢業生。目前，陜西師范大學就有120位東干族學生，都免學費、住宿費，而且每月學校還發放1000元的助學金。在陜西師范大學國際漢學院讀漢語言專業的東干族留學生白浩今年就要畢業了，他對記者說，從懂事起父母就告訴他，他的老家在長安焦村，所以一直向往著來中國。張伊木曾協助家鄉江布爾州和陜西省簽訂大量合作協議，他說：“從小家人就告訴我，我的家鄉在陜西涇陽；在學校，老師也經常向我們講東干人的歷史，我們不能忘本?！睘榘埠麚畏g的東干族小伙錦超在西北工業大學上學，他告訴記者，他看好“一帶一路”戰略的前景，希望畢業后能夠留在中國發展。在西安交通大學研習的俄羅斯東干族商人楊契諾夫·沙米爾說，他在莫斯科從事照明行業十多年，“一帶一路”為中國與周邊國家的交流發展提供了平臺，將給他的燈飾生意帶來更多商機。

安胡塞告訴記者，這批留學生未來都將活躍在絲綢之路經濟帶的各個節點上，成為中國與中亞國家經貿文化合作交流的主力軍。

責編：王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