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鼎
1977年12月10日,中共中央正式任命胡耀邦為中組部部長。胡耀邦在干部大會上說:現在可以說是積案如山,步履維艱。這山究竟有多高?是喜馬拉雅山,唐古拉山,還是泰山?一時難以說得清。我們組織部門要把澄清這些問題當作自己義不容辭的責任。
中組部是“文化大革命”中的重災區
在十年動亂中,中央組織部被“四人幫”徹底搞亂了。“黨員之家”、“干部之家”,在極左思潮的錯誤指導下,卻成為“文化大革命”中干部蒙冤的重災區。
提到文革中中組部的冤案,就不能不提到一個人,這就是郭玉峰。應該說,郭玉峰早年是有戰功的。他1938年參加八路軍,同年加入中國共產黨,一直從事政工工作。曾擔任團政委、師政委、軍政委等職,參加過百團大戰、清風店戰役、石家莊戰役、平津戰役、太原戰役和抗美援朝第五次戰役等戰役戰斗。1955年被授予大校軍銜,1964年晉升為少將軍銜。文革開始后不久,郭玉峰到中央組織部工作,康生向中組部的全體工作人員介紹時說:“我給你們調來一個全國最強的軍級干部。”由此,郭玉峰先后擔任中組部業務組組長、中組部部長。
在郭玉峰負責組織工作期間,從1937年到1966年三十年黨的組織路線和組織工作遭到全面否定,中組部被認為是“為劉、鄧資產階級司令部所把持的,是他們搞資本主義復辟的有力工具”,“干盡了大量的壞事,推行他們一整套的反革命修正主義建黨路線和干部路線”。
1968年1月,毛澤東指示,清理階級隊伍,整黨,改革不合理的規章制度,精簡機構,下放科室人員。于是,康生找郭玉峰等人部署清隊工作。根據康生的部署,郭玉峰向中組部的工作人員作了布置:先是召開大會、小會,深入動員,提高群眾對清隊工作目的、意義的認識;接著發動群眾檢舉揭發。通過檢舉揭發,全部共查出包括多名部長在內的有問題的人達50%左右。對此,康生指示:“以處以上干部為重點,重點揭發批判黑幫部長、副部長、處長的問題。”此后,30年中先后擔任過中組部部長的張聞天、陳云、彭真、鄧小平、安子文被誣陷為“有的是叛徒,有的是特務,三反分子,或者‘雙料貨’”,曾擔任過副部長的李富春、習仲勛、宋任窮、張鼎丞、馬明方、王從吾、于江震、龔子榮、裴孟飛、張啟龍、李楚離、王甫、帥孟奇、趙漢、陳野蘋、喬明甫、李步新、曾滌、李力安、楊以希等人,以及其他絕大多數領導干部也被誣陷是“叛徒”、“特務”、“里通外國分子”、“三反分子”。文革前任部長、副部長職務的同志全部被打倒,處級干部絕大多數被打倒。
康生、郭玉峰等人還提出在中組部“抓壞人”的口號,說“中組部是黑窩子”,他們誣陷中組部有個“反革命集團”,提出解散和撤消中組部,把絕大多數干部和一部分工人分散處理到二十幾個省市,致使組織工作遭受重大損失,一大批組織工作者長期受到迫害。
1968年3月,郭玉峰還向康生提出,把在中組部八處過組織生活的一些老同志,統統送往各地參加“文化大革命”,實際是送到下面去挨整。楊士杰被送往鞍山;郭述申被送往大連;宋裕和被送往江西;閻寶航被當作美國特務抓起來;劉墉如被送往山西;哈豐阿被送往內蒙;張策被送往西安;劉錫五和鄭位三被編入中組部干校,先后被送往北大荒和河南。有些人在殘酷的迫害下,悲慘地離開了人世。宋裕和、劉墉如、哈豐阿等人在下放地逝世,劉錫五和鄭位三在干校去世,閻寶航被迫害至死。
中組部貼出反郭玉峰的大字報
粉碎“四人幫”后,中央決定開展揭批查運動,但郭玉峰仍堅持“左”的路線錯誤,對自己在主持中組部期間所犯錯誤沒有進行認真地檢查和自我批評,匆忙地結束了中組部的揭批查運動。中組部的蓋子沒揭開,冤假錯案的平反就更無從談起。當時,文革前中組部、中監委(中央監察委員會)中的83名副處長以上干部,除個別外,一律被打倒或者靠邊站,被定為專政對象關押起來的黨員干部有52人之多;中組部、中監委原有正副部長、書記共22人,文革結束時還在中組部工作的僅有1人;原有正副處長61人,留在中組部工作的僅有4人。原中組部副部長、東北局第三書記馬明方在“文革”中含冤逝世,本來已經通知開追悼會,但通知發出去又被收了回來。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繼續由郭玉峰主持中組部工作,落實干部政策以及平反冤假錯案的工作就無法開展。
1977年夏,中組部在選舉中共十一大代表時,提名郭玉峰、高淑蘭和曹軼歐為候選人。郭玉峰是軍代表,高淑蘭是工人代表,兩人在文革中地位得到上升,當時擔任中組部的正、副部長,而曹軼歐是康生的老婆,是中央分配到中組部選舉的,老干部支部一致反對這個候選人名單,特別反對郭玉峰當代表。原青海省省長、此時在中組部過組織生活的袁任遠還在老干部支部上發言,堅決反對這些人出席黨代會。但老干部的反對并沒有起效,郭玉峰等人還是當選為十一大代表。
在十一大上,中共中央主席華國鋒在代表中共中央作的政治報告中明確指出:“干部是我們黨的寶貴財富。對過去審查干部中遺留的一些問題,應當嚴肅認真地盡快妥善處理。可以工作而沒有分配工作的,要盡快分配適當工作。年老體弱不能工作的,也要妥善安排。少數人需要作出審查結論的,應盡快作出。‘四人幫’強加于人的一切誣蔑不實之詞,應予推倒。”但十一大之后,主管干部審查工作的中組部消極對待這項工作,郭玉峰也沒有絲毫自我批評的姿態。在此情況下,老干部們決定用大字報揭發郭玉峰。9月9日,在中組部機關大院里的球場墻壁上貼出老干部支部袁任遠、楊士杰、曾志、曹菊如、郭述申、蹇先任、吳岱峰、彭鏡秋、王學文、孫以瑾、曾碧漪、支杉如、張策13人親筆簽名的一張大字報:《向郭玉峰同志進一言》,公開質疑郭玉峰。
大字報說:郭玉峰同志傳達了我黨“十一大”的盛況和精神,我們都十分興奮。但是你傳達報告為什么和組織部的問題毫不聯系?在推選你和高淑蘭同志作代表時,你毫無表示,就光榮參加了“十一大”。現在外面廣泛傳言,你在“十一大”受了好多代表的批評,但你為什么傳達時一字不提呢?你傳達時說,你有好多感受,為什么惟獨對于這些批評沒有感受?你的這種態度,能算是恢復和發揚毛主席為我們黨樹立的優良傳統和作風嗎?能說是實事求是嗎?能說是有自我批評精神嗎?鄧副主席說:“這是一個共產黨員的起碼標準。”你為什么不能按這個起碼標準來做呢?揭批“四人幫”已有十個多月了,你的這種態度,能符合華主席的號召和“十一大”的路線嗎?
一石激起千層浪,中組部干部學校留守組第二支部、中組部干校待分配支部的一些人也行動起來,貼出了更多的大字報。而郭玉峰等人對大字報實行封鎖,既不準部內干部看,更不準部外的人來看。
中組部干部的行動,得到了中直機關和國家機關許多部門的關注和支持,越來越多的人前來幫忙,有抄寫大字報的,有刻臘紙的,有把大字報匯印成冊的。《人民日報》國內政治部主任王澤民還整理出一份題為《從一批老同志的大字報看郭玉峰在中組部的所作所為》的情況反映,有一萬多字,刊登在《情況匯編》上。
10月29日和31日,了解到這些情況的華國鋒委托中共中央副主席汪東興在人民大會堂安徽廳接連兩天接見中組部的部分老干部。袁任遠、楊士杰、張策、郭述申、曾志等人先后發言,要求將高淑蘭送回原單位,并要郭玉峰作檢查和撤銷其職務。這些要求,開始遭到了汪東興的拒絕。但在老干部們的一再催促下,郭玉峰不得不于11月16日在科以上的干部會議上作了40分鐘的檢查,卻沒有涉及實質性的問題。11月24日,中組部給汪東興送去了關于郭玉峰檢查情況的報告并轉呈政治局常委。12月4日,汪東興根據政治局常委的意見,給華國鋒、葉劍英、鄧小平、李先念等領導人呈送了關于中組部的報告:一、郭玉峰有錯誤,在中組部繼續工作有困難;二、建議胡耀邦任中組部部長。
1977年12月10日,中共中央正式任命胡耀邦為中組部部長。
胡耀邦妥善安排老干部工作
12月19日,胡耀邦正式到中組部上任。面對著千瘡百孔的組織部和組織工作,胡耀邦在干部大會上明確表態:貫徹執行毛主席的干部路線,把林彪、“四人幫”顛倒了的干部路線是非糾正過來,是我們中央組織部的根本性任務。現在可以說是積案如山,步履維艱。這山究竟有多高?是喜馬拉雅山,唐古拉山,還是泰山?一時難以說得清。僅是人人熟知的“文化大革命”期間的重大案件,究竟有多少受害者,誰也說不清。至于“文化大革命”前的歷次政治運動,究竟傷害了多少自己人,也沒法說得清。還有,建國前由于歷史條件而形成的一些冤假錯案,如被捕被俘人員問題,延安“搶救運動”的遺留問題,“紅旗黨”與其他一些地下黨的懸案,當年蘇區“AB團”冤案等等,又有多少冤魂在呼求平反昭雪,誰能說得清?所以說積案如山。對于建國以來以及“文化大革命”中每一個冤假錯案的復查和給蒙受冤屈的同志落實政策,自然是黨的組織部門責無旁貸的首要任務;而對于建國以前的歷史遺留問題,不管是由于當時的歷史條件所限或者是戰爭環境的影響,還是受康生等人的阻撓破壞而沒有解決或解決得不徹底的,我們組織部門也要把澄清這些問題當作自己義不容辭的責任。但是阻力可能是很大的。我們每向前邁一步,其艱難程度就如同攀登喜馬拉雅山,所以說“步履維艱”。然而,不管如何艱難,我們也要有“會當凌絕頂”的決心。
胡耀邦提出要組織工作者共同努力恢復與發揚黨的優良傳統和作風,把黨的組織部門建設成為“黨員之家”、“干部之家”,掃除這些年來“門難進、臉難看、話難聽、事難辦”的官衙惡習,使每一位來訪的黨員、干部,不論黨齡長短、資歷深淺、職務高低,都能感受到一視同仁的親切溫暖,無話不可談,無事不可求,把郭玉峰他們過去緊跟“四人幫”迫害老干部的那股陰風一掃而光。
胡耀邦還對中組部老干部說:現在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你們幫我分挑一些重擔吧!首先要恢復黨的優良傳統和作風,把中組部的風氣徹底轉變過來。我們要打開大門熱情接待好每一位來組織部申訴冤屈的老干部,給他們關心和幫助。
而在當時,中組部的許多同志還戴著“帽子”,對此,胡耀邦并不在意,干部大會一結束,胡耀邦便妥善安排了中組部還在“靠邊站”的老干部。首先,他將中組部里回京待分配的干部、老年支部的干部和一部分在職干部,合編成老干部接談組、待分配干部組和右派改正組,指定由陳野蘋副部長負責,認真做好來信來訪工作。并對陳野蘋說:“你大膽地干,有什么事情我來承擔就是了。”胡耀邦還將中組部“靠邊站”的楊士杰、張策、章蘊、曾志、蹇先任、何載等幾十位部局級老干部,一一請來談心,分別給他們安排工作,請他們幫助分擔平反冤假錯案的重任。后來成立一個專門負責落實干部政策的龐大的審干局,由曾被錯劃為右派的何載任局長。
隨后,遵照黨中央的戰略部署,胡耀邦提出1978年主要抓四個方面的工作:落實黨的干部政策,調整各級領導班子,組織干部學習,搞好組織部門的整頓。一到中組部,胡耀邦就決定在部機關運用整風會議的形式,充分發揚民主,開展揭、批、查。通過開展揭批查,郭玉峰所犯的嚴重錯誤大量被揭發出來,并受到嚴肅批判,康生在中組部犯下的罪行也被揭露,一些重大是非問題基本得到了澄清。這一系列事實證明,“文化大革命”前中央組織部執行的是毛主席的革命路線,康生、郭玉峰說中央組織部是“黑窩子”,純屬誣蔑;組織部的同志絕大多數是好的和比較好的,為黨做了大量的工作,盡管在具體工作中有過這樣那樣的缺點錯誤,但是,成績是主要的。在分清路線是非的基礎上,經中央批準,重新組建了新的部領導班子,采取組織措施解決了隊伍不純的問題,重新設置了內部機構。
胡耀邦大膽果斷、雷厲風行的工作作風,使中組部的工作人員倍加振奮,加速推動了平反冤假錯案的進程,與此同時,組織部門和組織工作者的平反工作也提上了日程。
中組部冤案得到徹底平反
中組部冤案中有的同志曾在中央組織部工作,但文革爆發時并不在中組部工作,被打倒的主要原因也不源于組織工作。他們被扣以不同的“帽子”甚至還被牽連進幾個冤案,有的同志甚至還歷經幾次平反。
于1952年5月至1954年12月任中組部副部長的龔子榮曾在1934年4月被捕。在被關押期間,他經受住了嚴刑拷打,并積極組織獄中同志進行絕食斗爭,拒絕所謂的“悔過自新”,被國民黨以“屢與其他反省人員秘密接談,從事鼓動,訓戒毫無悔改”的罪名,從原判加刑5年。1937年8月,被無條件釋放。這段歷史,竟成為文革時他被打成“叛徒”的證據;由于龔子榮還擔任過中辦副主任,又被定為“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彭、羅、陸、楊黑干將”,被誣陷和楊尚昆共同搞“竊聽竊密”的陰謀,又造謠說他與彭真等人在按毛主席指示銷毀其本人和政治局錄音磁帶時進行了偷抄偷留的陰謀活動,還羅織他在國家機關黨委工作期間“大刮翻案風”、“為右派翻案”的罪行。以致龔子榮被開除黨籍,遭受嚴重迫害達12年之久,精神和身體均受到嚴重創傷,由于在“五七”干校患病得不到及時和必要的治療,他的雙目幾近失明。1978年8月22日,在胡耀邦的過問下,中央專案審查小組第一辦公室作出《關于龔子榮同志的審查結論》,肯定了龔子榮從被捕到出獄,同敵人是有斗爭的。但是還“留尾巴”,即說龔子榮在工作中“犯有嚴重錯誤”。直到1979年6月25日,中央辦公廳又作出《關于龔子榮的復查結論》,才明確去掉了“工作中犯有嚴重錯誤”的尾巴,給龔子榮徹底平反。
馬明方于1954年4月至1956年11月任中組部副部長。因40年代曾在新疆被軍閥盛世才逮捕,他在文革中被誣陷為“叛徒”并含冤去世。十一屆三中全會后,了解這段歷史的原國務院副秘書長高登榜等15位同志于1979年9月20日聯名上書鄧小平和胡耀邦,懇請中央徹底解決“馬明方專案”中這些人的問題。胡耀邦閱信后當即作出批示“:照轉。請鄧副主席批示,任窮同志辦。”此后,中組部多次召開由有關同志參加的座談會,認真聽取意見,與總政治部聯合寫出《關于為“新疆馬明方案”平反的報告》。在此期間,中共中央于1979年12月29日下午,為馬明方舉行了追悼會。姚依林代表中央致悼詞,高度肯定了馬明方的一生,稱他在新疆入獄期間,參與領導獄中黨的工作,堅貞不屈地同敵人進行了英勇的斗爭,表現了一個共產黨員的崇高革命氣節。解放以后,在中央部門工作期間,正確地執行了黨的方針政策。1980年6月14日,中共中央批轉中共中央組織部、解放軍總政治部的報告,為所謂“新疆馬明方叛徒集團案”徹底平反,推倒強加給馬明方等同志的一切誣蔑不實之詞,恢復名譽。凡因此案被迫害致死的同志,應平反昭雪,舉行追悼會。凡因此案受到株連的同志一律平反,恢復名譽。
張啟龍于1958年9月至1965年1月任中組部副部長。1964年,湖南省瀏陽縣委將所撰寫的《瀏陽縣革命史》送張啟龍審閱,征求意見。其中涉及到了彭德懷領導發動平江起義和建立湘鄂贛革命根據地的情況。張啟龍在審閱《瀏陽縣革命史》稿時,畫圈退回。當時的湖南省委于1964年12月13日向黨中央、毛澤東寫了一個報告,給張啟龍戴上企圖為彭德懷翻案的大逆不道的罪名。1965年1月,中共中央決定撤銷張啟龍中組部常務副部長的職務。10月,張啟龍被貶往南京市任副市長。在文革中,張啟龍“老賬”被重提,1969年6月10日,中央一辦安子文專案組報告說《瀏陽縣革命史》是為彭德懷翻案、影射攻擊毛主席,張啟龍被打成“老反黨分子”,并增加了“五一六反革命陰謀集團骨干分子”等新罪名。粉碎“四人幫”后的1978年1月,張啟龍被選為江蘇省政協副主席,同年12月調任中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副書記。湖南省委于1979年2月發出《關于平江、瀏陽縣革命斗爭史問題平反的通知》指出:瀏陽革命斗爭史的初稿,早在1959年廬山會議以前已寫出,省委對張啟龍的原結論為“利用編寫革命史,為彭德懷翻案”,“進行反黨活動”是錯誤的;撤銷省委1964年12月13日的報告及附件;原中央一辦安子文專案組1969年6月10日的報告是誣蔑,是不實之詞;1965年1月中央負責同志根據湖南省委的錯誤報告作出將張啟龍調離中央組織部,撤銷副部長工作,下放到南京市任副市長的決定是不妥當的。1980年6月30日,中央組織部為張啟龍正式平反:張啟龍支持中共瀏陽縣委編寫《瀏陽革命史》,主要是歌頌黨和毛澤東同志的領導,也宣傳了彭德懷等同志的歷史功勛。
這一時期,彭真、張聞天、習仲勛、宋任窮等中組部的老領導也陸續得以平反。
還有一大批老同志,文革爆發時在中組部任職,他們蒙冤主要是被牽連進了中組部及時任中組部部長的安子文的冤案。
文革初期,由于種種原因,毛澤東曾經錯誤地作出過“中央組織部不在我們手里”的判斷。1966年8月19日,在中央文革小組召開的中組部干部大會上,安子文被宣布為反黨、反社會主義、反毛澤東思想的“三反分子”,此后又宣布中組部有一個反革命修正主義集團,李楚離、帥孟奇、安子文等都是這個集團的成員。從此,安子文就失去了行動的自由,還不斷地被拉出去批斗。1966年9月,“中央專案組”一辦正式成立了“安子文專案組”,此后,中央組織部內還成立了“四九”專案組(“四九”是他們誣陷安子文于一九四九年北平解放時銷毀敵偽檔案這件事所用的代號)。1967年3月16日,黨中央又下發文件,把1936年薄一波、安子文、李楚離等經組織營救出獄的幾十位同志都定為“叛徒”,制造了“六十一人叛徒集團案”。
為了迫害安子文,康生等人還在中組部制造了“銷毀敵偽檔案”和“特務電臺發報”兩個冤案。所謂“銷毀敵偽檔案”問題是康生指使“中央專案組”一辦和郭玉峰等人毫無根據地憑空捏造出來的,到后來一直沒有找到事實依據,但專案組人員卻說“安子文是否銷毀了他們一伙叛徒的敵偽檔案問題,因證據不足,不能結論。”仍然把這個問題掛了起來。所謂“特務電臺發報”問題,是在安子文被審查后,從他家里搜出了一部曾當作收音機使用的英制舊電臺。這是彭真在1948年送給安子文的。被搜出后經有關部門鑒定,認為零件嚴重損壞,是不能用來發報的。可是康生卻蓄意誣陷說“安子文不僅僅是個叛徒,他手里還有電臺,他是不是利用組織部長的職務在進行特務活動?”上百人受這兩個冤案牽連,傅連暲、劉靖等人被迫害致死。文革結束后,1977年8月19日,中央專案組派人到淮南向安子文宣布了對他的所謂“審查結論”,繼續把“叛徒”等帽子加在他的頭上。
1977年12月8日,“六十一人叛徒集團案”涉案人之一王其梅的遺孀王先梅向鄧小平寫申訴信。鄧小平、汪東興先后批示由中組部及胡耀邦辦理。12月31日,胡耀邦決定把這個問題的解決當作徹底平反“六十一人案”的突破口。1978年6月9日,中央專案組才將部分材料移交給中央組織部。鑒于核心材料并未移交,胡耀邦決定另起爐灶,由中央組織部復查這一案件。并向鄧小平作了匯報。6月25日,鄧小平在一份關于“六十一人叛徒集團案”的申訴材料上批示說:“這個問題總得處理才行。這也是一個實事求是的問題。”7月4日,華國鋒也指示胡耀邦:“61人的問題要解決,由中組部進行復查,向中央寫個報告。”胡耀邦隨即指定工作人員對“六十一人叛徒集團案”進行復查。在大量調查取證的基礎上,中組部起草了一份《關于“六十一人叛徒集團”案件的調查報告》,于11月20日送給了中央。12月16日,中共中央發布《中央同意中央組織部〈關于“六十一人案件”的調查報告〉的通知》,《通知》說:薄一波同志(包括安子文、李楚離)等在反省院對敵斗爭的表現是好的。出獄時他們在敵人擬好的“反共啟事”上捺手印,并發表在當時平津的報紙上,是執行黨組織的指示。當時北方局的決定,并不只是劉少奇個人的意見,參與決定這個問題的還有柯慶施等當時北方局的領導同志。1936年,張聞天同志是中央的總書記,他的批復,應該看作是代表中央的。對那些根據黨組織的指示,在敵人擬好的“反共啟事”上捺手印并登報后出獄、在“文化大革命”中被錯誤處理的同志,應恢復其黨籍,恢復原工資級別,酌情安排適當工作。十一屆三中全會上,李楚離出任中紀委常委。這次會議后,安子文也接到黨中央要他回北京等候分配工作的通知,不久后被任命為中央黨校副校長。
于1960年9月至1966年12月任中組部副部長的趙漢1966年12月14日含冤去世,他在中組部工作期間,制定出了一系列符合組織工作特點的工作方法,但在文革中卻被康生污蔑為破壞了黨的組織路線,他也被誣陷為“反黨分子”、“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十一屆三中全會后,中組部也加快了組織系統內部冤案的平反。在對趙漢案進行認真復查之后,1979年1月17日,中央在八寶山革命公墓為趙漢舉行了追悼會。正式為他平反。
趙漢的平反,成為中組部冤案平反的先聲。此后,在鄧小平、陳云、胡耀邦、宋任窮等中央領導同志的指示和關注下,中組部清查辦公室又經過一年多的清查,查清了許多冤案的原委。
——查清了安子文“銷毀敵偽檔案”和“特務電臺發報”冤案的原委。
——查清了中組部1937年以來“炮制了一系列的包庇叛徒和自首分子的政策規定,使一大批叛徒自首分子被包庇下來鉆進了黨內”,“炮制了一個定性從輕、放寬使用叛徒的所謂六條規定”這件事情的原委:“六條規定”系1956年根據毛澤東的指示,在鄧小平領導下制定的,經毛澤東主持的政治局會議討論通過的,是被實踐證明是正確的,康生等人污蔑“六條規定”之后,拋出的2800多名從中央到地方各級領導干部的“叛徒”歷史材料,也是錯誤的。
——查明了所謂安子文、帥孟奇是“里通外國分子”的原委:1950年初,經中共中央與蘇共中央商定,中共中央派出一個“黨的組織工作者代表團”赴蘇聯考察學習,成員由5個中央局、中直機關及各省市組織部門的干部抽調組成,共50多人。中央組織部為代表團配備了專職秘書和翻譯。在蘇聯訪問考察的近5個月中,代表團總結學習了蘇聯治黨理政的許多經驗,回國后受到劉少奇的親切接見并高度肯定:你們送中央的報告,“給我思想上以很大啟發”。“蘇共的組織機構,在馬恩列斯全集中找不到,它擴大了我們在組織工作方面的眼界”。文革中,康生等人據此作為安子文等人里通外國的證據進行追查,污蔑“把五十多個蘇特和托派弄到了國內”,是劉少奇勾結蘇修,篡黨奪權的一支反革命力量。這是完全錯誤的。
在此基礎上,中組部清查辦公室寫出《關于為一九六六年前的中央組織部徹底平反恢復名譽的請示報告》上報中央,并于1980年5月,把《請示報告》交給從1945年起到1966年一直從事組織工作的安子文征求意見。當時安子文正處于重病之中,看到這份文件,他很欣慰,表示完全贊成這份報告。
6月25日,安子文逝世,7月12日,時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代表中央在安子文追悼會上致悼詞,指出:從1945年8月到1966年8月,這21年中,安子文都是根據黨的政治路線組織路線進行工作的。林彪、“四人幫”一伙強加在中央組織部和安子文同志身上的一切誣陷誹謗之詞,應該統統推倒。正式為安子文平反。
7月15日,中共中央正式批準轉發中央組織部《關于為1966年前的中央組織部徹底平反恢復名譽的請示報告》。《請示報告》指出,林彪、江青、康生、陳伯達等人在“文化大革命”中,篡奪了中組部的領導權,全盤否定了1937年到1966年我黨30年的組織路線和組織工作,誣陷劉少奇、鄧小平、李富春、安子文、帥孟奇等領導人以及中組部的干部和工人,使中組部遭受一場大災難。中央組織部是黨中央在黨的組織工作方面的一個重要辦事機關,是中央管理黨的組織工作的一個主要部門,不論是延安時期以來的30年,還是全國解放以后的17年,都是堅決貫徹執行黨中央的路線、方針和政策的,根本不存在一條劉少奇、鄧小平“反革命修正主義建黨路線和干部路線”。經過復查,中央組織部沒有一個是叛徒、特務、反革命或其他屬于敵我矛盾的人。強加給中央組織部及其歷屆領導人和其他工作人員的種種罪名,完全是誣陷誹謗之詞,應予徹底推倒。一九六六年說“組織部不在我們手里”的問題,這是不符合事實的。鑒于此,中組部建議,召開中組部平反大會,宣讀中央批準的《請示報告》,并由中組部轉發全國;凡中央組織部和各級組織部門受株連的同志一律徹底平反,檔案中記載有污蔑不實之詞或不實事求是的材料,清查處理,認真處理好落實政策中的遺留問題,對受株連的家屬一律平反。
至此,中組部冤案恢復了歷史的本來面目,一大批為組織工作付出了汗水和心血甚至是生命的組織工作者得以徹底平反,他們中健在的老同志在不同的工作崗位上,為改革開放事業獻計獻策,發揮余熱,以實際行動踐行著革命工作者為現代化事業奮斗終生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