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建紅
去往常州監獄艾滋病監區采訪前,我重新從網絡上檢索了一遍艾滋病的傳染途徑,確定只有血液傳播、性傳播、母嬰傳播三種。
其實,這些基本常識早在小學課本里就有,確認只是一種心理安慰。我對艾滋病人沒有歧視,只是第一次面對一群艾滋病人,多少有些緊張。況且,除了艾滋病人的身份,這更是一群來自天南海北的服刑人員,他們大都是吸毒犯、販毒犯、強奸犯等等。
2014年12月8日下午,當我就那樣直接走在服刑人員車間時,還是有些難以置信。沒有任何防護措施,沒有事前的一再叮囑,民警只是遠遠地站著,任由我在車間的每個角落與服刑人員搭訕攀談。
一個細節是,當我想靠近一群正在軍訓的服刑人員時,被同行民警一把拉住。“他們是剛送進來的服刑人員,正在接受軍訓,不了解他們每個人的性情。”
在充滿疑慮中,我完成了兩天的采訪。很難想象一個關押著包括了大量重刑犯的艾滋病監區,竟讓人感覺到了這里不是冰冷的監獄,而是有溫度的。
但這種有溫度的感受,并沒有完全消除我缺失的安全感。從三十二監區出來后,我的第一反應是洗手,還是洗手。我觸碰過服刑人員制作的物件、與他們的面對面距離不過數十厘米……為自己找著借口,卻抹不掉我對自己內心想法的羞愧感。
一位隨行的檢察官告訴我他第一次進入監區的經歷。當時他與一名服刑人員談話后,最后讓對方在筆錄上簽字,趁服刑人員離開后,用紙巾包好那支對方用過的筆,出了監區便扔掉了。
檢察官的話,讓我感到些許欣慰。他說,對監區的管理及這里的服刑人員情況都有了解了,便沒有那么強烈心驚膽戰的想法了,與服刑人員的面對面接觸,也就從容了。
檢察官的這些話讓我覺得,比起艾滋病,或許我們更怕艾滋病人的秉性。病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的品性。所以即使人們都知道艾滋病傳染只有三種途徑,但一想到艾滋病人的那些不可控因素,還是會惶恐不已。艾滋病人扎針瘋狂報復社會、河南開發商用艾滋病人組建拆遷隊等類似新聞的頻繁曝光,更讓公眾對艾滋病人貼上“不安全”標簽。
或許,大多數人歧視的不是艾滋病這種病,而是對艾滋病人的不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