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志者事竟成

青溪

和許多同齡的大陸移民不同，張巖總能高瞻遠矚，考慮到未來的人生發展道路，一旦認定目標，就不顧艱難，堅定地走下去。

大溫哥華華裔眾多，但筆者所居住的市鎮，居民卻以當地白人為主，2006年我搬來這里時，路上還看不到多少華人。有一次參加孩子的活動，遇上一位年紀相仿的中國媽媽，名叫張巖，一聽口音便知是老鄉，多聊兩句，更驚喜發現，她居然是我摯友在中國時的同事，我倆相視一笑，異口同聲感慨：“世界真小”。我們都做過高齡產婦，有年齡相當的孩子，又是同鄉加鄰居，所以后來就走動得特別勤。

張巖是個很聰敏靈活的人，剛來時曾在一家臺灣人開的大型超市打工。在加拿大，同樣性質的活，華人老板給的工資比西人低，派的活卻重，通常只有那些英文不太熟練的人才不得不接。她在國內是大學生，還做過運動員，不僅身體好、能吃苦，腦子也特別靈活，懂得花最少力氣干最高效的活，因此倒也應付自如。就這樣堅持了一兩年，直到懷上老大。

不像一般媽媽，生產完畢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她把孩子丟給婆婆照顧，自己起早貪黑去讀了個當時熱門的個人護理專業，打算大干一場。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剛拿到證書，動手找工作，居然發現又懷孕了。她懷孕不易，老大當時剛一歲多點，婆婆又簽證期滿回中國了，沒奈何只得在家安心養胎。

等老二生出來后，她就忙著帶孩子做家務一心一意當全職太太。她老公在機場維修飛機，由于資歷關系只能排上夜班，白天要在家睡覺。她住公寓，室內不隔音，孩子小，難免影響老公休息。她就推著小的，牽著大的，帶著兩孩子到處跑。溫哥華的夏天很美，可冬天就是另一回事了，幾乎天天下雨，氣溫又低，還常常刮風，頂著風雨、冒著嚴寒在公園溜達就受罪了。我讓她上家來，大家一起包包餃子，給孩子講講故事什么的，時間倒很好打發。可她不好意思總打擾我們，就只好帶著孩子去圖書館，一待就是半天功夫。可我從沒聽她抱怨半句，反而她對老公體貼照顧、一往情深。

雖然我們常在一起，她似乎并不像我這樣，就打算一直做全職主婦，而是似乎拿定主意，將來還是要回到讀書求職的道路上去，平時一邊帶孩子，一邊抓緊點滴時間學習。

像很多大陸移民一樣，她的英文不太好，想讀專科、拿文憑，入學申請這關就過不了，那時智能手機還不普及，平時她手上總是拿個“快譯通”之類的電子字典，一聽到看到生詞就立刻動手查。有天晚上我們帶孩子們去圖書館聽故事，是交通運輸工具的主題，當聽到拖拉機時她查了查似乎沒查到，又轉頭問我意思和拼寫方法，我見她默默在口中讀了兩遍，然后又在一個白紙訂成的本子上寫了點什么，那認真勁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對于中國移民而言，北美的語言關可不是那么好闖的，很多在國內專業背景相當強的人都因這一關過不去，不得不改行做“累脖工”。有一天在路上遇到她，她笑逐顏開告訴我，自己闖過了英文考試關，就要去讀實踐護士專業。

她的學校在溫哥華，每天搭公車通勤要花三小時左右，換作我，恐怕無論如何也下不了這決心。但她又堅持了一年，順利拿到實踐護士執照，不久又幸運地在一家老人院找到工作。

那家老人院在另一個城市，路很遠，她是新人，只能上早班和夜班，早上四點鐘就要去上班，晚上一兩點才能回來，能伸能屈的性格讓她選擇暫且接受現實。不正常的作息和操勞，讓她在一年內就蒼老了許多。不過，今年夏天“加拿大日”在海邊觀煙火我又遇見她，她居然又變得年輕精神，和公婆一路有說有笑，一臉春風得意的模樣：“我早就不在養老院做了，多虧以前一直在和平醫院做義工。”

原來，她現在居然轉入醫院，做到探班護士了。所謂探班護士，就是誰家生了寶寶，她帶著稱上門探望，并分別給嬰兒和產婦體檢。我跟她開玩笑，說“要是我再生個老三，說不定來看我的就是你——不過那時你說不定又‘高升’到別的什么部門去了”。

她聽罷不置可否，只是哈哈一笑，仿佛我說得很可能就是未來的實際情況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