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紅麗
摘 要: 《左傳》的語言中,最精彩的是委婉語。《左傳》中的委婉語可以分為四類:一是外交辭令的委婉語;二是避諱的委婉語;三是自謙或尊重對方的委婉語;四是向對方表示歉意或者詛咒的委婉語。這些委婉語與春秋時期的政治文化背景密切相關。
關鍵詞: 《左傳》 委婉語 外交辭令
《左傳》中的記言文字,主要是行人應答和大夫辭令,包括出使他國的應對之辭和向國君諫說之辭等。這些辭令,由于行人的身份及對象的不同而風格各異,有的委婉謙恭,剛柔相濟;有的從容不迫,知難而進;有的不卑不亢。這些辭令因人因事不同而具有不同的個性特點,但是都用辭典雅。在《左傳》的語言中,最精彩的就是這些委婉語。
委婉語的大量出現是在春秋戰國時期,戰亂四起的時代背景和文史哲發達的文化背景使得委婉語大量出現,成為這一時期的語言現象。其實,這種現象的產生與中華民族的民族內在﹑委婉﹑含蓄的心理特征有很大的關聯。人們在使用語言進行交流時往往會產生語言的禁忌和避諱,即當語言中的某些詞語不便直截了當地說出來,便有意識地避開這類詞語或者用別的詞語代替,這種代替詞便稱為委婉語。
委婉語以一種不明言的,能使人感到愉悅﹑容易接受的,或者含蓄曲折的說法,代替具有令人不悅的,或者不夠尊敬等含義的詞語,在貌似恭順或委婉的言辭中帶上含蓄﹑雙關﹑諷刺﹑暗示﹑旁敲側擊等附加意義。
《左傳》中的委婉語主要可以分為以下四類:一是外交辭令的委婉語;二是避諱的委婉語;三是自謙或尊重對方的委婉語;四是向對方表示歉意或者詛咒的委婉語。本文將對第一種進行詳細的闡述。
《左傳》記載的春秋時代的那段歷史是相當復雜的,周王朝全面頹廢,周天子虛有其名,各諸侯國勢力彼此消長,矛盾重重,戰爭頻繁,外交往來特別活躍。而此時的外交語言常常會用委婉語表現,這樣的外交辭令能夠讓直率的話變得含蓄,讓尖銳的話變得委婉,讓仇恨的話變得動聽,言在此而意在彼,或巧妙暗示,或綿里藏針,或意在言外,以寬緩輕松的話語淡化仇恨和敵視,掩蓋沖突和不悅。如:
1.《左傳·僖公四年》:“四年春,齊侯以諸侯之師侵蔡,蔡潰,遂伐楚。楚子使與師言曰:‘君處北海,寡人處南海,是風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
在這一段話中,楚國的使者巧妙地運用“涉吾地”這個委婉語,當時的情況很明顯是齊侯率領著諸侯的軍隊侵略楚國,戰爭一觸即發,但是此處楚使很聰明地用“涉吾地”代替“侵略”,將很有可能將要發生的戰爭和沖突掩蓋起來,緩和當時的談話氣氛,為他接下來的說辯開一個很好的頭,直接促使他說辯的成功。
2.《左傳·成公三年》:“王送知罃,曰:‘子其怨我乎?’對曰:‘二國治戎,臣不才,不勝其任,以為俘馘。執事不以釁鼓,使歸即擄,君之惠也,臣實不才,又誰敢怨?’”
這是楚共王和晉國知罃之間的一段對話,此時的知罃是楚王的俘虜,即將要被楚王作為交換的人質送還晉國,此時的楚王以一種居高臨下、氣勢逼人的態度與知罃對話,但是知罃說話很有技巧,在與楚王的對話中不卑不亢。當楚王問知罃是否怨恨他時巧妙地進行了回答,既說明了自己的立場,又沒有得罪楚王,主要原因是知罃在回答時巧妙地運用了兩個委婉語:“治戎”、“釁鼓”。用“治戎”代指兩國之間的前一次戰爭,用“釁鼓”代指殺戮,巧妙地將尖銳的話變得委婉,緩和與楚王之間的沖突,體現出知罃面對楚王時的從容不迫、不卑不亢。一個有膽有識的晉臣形象通過其言辭栩栩如生地展現在我們面前。
3.《左傳·成公二年》:“齊侯使請戰,曰:‘子以君師辱于鄙邑,不腆鄙賦,詰朝請見。’”翻譯:齊頃公派人請戰,說:“足下率領你們國君的軍隊光臨我們的國家,我們的軍隊雖然不強大,但是也請在明天早晨一決高下。”
《左傳·僖公二十八年》:“既不獲命矣,敢煩大夫謂二三子曰:‘戎爾車乘,敬爾君事,詰朝請見。’”
在這兩段話中都出現同一個外交辭令:“詰朝請見”。第一段中的“詰朝請見”實際上指的是明日的交鋒,這里是齊國向晉國下戰書的委婉語,意思是說:你們的軍隊到臨我們的國家,要攻打我國,我國的軍隊雖然不是很強,但是請在明天早晨的時候一決高下。但是到了使者那里就說成了“詰朝請見”,委婉曲折地表明了來意,但是又緩和了那種即將交鋒的尖銳沖突。第二段中的“詰朝請見”是晉國接受楚國的挑戰時表示應戰的委婉語,同樣起到了緩和氣氛的作用,“詰朝請見”一般是用來表示接受挑戰或者下戰書的外交辭令,讓直率的話變得曲折,用來緩和氣氛。
像以上這些有關外交辭令的委婉語在《左傳》中大量存在,絕大部分是有關戰爭的辭令,這種用于外交辭令的委婉語的出現是處于表達的需要,隨著不同的言語背景,機敏地即興發揮,是對詞語的創造性的運用,屬于臨時性的言語行為,獲得的是一定語言環境下的言語意義,與詞的語言意義差別很大。外交辭令依賴一定的語境而存在,所以很難形成固定的詞,表現出靈活性不固定的結構形式和語義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