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說他在愛

孟湄

法國有一本以8歲至12歲孩子為讀者對象的雜志，取名《小狼》。我的兒子也在8歲至12歲這個年齡段，他每天在長大，樂趣好像也每天都在變，一種樂趣新鮮不了幾天就換花樣。他拿一摞卡片，給我們提問，比如：貓從高處跳下時為什么前爪先落地？哪位法國總統曾經從火車上掉了下來？世界上最古老的樂器是什么？他還時不時地為他讀到的做手工玩具的新方法而歡呼雀躍，并馬上動手實踐。還有的時候，他來到我們身邊，宣布新的一期《小狼》寄給他的明星招貼畫將被貼在他的床頭，那是他新的崇拜。花樣真是多。

有天晚上我回到家，見他掛了一臉喜氣。問他為什么，他兩只眼睛彎成兩道月牙兒：“我想我在愛。”說完遞給我新收到的《小狼》。

哇！《小狼》好前衛！“測驗”欄目的標題下面有八個問題，每個問題有三種可選擇的答案，要孩子們任選，每個題目都有一種顏色的心形圖案做標記：藍心、紅心、黃心。最后，答題的孩子要把自己所選的答案做個統計，哪種顏色選得最多，都得到一個說法。我的兒子照此對號入座，便生出這么一臉笑容。

我仔細讀了每一道題和兒子圈點的答案，不禁大笑。他的答題是：

你的第一次愛是什么？——幼兒園的伙伴（那是他的索菲！）。

你愛的時候誰先知道？——當然是所愛的人。

你的朋友和家人怎么猜出來的？——很容易，我們老是在一起。

你們倆在一起要是有人喊“噢，小情人”，你會？——我很生氣。

你最美的夢想是什么？—— 一起過假期。

什么情況下你心跳很快？—— 她拉著我的手。

以后？——我們會結婚。

兒子一共得到四個藍顏色的心，藍天一樣純凈和平靜。《小狼》說明：“沒—事—兒。你的那些愛情，或者說你的愛情，你都感受得很好。你有一個親愛的，你的家長、朋友、老師，大家都知道。這沒有任何問題，你們在一起這么好，這么自然。你們在各自的家里和同學那里經常見面，你們有共同的朋友，你們一起做同樣的體育運動，你們共享同樣的愛好。”

“好哇！你談戀愛。我們老師說了，不許談戀愛！”當兒子的愛情故事在老家被傳開的時候，我那在上北京重點學校的小外甥給了他的小老外表弟這么一句評論。兒子純真地一笑，里里外外的事情就算擺平了。他和他的索菲，他倆的感情太純潔，別人的議論根本無所謂，就像《小狼》里給藍色的心說明的那句：“沒—事—兒。”

“不許談戀愛！”這在我的耳朵里再習慣不過了。談戀愛？多懸哪！我們這一代和上一代的人都會這么想：萬一他們小小年紀上了邪道兒，那該怎么好？但兒子微紅的小臉給我一種踏實放心，還有一種美感。幾乎是忍不住，我想跟兒子說，好好記著你的索菲吧。等你18歲出門遠行，有金有銀不是那么重要，有不順和吃些苦都不要緊，只要心里有一片美的東西，有屬于自己的情感，那我多少會為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