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開滿泡桐花

郭宏

春天來了。

窗外斑鳩的聲聲啼鳴，喚醒了我對兒時故鄉的回憶。

在綠色的田野上，故鄉的春天悠閑寧靜得如同一個天然的大花籃，里面盛滿了高高低低五彩繽紛的鮮花：有粉紅的桃花、雪白的梨花、淡紫的苦楝花、金黃的棗花、火紅的楊樹花、碧綠的榆錢……其中，開得最盛、最惹眼的還要數泡桐花。

泡桐的生命力極強，將指頭粗細的一段根隨便往土中一插，春雨一淋，春日一曬，春風一吹，它便頂著一個綠色的夢想破土而出。頭年的泡桐樹像竹竿一樣筆直地向上生長，且是中空的，因此長得特別快，一年就可以長十來米高。泡桐樹的葉子為了吸收到陽光，頭一年也長得特別多、特別大，從根部一直長到頂端，大的像荷葉一樣。小時候在河堤上放羊，我們常用泡桐葉當傘遮風擋雨。泡桐樹身直質輕，且有韌性，是過去家鄉蓋房時梁、檁的最佳選擇。

春節剛過，泡桐的細枝頂端便生出一串串帶有黃綠斑紋的卵形花蕾，一串挨一串地向上舉著，遠遠望去，就像一只開屏的孔雀。但這還不算真正的開屏，隨著溫度逐漸升高，那卵形的花蕾便從頂端裂開，這時，淺紫色的花朵便像出了殼的小雞一樣從里面頂了出來，然后像吹氣球一樣向上伸展，顏色越來越淺，最后變成了粉色的小喇叭。微紫的泡桐花在金色的陽光和黃色的土地相互調和的色調背景中，顯得格外醒目。沒有綠葉的映襯，遠遠望去，一棵棵泡桐便是一只只美麗的花孔雀，在春光中盡情地開屏來抒發內心的喜悅；又像一群美麗的少女穿著紫色的彩裙，微笑著在那里翩翩起舞，是那么新鮮動人、惹人喜愛。

每當我看到熱情綻放的泡桐花，嗅著略帶苦味的淡淡的清香，依稀之間，就仿佛又看見了那個像泡桐花一樣美麗的兒時伙伴桐花。桐花是鄰家的大女兒，聰明而美麗，我童年美好的記憶幾乎都有桐花的影子。我們一起快樂地放羊，一起蹦跳著上學，曾共撐過一柄桐樹葉。她曾送給我用泡桐花蕾串成的項鏈，我也送給她用泡桐花編成的花環。

桐花家蓋了小洋樓，但院子里已經沒有了泡桐。我們村的泡桐也越來越少，不知什么時候，村子里已經再也找不到一棵泡桐了。不僅是泡桐，還有洋槐樹、苦楝樹、桑樹、皂莢樹等，都是越來越少，漸漸地走出了我們的視野，取而代之的是清一色的楊樹。年輕人說，楊樹長得快，而且板材廠收購的價格也高。不僅村里村外的雜樹被換成了楊樹，就連種莊稼的地里也被楊樹成片成片地占領。其實，不是楊樹惹的禍，它再怎么著也只是一種樹，而是我們心里的楊樹長得太多，遮住了我們的雙眼。

我時常在夢中回到泡桐花開的季節，樓房的四周又栽滿了樹，泡桐尤其多，所有的枝頭都開滿了泡桐花，怒放的泡桐花熱情地散發著芬芳，夾著兒時伙伴桐花銅鈴般的笑聲，伴著醉人的花香向我襲來……

（選自2013年第9期《散文選刊》，本刊有改動）

【讀有所思】

寫文章要善于由此及彼，既可以是聯想，也可以是想象，還可以是對比、襯托。你認為本文的作者為什么由泡桐寫到楊樹？這屬于什么寫法？（趙海燕/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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