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頭”變形記

鄭玉波

教過畢業班后，由于學校工作需要，新學期我接手了八年三班，在這個班級我遇到了一個棘手的學生——小鵬。

“屢教不改”師生對立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小鵬遲到，不完成作業，上課睡覺、嬉鬧等是常態，一些令人愕然的惡作劇也是時有發生。

開學第三天，教政治的范老師怒氣沖沖地把小鵬帶到我的辦公室，將一張紙拍在我的辦公桌上：“你看看他的杰作！”白紙上赫然畫著一個法棰，旁邊醒目地寫著3個大字——“政治范”。

第五天，體育老師送來兩個哭泣的女生和滿臉通紅的小鵬。原來，體育課做游戲時，小鵬趁人不注意，把兩個女生的鞋帶系在了一起，導致其中的一個摔倒帶倒了另一個，惹得全班同學哄笑不止。

第八天，周一，隔壁班級同學的家長帶著孩子來找我，原來小鵬把人家孩子的書包偷偷放在了學校的門衛收發室，害得那個同學的周末作業沒有完成，因為害怕老師批評而不敢來上學，家長只好請假來送學生上學。

…………

諸如以上的惡作劇層出不窮，即使是在我這個班主任的課堂上，小鵬也是經常違反紀律。為了表現我的威嚴，我曾多次在全班學生面前點名批評小鵬。起初，小鵬有所收斂，但是沒過多久，他依然我行我素。我更加生氣了，對他的批評也越來越嚴厲、苛刻，甚至有時還將他帶到辦公室，把他的“罪行”公之于眾，讓辦公室的其他老師也來“討伐”他。然而，小鵬沒有任何改變，反而處處與我對立。

“互訴衷腸”心靈貼近

我一直在思考，小鵬真的是朽木不可雕嗎？那么，魏書生老師、李鎮西老師轉變的孩子都是“傳說”嗎？是我的方法不得要領，沒能真正觸動他嗎？靜下心來反思自己：其實，小鵬盡管有許多問題，但本質不壞，他每次犯錯誤也還沒有造成無法挽回的嚴重后果。仔細想想，小鵬都是有意犯錯誤的，他似乎就是希望能夠得到我這個新班主任的注意。這樣想來，我們之間的隔閡和對立應該是我未能真正走進孩子孤獨的內心世界導致的。于是我猜想：小鵬真正想要的也許只是老師的關愛與尊重吧。

很多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當我下定決心要讓自己多些耐心對待小鵬時，他竟然一連幾天不完成作業，還在一天內惹來3個老師向我告狀。我再一次火冒三丈，在班級對他又是一陣“狂風驟雨”。顯然，小鵬也很生氣但很努力地抑制著自己的情緒，無奈之下他摔了自己的語文書。我有些后悔，難道自己控制情緒的能力還不如一個十幾歲的孩子？

第二天上課，師生問好后，小鵬翹起二郎腿橫坐在椅子上。他這帶著赤裸裸的挑釁的坐姿讓我心里極其不舒服，全班四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我，似乎都在等待我對他的批評。我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不能再感情用事，不能采取簡單粗暴的方式來解決問題。看小鵬的架勢，似乎正醞釀著情緒要和我大干一場，我決定暫時冷處理這件事，于是我對他視而不見，若無其事地正常上課。

放學后，我把小鵬找到辦公室，辦公室里只有我們兩個人。我搬了一把椅子請小鵬坐下，他用眼睛瞄了我一下，盯著地面一動不動。我什么也不說，輕輕地將他按在椅子上，然后我也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我們面對面地坐著，小鵬有些拘束，我們沉默著。

過了一會兒，我首先打破了沉默：“小鵬，老師要向你誠摯地說一句‘對不起”！小鵬抬頭吃驚地看著我，揪起褲子捏個不停，我知道這是他不知所措時的習慣動作。我繼續說：“以前我們關系緊張主要是我處理問題的方式不對，我不應該在全班同學面前不顧你的感受挖苦你、批評你，讓你在同學面前丟了面子，更不應該讓其他老師在不了解你的情況下也來批評你……”

“老師，其實我也不對……我就是希望換了一個新老師能多管管我，能多注意一下我……我也不應該……您是第一個肯心平氣和地聽我說話的老師……我第一次不用站著和老師說話……我……”他緊張得有些語無倫次，甚至哽咽了。

我握著小鵬的手示意他不要說了，他很緊張，手心里全都是汗。我沒想到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鵬也會緊張成這個樣子。

“小鵬，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向你道歉，也接受你的道歉，我們交個朋友好嗎？”我懇切地問他。他笑了，我也笑了。

將近一個小時的交談，我走進了小鵬的內心世界：這是一個從來沒有得到過老師注意和表揚的孩子，他沒信心做好任何事；這是一個從未得到過爺爺奶奶肯定的孩子，他極度渴望得到尊重；這是一個幾乎被離異的父母遺忘的孩子，他熱切地需要別人的關愛。小鵬的孤獨和傷感深深震撼了我，得到贊美與肯定，得到理解與支持，得到尊重與關注是每個人內心最真實的需要，是實現自我價值的需要，成人如此，孩子的成長亦如此。

于是，我和小鵬約定：未來一年多的生活中無論發生什么事情，我們都要坦誠地告訴對方自己的感受。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并未刻意地接近他、關注他，只是像對待其他學生一樣，讓一切都那么自然地發生、發展。小鵬有進步我會表揚，有錯誤我會批評，鼓勵與適當的懲罰讓小鵬知道，他永遠都在老師的眼里、心里。在我看來，小鵬那孤獨的心也是敏感的，過度的關注反而會適得其反，他愿意分享時自然會與我傾訴。

“將計就計”激發自信

轉眼就要畢業了，小鵬的成績有了很大的進步，與他理想的學校很接近了，但我知道他的可提升空間還很大。

一天午休，小鵬來到我的辦公室，他沒有了往日的興高采烈。我拉過椅子讓他坐下，他一邊坐一邊看著我，沮喪地說：“老師，你說我能考上二中嗎？咱班學習委員說我考不上！”說完他低下了頭。

小鵬為什么會對學習委員的話那么重視呢？回想起他最近幾天的表現，我似乎明白了。我想小鵬也許偷偷喜歡上了班上漂亮的學習委員。李鎮西老師曾說過：“只有當學生自己有強烈的上進愿望和信心時，他的進步才會出現并得以持久?！彼晕蚁耄瑔酒鹦※i對自己的信心才會讓他有持久的進步動力，于是我決定將計就計。

“不會吧！前段時間她還說你最近表現特別好，肯定有機會考上二中呢。她是不是看你最近這幾天上課有時走神，不好直接指出你的錯誤而使用了激將法呢？”扶著小鵬的肩膀，我試探著問。

“是嗎？老師，真有可能?。∥疫@幾天上課確實有時候開小差?！毙※i先是一愣，然后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老師，你說是不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啊？”

“是啊，人有目標是很重要的，但實現目標的過程卻很漫長呀！”我故意放緩語速?！拔抑懒耍蠋煟x謝您！學習委員的事兒您一定要幫我保密，她不知道！”他又一次撓撓頭說：“您跟我說過要想喜歡一個人，得看自己有沒有能力去喜歡，這話我一直都記得呢，我要積攢我的能量。”洋溢在小鵬青春面龐上的是滿滿的自信，是對幸福未來的憧憬。小鵬是一個懂得控制自己情感的孩子，我想我替他保密是對他的尊重，于是我給了他一個OK的手勢。

我想重拾自信的他在經過不懈的努力后一定能夠如愿以償地考入他理想的學校，我期待他未來的人生也能夠像他的笑容一樣溫暖如春。

蘇聯教育家蘇霍姆林斯基說：“教育者的關注和愛護在學生的心靈上會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逼鋵崳鳛榻處?，我們能夠坐下來是一種認知，也是一種姿態，是我們把尊重、平等、關注與愛護給予學生的過程。在教育生活中我們要善于鼓勵學生，更要尊重保護他們心靈中最敏感的角落，這樣才能真正影響學生的內心世界。只有真正激發學生的自我努力，才能使他們真正有所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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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呂秀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