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飄揚 楊雪梅(淮陰工學院 江蘇淮安223001 四川省注冊會計師協會 四川成都610000)
近年來,我國的慈善事業遭遇公信力危機的事件頻發,慈善組織的財務信息披露質量備受質疑。因此,加快慈善組織財務信息披露機制建設、提高慈善組織財務信息披露質量以及建立統一的慈善監管機制刻不容緩。這對于提高慈善組織財務信息披露質量、完善我國慈善組織財務信息披露機制、完善慈善組織發展以及提高捐助者信心與積極性都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那么,慈善組織的財務信息披露質量存在哪些問題以及主要受到哪些因素的影響?本文將以慈善公益基金會的數據為實證樣本提供相關的經驗證據。
(一)財務信息披露不充分,缺乏可比性。表面上看,近年來我國的慈善組織財務信息披露狀況大有改觀,大多數基金會通過官方或非官方渠道披露了年度財務指標。事實上,其中很多基金會只是披露了審計報告的摘要,有的甚至只在工作報告中披露了幾個對組織自身有利的財務信息,對費用支出以及員工薪酬等公眾感興趣的指標“避而不談”。這說明我國慈善組織財務信息的披露還不夠充分,所披露的財務信息較少并且具有局限性。這是因為我國目前還沒有關于慈善組織信息披露的統一規范。目前,我國的官辦慈善組織執行的是 《事業單位會計準則》,而民間的慈善組織則遵照《民間非營利組織會計制度》,這就造成了慈善組織財務信息披露沒有統一的格式內容,從而使得組織之間的財務信息缺乏可比性。
(二)信息披露監管乏力。我國的監管部門一直被公眾所詬病的是其“有投訴我才管,沒投訴我不管”的運行機制,這種情況同樣存在于基金會監管中。由于我國的慈善組織使用兩種不同的會計制度,監管主體的角色定位不清,權責模糊,這給監管又增加了很大的障礙。盡管我國陸續出臺的《基金會管理條例》以及《救災捐贈管理辦法》等都要求慈善組織應當接受政府和公眾的監督,但是這些都是原則性的要求,沒有嚴格的具體規定,更沒有相應的獎懲措施,導致監管沒有依據。另外,受成本的影響,一些規模較小的基金會無法提供審計報告,我國的統一的獨立第三方監管機制亟待建立。
(三)信息化水平較低,專業人才匱乏。除了上述問題外,缺乏信息技術的支持也成為我國的慈善組織財務信息披露的短板。目前,我國早已走出了年度報告張貼公示的年代,越來越多的慈善組織在其官網公開相關信息。但是,仍有不少基金會還沒有自己的官方網站,其相關的信息只能靠其他專業性的網站對外公布,信息化處于較低水平。究其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為這些基金會缺乏專業的IT人才和專業的財務審計人員。信息化程度較低和缺乏專業人才已經成為新形勢下制約慈善組織完善自身財務信息披露和自我監督的瓶頸,解決這一問題刻不容緩。
(一)研究假設。
隨著時代的發展,基金會管理層的特征對財務信息披露有著越來越重要的影響。 Parsons and Trussel(2008)研究表明,慈善組織的理事會關注的慈善領域分布對財務信息披露質量有顯著影響。一般認為,慈善組織中理事會關注教育、科研以及安全救災方面內容,更愿意向社會公眾披露相關的財務信息。據此提出:
假設1:理事會更多關注教育科研以及安全救災領域內容,財務信息披露質量更高。
慈善組織治理狀況越好,就越希望能夠通過財務信息的披露來吸引更多的捐贈收入和政府補助。Weisbrod and Dominguez(1986)定義了價格指標來預測捐贈者或者投資者投資1美元項目會產生的費用,以此來衡量慈善組織的財務治理狀況。價格越低說明組織的執行效率越高,組織治理狀況越好。本文借鑒Tuckman and Chang(1991)定義的組織“管理效率”,即管理費用占總費用的比率來衡量慈善組織的財務治理狀況,發現“管理效率”越高(即占總費用的比率越低),慈善組織的財務信息披露質量越高。據此提出:
假設2:慈善組織的管理效率越高,其財務信息披露質量越高。
通常認為,慈善組織越復雜,其就會有越大的信息披露壓力。Greenlee and Trussel(2000)證實收入集中度是一個重要的衡量慈善組織復雜程度和財務信息披露質量的指標。收入來源較為單一的慈善組織一般傾向于與特定的捐贈者或者投資者進行單獨的溝通;而收入來源分散的慈善組織,為了滿足更多的捐贈者和投資者的信息需求,會更加注重相關財務信息的披露,以此來向社會公眾傳遞一種良好的積極的信號。因此,收入集中度越分散的慈善組織財務信息披露質量越高。據此提出:
假設3:慈善組織的復雜程度與其財務信息披露質量正相關。
慈善組織根據其業務范圍分為全國性慈善組織和地方性慈善組織。全國性的基金會社會影響力較大,往往有較廣的收入來源,而地方性的基金會由于知名度和地域的局限,其收入較為集中。同時,全國性慈善組織由于受公眾關注的程度較高,受法規政策的影響程度較大,以及受到的監督壓力較大,往往傾向于更好更完整地披露自己的財務信息。據此提出:
假設4:全國性慈善組織的財務信息披露質量更高。
另外,慈善組織的規模從另一層面上投射出該組織擁有的各項資源。Luoma and Goodstein(1999)的研究表明,組織規模越大其社會知名度就越高,同時,慈善組織的項目運作和財務狀況將會得到社會公眾以及媒體等利益相關者更多的關注。因此,規模較大的慈善基金會有更強烈的意愿去進行財務信息的披露。據此提出:
假設5:組織規模與慈善組織財務信息披露質量正相關。
(二)樣本選擇和數據來源。本文使用基金會中心網發布的基金會信息,在剔除了2013年及以后成立的基金會后,選取了按照凈資產排名的前200家基金會樣本,共得到公募112家、非公募88家,共計200家基金會的2013年度相關信息觀察值。由于我國目前暫無完整的慈善組織相關信息披露的數據庫,因而為了獲取慈善組織的相關信息,本文主要通過瀏覽基金會中心網以及基金會的官方網站來手工收集相關的指標數據。
(三)變量設置和模型選擇。
1.變量設置。
(1)被解釋變量。被解釋變量為“慈善組織財務信息披露質量”,即“DQ”,取值為 0—24。該變量的數值通過慈善組織財務信息披露評價體系計算得出,具體數據來源于中基透明度指數FTI指標。
(2)解釋變量。設置五個主要解釋變量,分別是“理事會關注領域”“管理效率 (管理費用/費用總額)”“收入集中度 [(捐贈收入/收入總額)2+(投資收益/收入總額)2+(其他收入/收入總額)2]”“基金會范圍”“組織規模”,分別用BF、ME、IC、Scope、LnNA 表示。 其中,理事會關注領域為教育、科研、救災取1,其他為0;基金會范圍為全國的取1,其他取0;組織規模使用的是基金會的凈資產取對數后得到的數值。
(3)控制變量。 借鑒 Behn et al.(2007)、Parsons (2007) 和劉亞莉、王新、魏倩(2013)的研究,我們將控制慈善組織組織年限 (Age)、 盈利能力(PC)的影響。同時,還控制了是否公募(TYPE,公募取 1、非公募取 0)、是否在發達地區注冊(AREA,發達地區取 1,其他取 0)、籌資效率(FE,籌資費用/費用總額)、理事會規模(BS,理事會成員數量)等變量。
2.模型選擇。根據上述假設及變量設置,設置如下檢驗模型:
(四)實證結果分析。
1.描述性統計。下頁表1是200個全樣本以及112個公募和88個非公募子樣本的描述性統計結果。通過表中的數據,可以發現我國慈善組織財務信息披露質量的差異較大,財務信息披露質量得分最高的是滿分24分,最低的只有9分,平均分為16.99分,整體情況較好。非公募基金會的財務信息披露質量(均值17.17)略好于公募基金會(均值16.84)。在理事會關注領域方面,非公募基金會 (均值0.73)在教育科研及安全救災領域比公募基金會(0.56)更具有針對性。而在收入集中度方面,我國的公募和非公募基金會的均值是一致的,為0.77,與2012年的研究結果 (均值0.88)相比有了明顯的下降,但與美國慈善組織收入集中度(均值0.53)相比仍處于較高水平,這反映了我國慈善組織目前的收入來源依然較為單一,捐贈收入以及政府補助收入占主導地位。從管理效率來看,我國慈善組織管理效率平均為4.4%,其中非公募基金會(均值3.39%)的管理效率要優于公募基金會(均值5.2%)。
2.相關分析。在做回歸分析之前,我們對變量進行了相關性檢驗 (表略),發現理事會關注領域(BF)、基金會 范 圍 (SCOPE) 以 及 組 織 規 模(LnNA)均與財務信息披露質量(DQ)顯著相關,并且符號和我們之前預期的相同。我們假設的收入集中度(IC)和管理效率(ME)與披露質量的相關性雖然符號符合預期,但是并不顯著。我們還發現,理事會關注領域與組織規模之間顯著正相關,說明慈善組織規模越大,其理事會會更多地關注教育科研以及安全救災領域。
3.回歸分析。回歸結果(如下頁表2所示)顯示全樣本模型的調整R2達到29.5%,其中公募子樣本調整R2為42.9%,非公募子樣本則為12.6%,這說明該模型擬合度較好,公募子樣本的模型擬合度要明顯優于非公募子樣本。理事會關注領域(BF)與財務信息披露質量(DQ)呈顯著正相關,說明理事會更多關注教育科研以及安全救災領域的,其財務信息披露質量更高,與假設1相符。管理效率(ME)與DQ呈負相關,但并不顯著,這與西方學者的研究結論并不一致(Tuckman and Chang,1991),說明對于我國的慈善組織財務信息披露質量,管理效率并不是一個顯著的影響因素,因此假設2不成立。同樣,收入集中度(IC)與DQ也不顯著,不符合Parsons and Trussel(2008)的研究結論,因而假設3也不成立。基金會范圍(SCOPE)以及組織規模(LnNA)均與DQ呈現顯著正相關,說明全國性慈善組織以及組織規模較大的慈善組織的財務信息披露質量較高,所以符合假設4和假設5。在公募子樣本中,理事會關注領域(BF)、組織規模(LnNA)、成立地區(AREA)以及理事會規模(BS)對DQ均有顯著影響。而對于非公募基金會,只有組織規模顯著地影響其財務信息披露質量,理事會關注領域(BF)和成立地區(AREA)僅在 10%的水平上顯著。方差膨脹因子檢驗顯示模型中變量的VIF值均小于2.5,這表明該模型中自變量之間不存在高度自相關以及多重共線性問題。

表1 描述性統計
我國的慈善組織財務信息披露質量主要受理事會關注領域、基金會范圍和組織規模的影響。然而影響公募基金會和非公募基金會財務信息披露質量的因素存在較大的差異。組織規模以及理事會規模較大,注冊地區發達,理事會更多關注教、科、救災領域的公募基金會財務信息披露質量更高,收入集中度較低 (即收入來源分散)和組織規模較大的非公募基金會財務信息披露質量更高。同時,全國性慈善組織的財務信息披露質量要高于地方性慈善組織,教育科研及救災類慈善組織、規模較大的慈善組織財務信息披露質量更高。
從上述對慈善組織財務信息披露存在的問題及實證結果分析出發,筆者提出以下相關政策建議:
第一,慈善組織信息(尤其是財務信息)披露制度的完善與規范。慈善組織財務信息披露質量良莠不齊,影響因素各異,但有一個基本性的制度問題值得我們探討,那就是慈善組織的信息披露制度建設。我國的慈善組織按所有制成分分別施行不同的會計制度,這導致了我國的慈善組織之間財務信息缺乏可比性。而我國的非營利組織會計制度又不太規范和詳盡,僅有一些框架性的基本準則,存在缺乏對具體的項目業務處理以及信息披露的規范這一顯著缺陷,這導致了我國慈善組織財務信息披露難以做到充分完整。因此,為了規范我國慈善組織的信息披露,相關法規亟需完善和規范。
第二,加強慈善組織財務信息披露的審計監督。慈善組織信息的披露或呈報的質量參差不齊,與慈善組織信息披露的審計缺失密不可分。主要體現在:(1)強制審計主體的缺失。現階段的慈善組織信息披露審計沒有強制明確規定審計的主體,到底是由國家主管部門審計還是民間獨立審計機構審計(如會計師事務所),抑或僅僅由慈善組織內部審計單位審計。(2)審計缺乏強制性。現有慈善組織的信息披露審計僅限于對一些大規模的公募基金會有一定的定期披露審計報告要求,而對于大部分的非公募及規模較小的慈善組織沒有強制審計規定要求。僅有自愿披露審計報告的要求不足以改善現階段慈善組織財務信息或其他信息質量低下的現狀,因此加強慈善組織財務信息披露的強制審計監管也是相關職能部門亟需解決的“慈善之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