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劉真能“力挽狂瀾”嗎？

王蒙

2015年8月23日，我國科幻作家劉慈欣憑借小說《三體》獲得第73屆雨果獎最佳長篇故事獎，成為首個斬獲世界科幻文壇最高獎的亞洲人。讀者歡呼，媒體興奮，而劉慈欣本人并沒有親自去美國領獎，頒獎時他在家中睡午覺。

全球有兩個最重要的科幻獎項，一個是星云獎，另一個就是雨果獎，它常常被譽為科幻屆的諾貝爾獎，也有人認為在科幻領域它堪比奧斯卡金像獎，其重要性可見一斑。自1953年雨果獎設立以來，第一次有中國科幻作家獲獎。

而當我們回望二十年前，劉慈欣不但距離輝煌的巔峰時刻尚遠，而且面臨著作品無處發表的窘境，那不是他一個人的窘境，是大多數科幻作家不得不集體面對的艱難之路。因為當時中國只有一家純粹的科幻文學雜志——《科幻世界》，而雜志的容量又難以發表長篇作品。在我看來，每個堅持到現在的科幻作家都是奇跡，作品難以發表，即便發表了也難以賺到足以養家糊口的稿酬。《科幻世界》的掌舵人姚海軍說中國只有為夢想和愛好寫作的科幻作家。

排除掉一切運氣，一切偶然，我不得不說在眾多的科幻作家里，恐怕劉慈欣是最愛科幻的，因此他創造了最大的奇跡。這種愛相當單純，跟他提到烤乳豬時雙眼爍爍放光時的單純一樣。當然這種愛也有他的客觀條件：正值精力最充沛、靈感最旺盛的年齡;相對單純的工作環境。因此他才能覺得“雖然自己小說發表的希望十分渺茫，但對科幻事業卻充滿信心”。

面對媒體鋪天蓋地的報道和贊譽，劉慈欣非常冷靜和低調，仿佛得獎的是別人。其實從《三體》熱銷開始，劉慈欣就一直強調偶然性很大，而這種偶然性也并不能提高科幻小說在整個中國圖書市場上的地位，直接點說，其他的科幻小說并沒有因此而賣得更多，科幻作家也并沒有因此而獲得更多的稿酬。那么雨果獎之后呢？我的看法是，依然不能。就像2012年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并不能挽救中國嚴肅文學的頹勢一樣。

劉慈欣還能寫出第二個《三體》嗎？如果不能，那么下一個具有同等大眾知名度的科幻作家會是誰呢？或者更直接一點說下一個劉慈欣是誰呢？有人說是何夕，有人說是陳楸帆，也有人說是劉洋。依我看誰都不是。什么時候科幻文學能真正被讀者認識了，什么時候公眾的關注度能從獎項轉到作品本身了，什么時候科幻文學在中國真正能達到劉慈欣所說的“是一種大眾文學”的位置了，它才能真正獲得更大的影響力和更長久的生命力。

（本文作者為科幻小說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