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濟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上海200070)
自2003年起,上交所規定上市公司每年要發布年度公司治理報告,主題范圍涵蓋 “利益相關者與公司社會責任”,之后又相繼出臺一系列文件,要求央企上市公司將可持續發展納入企業發展戰略規劃,同時發布社會責任報告。除了相關的披露規定,作為政府調節企業行為的重要手段之一,稅收也發揮著重要的作用。2008年實施的新企業所得稅法,提出了許多和社會責任相關的稅收優惠政策。
Oliver Sheldon(1924)在其著作《管理的哲學》中首次提出了企業社會責任的概念,但直到今日,學術界仍沒能對其定義達成共識。國內學者劉俊海提出了一個有代表性的觀點:公司社會責任是指公司不能僅僅以最大限度地為股東們盈利為自己存在的唯一目的,而應當最大限度地增進股東利益之外的所有其他社會利益。譚欣認為,企業社會責任是企業對現有法律和制度保護力度不夠的利益相關方權益的責任。總體而言,企業社會責任概念是與利益相關方密不可分的。
ISO 26000是目前公認度較高的社會責任指南標準,本文將參照ISO 26000對企業社會責任的概念界定,認為企業社會責任是指企業的決策和與產品、服務、公益流程相關的活動對社會、環境產生影響并應負有的責任,可采取的透明的、道德的行為。卡羅爾(Carroll)認為企業社會責任是一個由底到頂分別由經濟責任、法律責任、倫理責任和慈善責任組成的金字塔模型,有的學者將其劃分為對社區、顧客、員工、股東以及供應商等的責任(Isabelle&David,2002)。但是截至目前,對 CSR的維度尚未形成統一意見(Swanson,1995;Wood,1991;Rowley& Berman,2000)。本文將采用潤靈環球MCT社會責任報告評級體系(2012_1.2i版)所界定的企業社會責任六維度:經濟績效、勞工與人權、環境、公平運營、消費者、社區參與及發展。
伍旭中等對企業社會責任實現機制進行了探討分析,結果顯示,在中央政府監管缺失情況下,企業、社會與政府三方博弈,政府應將稅收優惠和社會責任相聯系,從而達到激勵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目的。蒲丹琳等采用2007-2008年名義稅率上升的130家上市公司的數據,研究發現,相較于經濟發達地區,經濟落后地區政府傾向于不采用國家提供的促進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稅收優惠政策。Tinker(1980)認為企業的經濟活動是在一定的社會、政治和制度框架下展開的,企業社會責任將受這些因素的影響。婁賀統、徐浩平(2009)研究發現稅收優惠對于企業研發具有一定的激勵效應。目前我國企業社會責任剛剛興起,研究缺少實際數據而只停留在理論分析上。以往少量的實證分析,都是把社會責任劃分為對不同利益相關者的分項責任,按照與利益相關者有關的報表項目占營業收入等的比例來衡量對利益相關者的社會責任大小。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1: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稅收激勵越大的民營企業,其社會責任表現越好。
黎文靖認為,構建和諧社會、發展企業社會責任是中央政府的重要政策方針,而其直接控制的中央企業的高管政治尋租能力與動機最強。所以相對來說,其受稅收政策的直接影響要弱一些。另外,在實踐中,國有資產監督管理委員會于2007年12月29日發布了 《關于印發<關于中央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指導意見>的通知》(國資發研究[2008]1號),對央企社會責任履行加以強調。目前研究大多是把企業分為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而根據已有研究報告分析統計,地方國企、中央企業和民營企業承擔的實際稅負存在明顯差異,同時,社會上普遍存在的央企吃地方國企,國企吃民企的現象也說明,這是三種面臨不同政府監管壓力的企業,那么,中央企業、地方國企和民營企業的激勵效果是否存在明顯差異?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2: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相對于民營企業,稅收對國有企業的激勵效應較低,而且,中央企業的稅收激勵效應更不明顯。
本文的數據來源于2012-2013年我國滬深兩市1 206家A股上市公司發布的2011-2012年的社會責任報告、可持續發展報告及環境報告,對其進行如下篩選:(1)剔除銀行、保險、證券等金融相關行業上市公司;(2)剔除ST公司、PT公司;(3)剔除財務數據有缺失及存在異常值的公司;(4)剔除中小板和創業板上市公司;(5)剔除利潤總額、息稅前利潤及財務費用中有負數的公司。最終得到有效樣本794個。其中,2011年394家,2012年400家。民營企業控股的上市公司有179家,地方國企控股的上市公司有375家,中央企業控股的上市公司有240家。相關的財務數據來自國泰安數據服務中心CSMAR數據庫,產權性質數據是手工整理得到,企業社會責任表現的數據來自于潤靈環球責任評級(RKS)正式發布的 《2012-2013年A股上市公司社會責任報告評級數據庫》對2011-2012年企業社會責任報告評價的得分。
1.因變量。潤靈環球評級機構作為中國企業社會責任權威第三方評級機構,自2011年開始采用CSR四級評價體系來對企業社會責任報告評分。該四級評價體系包括了整體性評價M,內容性評價C,技術性評價T及行業性評價i,能較好地衡量企業社會責任表現,因此,本文將用其評分結果來衡量企業的社會責任表現。
2.解釋變量。本文采用法定名義稅率減去實際稅率來衡量企業獲得的所得稅激勵,為了減少企業大額利息費用支出對企業實際稅率的影響,本文中實際稅率用所得稅費用除以息稅前利潤來衡量。
3.調節變量。為了檢驗不同企業產權性質下稅收激勵對企業社會責任表現的影響差異,本文將產權性質STATE作為調節變量,并分為三類:如果公司的最終控制人是民營企業,取值為0,如果是地方政府,取值為1,如果是中央企業,取值為2。
4.控制變量。本文的控制變量包括:公司期末總資產的自然對數衡量的公司規模(Foster,1986);公司期末負債占總資產的比例衡量的財務杠桿;公司期末權益凈利率衡量的獲利能力;潤靈環球社會責任評級已考慮了行業差異,本文僅控制了年份虛擬變量;發布意愿虛擬變量;用分位數法將公司所在地的經濟發展水平分為四個等級,0-3分別表示經濟發達程度的增加;采用沈洪濤(2012)重污染行業分類方法設置的虛擬變量。
根據前面的文獻分析與研究假設,本文構建的檢驗模型如下:

表2是變量描述性統計,企業社會責任表現(CSR)平均值為 37.500,最小值為15.120,最大值為82.440,標準差為12.633,說明公司之間社會責任表現差異較大;所得稅激勵(ITI)的平均值為0.080,標準差為0.074,說明各公司的所得稅激勵水平存在明顯不同,所得稅激勵最小值為-0.139,說明有些公司面臨政府對其的負所得稅激勵;資產負債率 (LEV)平均值為0.534,最小值和最大值分別是0.047和0.920,說明不同公司之間的負債率差異較大;而凈資產收益率(ROE)平均值為0.122,最小值為-0.094,最大值為0.864,說明公司之間存在很大的盈利能力差異。
模型的回歸結果如下頁表3所示,第(1)欄為采用民營企業上市公司數據的回歸結果,第(2)欄為采用所有滬深A股上市公司數據,并將企業性質作為調節變量的回歸結果。第(1)欄的回歸結果顯示,所得稅激勵(ITI)的系數為20.842,并在10%的水平上顯著,說明在控制其他因素對企業社會責任表現影響的情況下,民營企業越享有所得稅激勵,越關注自身的社會責任表現,公司的管理層在做公司社會責任履行方面的決策時,會更多受所得稅政策的影響。因此,假設1得到驗證。在第(2)欄中,產權性質作為調節變量,檢驗所得稅激勵對中央企業、地方國企及民營企業控制的上市公司社會責任表現的影響是否存在顯著差異。結果表明,所得稅激勵對企業社會責任表現的影響在10%的水平上顯著。其中,STATE×ITI_1 的系數為-16.494,但是不顯著,說明所得稅激勵對地方國企控制的上市公司社會責任表現的影響要小于對民營企業的影響,但差異不顯著;STATE×ITI_2的系數為-27.567,在10%的水平上顯著,說明稅收激勵對地方國企控制的上市公司社會責任表現的影響要顯著小于對民營企業的影響。總體來說,企業的國有產權性質會降低所得稅激勵對企業社會責任表現的影響效應,而且,相比地方國企,中央企業的社會責任表現決策受所得稅政策的影響更低。從而,假設2得到證實。

表1 研究變量及定義

表2 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總體數據顯示,公司規模、負債水平、年度、企業披露意愿及公司是否是高污染行業都會影響到企業社會責任表現的好壞。企業自愿披露及屬于高污染行業都會明顯增強其社會責任表現。
本文從不同產權主體出發,用我國A股上市公司2011-2012年發布的社會責任報告的數據進行檢驗,結果顯示,在控制相關變量后,民營企業社會責任表現受所得稅激勵影響明顯,相比較之下,中央企業控制的上市公司的社會責任表現最不受所得稅激勵的影響。
第一,充分利用所得稅優惠政策來激勵民營企業社會責任表現的提升。由于民營企業社會責任表現與所獲得的所得稅激勵呈顯著正相關,國家政策制定者可以考慮對民營企業社會責任表現給予充分的所得稅優惠,以引導民營企業的行為方向。增加企業環境保護方面設備應納稅所得額抵免比例,對社會責任表現好的企業給予一些所得稅返還,進一步降低企業在進入一些可持續能源發展領域的征稅比例等。
第二,逐步增強市場化程度。與民營企業相比,國有企業的社會責任表現受所得稅激勵影響不明顯,并且,中央企業控制的上市公司要比地方國企控制的上市公司受影響更不明顯。我國不同產權性質的企業社會責任表現不同,說明企業社會責任表現更多的是受宏觀環境的影響下的一種被動行為,不是長久之計,在長期,只有提供公平競爭的環境,提高企業的社會責任意識,才能實現經濟、社會責任的可持續發展。
第三,增加企業社會責任相關規范。中央企業控制的上市公司的社會責任表現優于地方國企控制的上市公司,二者又都優于民營企業控制的上市公司社會責任表現,主要是由于國企面臨的企業社會責任履行及社會責任報告披露的相關規章通知等的數量要多于民營企業。由于我國企業社會責任發展比較特殊,企業社會責任報告發展先于責任管理,因此,很多企業不是特別明白自己發布企業社會責任的目的,因此就沒有發布的動力,而且,目前對企業社會責任的概念界定比較混亂,國家應及時制定相關規范,引導企業履行社會責任,同時,利用規章制度促使企業發布社會責任報告,提高企業社會責任表現。

表3 模型的回歸結果
第四,加強媒體監督。除了公眾監督,中央企業、地方國企等也面臨更大的媒體曝光率,因此,其有一種履行企業社會責任的使命感。對于私營企業,可以通過增加媒體關注的方式來促使其履行社會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