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信用為核心修改《商業銀行法》

◎ 文 《法人》特約撰稿 劉興成

修改《商業銀行法》應以信用為核心，重建商業銀行信用。其草案應當公示，讓社會各界和全國人民參與，才能體現公開、公平和公正，進而修改出良好的《商業銀行法》，有利于其實施

6月24日召開的國務院常務會議，通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業銀行法修正案（草案）》，由此拉開了修改《商業銀行法》的序幕。《商業銀行法》于1995年頒布實施，并于2003年進行了第一次修改。現在要進行20年來的第二次修改，怎樣修改才能避免《商業銀行法》成為銀行業發展的桎梏，讓中國的銀行業更加市場化，促進銀行提升國際競爭力？這是修改《商業銀行法》不得不回答的問題。

信用是銀行的生命

國務院的《商業銀行法》修改草案擬廢止貸款余額與存款余額比例不得超過75%的規定，將存貸比由法定監管指標轉為流動性監測指標，目的在于完善金融傳導機制，增強銀行擴大“三農”、小微企業等貸款的能力，服務實體經濟。

國務院的《商業銀行法》修改草案還沒有完整披露，披露的——廢止貸款余額與存款余額比例不得超過75%的規定，應是爭議最小的修改內容。根據《立法法》的立法程序，該草案必須提請全國人大常委會審議，三次人大常委會會議審議后再交付表決，表決通過后由國家主席簽署主席令予以公布，才能成為付諸實施的新的《商業銀行法》。期間要經過復雜的程序和博弈，因此，《商業銀行法》修改草案與最終實施的《商業銀行法》，還有一些變數。

金融是現代經濟的核心和血脈，銀行是金融的重要組成部分。信用維系著銀行的生存和發展，銀行信用決定銀行的競爭力和生命力，缺乏信用的銀行早晚會倒閉，因此，信用是銀行的生命。據《證券日報》記者觀察，2015年6月初銀行板塊整體市盈率僅為7.75倍，為中國股票市場上唯一整體市盈率低于10倍的板塊。為什么證券市場不看好賬面盈利頗豐的商業銀行？乃因中國的銀行整體信用不足，證券市場不看好銀行信用所致。

有媒體于2015年6月底做了《“存款失蹤”真相》的封面報道，國內銀行1年半內竟爆出18起存款失蹤案，涉及金額46億元。讀者和銀行儲戶看到的不是存款失蹤個案，大部分銀行都有存款失蹤案，國有銀行和民營銀行都發生過，涉及河北、浙江、廣東、河南、湖南、四川、湖北等全國各地多個省份，“失蹤存款”少則數萬元，最高達數億元。形形色色的存款失蹤案，是商業銀行信用缺失的標志性事件。

事實上，體現商業銀行信用缺失的還不只是多起存款在銀行“不翼而飛”的事件，而是銀行對“存款失蹤”千篇一律的解釋：基本不存在存款丟失的事情，絕大多數是儲戶被不法分子騙了。現行的商業銀行體制，驅使銀行相關工作人員推卸責任和能夠推卸責任，這是銀行信用缺失的深層次表現。

為什么中國的互聯網金融最為活躍？為什么中國互聯網金融走在全世界的前列？主要原因一是中國的商業銀行信用不足，不能充分滿足實體經濟的需要，給了互聯網金融發展的機會和空間；二是管理層支持互聯網金融沖擊包括國有銀行壟斷在內的國有金融壟斷，推動金融改革和競爭，迫使金融機構提高效率。

重建商業銀行信用

既然信用是銀行的生命，《商業銀行法》就要圍繞信用做文章，修改《商業銀行法》應以信用為核心，重建商業銀行信用。以信用為核心修改《商業銀行法》，可以讓《商業銀行法》修改變得簡單易行。凡是有利于增強商業銀行信用的改革措施，都可以進入《商業銀行法》。凡是有損于商業銀行信用的條款，應當把它從《商業銀行法》中剔除。

重建商業銀行信用的首要舉措，是處理好銀行與客戶的關系。《商業銀行法》第五條規定：“商業銀行與客戶的業務往來，應當遵循平等、自愿、公平和誠實信用的原則。”《商業銀行法》第六條規定：“商業銀行應當保障存款人的合法權益不受任何單位和個人的侵犯。”《商業銀行法》的這些總則規定目的在于維護銀行信用，但缺乏維護銀行信用的具體措施和做法，應當在《商業銀行法》分則中增加相應的內容。

第二，強調銀行設立沒有所有制束縛，對打破國有銀行集體壟斷有重要意義，破解銀行混合所有制改革難題便水到渠成。《商業銀行法》第十二條規定，設立商業銀行的實質要件是資本、人才和軟硬件設施，并沒有所有制束縛。過去國有銀行信用有政府背書，《存款保險條例》的出臺和存款保險制度的建立，國有銀行失去了政府背書，銀行信用由市場機制做保障，民營銀行與國有銀行第一次站在公平的存款保險制度平臺上。因此，在修改《商業銀行法》時，有必要增加“民營控股的銀行與國有控股的銀行具有平等的設立和運營地位”的條款，以糾正過去對民營銀行的所有制歧視，打破國有銀行集體壟斷，加強銀行業競爭，破解銀行混合所有制改革難題。

第三，商業銀行設立規模法定，發展規模由市場決定。民營銀行并不是只有做小銀行的資格，根據《商業銀行法》第十三條規定，設立全國性商業銀行的注冊資本最低限額為十億元人民幣，只要注冊資本在十億元以上的銀行，都是全國性商業銀行。至于銀行是面向中小企業還是大型企業，那是市場細分和銀行的競爭力問題，不應當打上所有制烙印。中國平安和民生銀行雖然是民營金融，但經歷不長的發展歷史，就已經成長為具有國際競爭力的金融機構，早已成為世界500強企業。

第四，修改《商業銀行法》，應允許混業經營。金融混業經營是世界潮流，可提升銀行的綜合競爭力，但現有法律規定與混業經營相沖突。《商業銀行法》第四十三條規定：“商業銀行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境內不得從事信托投資和證券經營業務，不得向非自用不動產投資或者向非銀行金融機構和企業投資，但國家另有規定的除外。”有人建議將“向銀行發放證券牌照”寫進《商業銀行法》，這是外行的混業經營建議。金融有其專業性，銀行并不擅長證券和保險業務，證券公司最擅長證券業務，讓中國保監會監管銀行和證券公司是不負責任的。只需要修改《商業銀行法》和其他金融法律中限制混業經營的規定部分，允許銀行作為股東投資證券公司、保險公司、信托公司等非銀行金融機構，這既實現了混業經營，又保持了金融的專業性，還不讓監管產生混亂。

第五，在《商業銀行法》中對銀行理財、互聯網銀行等大是大非問題做出明確規定。商業銀行經營銀行業務是正途，經營“影子銀行”業務是不務正業，尤其是繞過銀行資產負債表的銀行理財業務，由于體制扭曲，有“龐氏騙局”的重大嫌疑。在修改《商業銀行法》時，應當允許銀行投資理財業務公司或投資資產管理公司，禁止銀行直接從事銀行理財業務，為銀行建一道與理財業務隔離的防火墻，防范理財業務損害銀行信用的風險。互聯網銀行是新生事物，應將互聯網銀行納入《商業銀行法》，明確互聯網銀行的規范。

第六，修改《商業銀行法》要體現公開、公平和公正的原則。媒體報道披露，銀監會成立的《商業銀行法》修訂小組，由銀監會法規部牽頭，并抽調了部分商業銀行人士，這容易導致《商業銀行法》對銀行的自利而忽視社會公共利益，《商業銀行法》應當代表全國人民的意志和利益。因此，《商業銀行法》草案就應當公示，讓社會各界和全國人民參與，才能體現公開、公平和公正，進而修改出良好的《商業銀行法》，有利于《商業銀行法》順利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