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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形與決勝——國共全面內戰初期的山東戰場

2015-10-17 15:42:06汪朝光
軍事歷史研究 2015年2期

汪朝光

(上海大學 歷史系,上海200444)

山東地處中國東部沿海和南北交通要沖,北望京畿,西鄰中原,南接蘇皖,東與遼東半島隔海相望,戰略地位極其重要,向為兵家必爭之地。抗戰時期,國共兩黨都在山東開展了敵后作戰,但中共以其進取心、堅韌性、靈活性終居上風,建立了山東敵后抗日根據地,擁有山東大部地域和人口,成為抗戰時期中共最主要的根據地之一。然國民黨亦不甘放棄山東,在抗戰勝利后力圖卷土重來,山東由此又成為國共兩黨爭奪的重點地區和內戰的主戰場之一,在齊魯大地上,上演了一幕幕戰爭大劇,并在內戰進程的勝負演進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本文以國共內戰初期的山東戰場為論述的中心,以期為這段歷史進程提供更多學術視角的觀照。①海峽兩岸的內戰軍事史通論性著作對國共內戰初期的山東戰場都有敘述,但專門性的論述卻不多見,尤其缺乏對于國民黨軍方面的研究,此當為本研究之出發點。

一、國民黨軍困守一隅——全面內戰爆發前的山東

抗戰勝利后,中共不理會國民黨令其“固守原防”的命令,以和平或武力的方式,在山東從日偽軍手中接收了60余座城市,包括煙臺、威海、淄川與博山、周村、臨沂、菏澤、曲阜、濟寧等地。而國民黨軍隊則依賴鐵路運輸和投降日軍的配合,由第11戰區副司令長官李延年指揮第12軍自徐州沿津浦路北進,接收了山東省會濟南;第8軍由美國軍艦運輸自華南北上,接收了膠東重鎮青島;第96、51、77軍進至魯南津浦路沿線的兗州、泰安等地,從而形成了戰后國共山東對峙的基本格局。

從抗戰勝利到1946年1月停戰令發布前,圍繞戰后中國的政治走向,一方面,是國共雙方在談判桌上唇槍舌劍的針鋒相對、討價還價;另一方面,是雙方在戰場上你來我往地爭奪實際控制地盤。津浦路是國民黨軍北上接收的重點路線,在國民黨軍進駐濟南后,與徐州形成南北呼應之勢,大體控制了津浦路徐州濟南段,便于其后繼續四下擴張,對中共“向北發展,向南防御”的戰略部署形成較大威脅。為此,中共中央決定山東主力部隊調往東北后,將蘇北新四軍主力北移山東,并將軍部與山東軍區合并,由陳毅任軍長兼司令員,要求“截斷津浦路,阻止頑軍北上,并力求消滅北上頑軍之一部或大部。為此必須立即組織一個強大的突擊力量,布置于徐州以北、濟南以南之適當位置,控制鐵路一段,創造戰場,以便打擊北上頑軍”。②《 軍委關于截斷津浦路阻止國民黨軍北進給陳毅等的指示》(1945年10月12日),中央檔案館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5冊,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1年,第335頁。1945年10月中旬,山東軍區組成津浦前線野戰軍,陳毅任司令員,以津浦路徐州至濟南段為中心,發動阻擊和攻擊作戰,遲滯國民黨軍北上。

津浦戰役之始,中共部隊首先在10月19日占領津浦路之鄒縣,隨后向南北擴展,南段攻占滕縣,圍困臨城、棗莊,北段攻占寧陽、曲阜,包圍兗州、泰安。坐鎮濟南的李延年和困守臨城的第19集團軍司令陳大慶,均連電告急,稱“援軍如再遲延不到,恐將影響山東全局及鐵路煤礦”;“懇速飭大軍北上,否則魯省恐將不保”。③《何成浚將軍戰時日記》(1945年12月11日、31日),臺北:傳記文學出版社,1986年。蔣介石對此頗為惱怒,致電徐州綏署副主任湯恩伯稱:“陳大慶精神萎靡,行動遲鈍,貽誤軍機甚大,而且此次臨城棗莊被匪圍攻已久,損失頗大,而該總司令仍逗留后方,不知責任何在,應將撤職查辦。……希弟親赴徐州臨城,負責整頓指揮為要。”④《蔣介石致湯恩伯電》(1945年11月30日),《蔣中正總統檔案·革命文獻·戡亂時期(國共協商與共軍叛亂)》下第3冊,第372—373頁,臺北“國史館”藏。不過,這一時期國共兩軍在山東的作戰地域、規模、烈度都還有限,集中在主要鐵路通道周邊。至1946年1月停戰時,津浦路濟南南萬德至徐州北韓莊段、膠濟路濟南東張店至昌樂段,均在中共部隊控制下,中共山東和華中兩大根據地已連為一體,成為對國民黨統治中心京、滬、杭地區最為直接的威脅。

1946年1月10日停戰令頒發后,山東的熱戰暫時止息,但是,國民黨的作戰準備并未停止。在蔣介石心目中,武力解決共產黨問題是談判不成之后的既定方針,早在上年底,蔣已經在考慮“重新審核全國軍隊部署及剿共序列”,決定計劃“剿匪”3個地區,其中排在首位的就是“臨城與魯南區陳毅”。①《蔣介石日記》(1945年11月27日、12月18日),美國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檔案館藏。下同。1946年2月,國民黨軍方擬制名為復員計劃而“實一作戰計劃”上呈,蔣介石于3月4日“批交軍政、軍令、軍訓三部秘密研究準備”。該計劃將未來的軍事行動分為三步,第一步擬攻占熱河的赤峰、承德及察哈爾的多倫、張家口,同時以數軍由海道輸連云港登陸,以拊蘇北魯南“共軍”之背而殲滅之;第二步則打通津浦線;第三步則再擊滅冀南、豫北“共軍”。②《郭汝瑰日記》(1946年3月9日),北京:軍事博物館藏。下同。由此觀之,包括蘇北和山東的華東戰場,在國民黨的“剿共”軍事計劃中,實居于上下聯絡的中心地位。

中共方面,對于國民黨的作戰準備一直保持著必要的警惕,原本在停戰協議和整軍協議達成后預定實行的先期精簡三分之一部隊的計劃,很快即因為形勢的變化而停止執行,停戰期間的中共部隊也獲得了軍事訓練整備的時間。自1946年3月起,國共首先在東北發生大規模武裝沖突,國民黨軍自沈陽一路北進,在5月中下旬先后攻占四平和長春。為了打擊國民黨的進攻氣焰,中共中央決定:“我在大局上仍忍耐,惟須取局部報復手段。”③《 對頑軍進攻取局部報復手段》(1946年5月19日),《毛澤東軍事文集》第3卷,北京: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第228頁。中共選擇的“報復”地點便是山東,理由是:“一則時局發展是逐漸的,不是突然的,我宜從小的打起顯得有理,不宜從大的打起,顯得無理;二則消滅上述三部后看頑方如何動作,然后決定我主力使用方向,方不陷于被動;三則……我可于運動中消滅增援之敵。”④《山東軍區以首先消滅吳化文等部為有利》(1946年5月30日),《毛澤東軍事文集》第3卷,第242頁。6月7日,山東軍區以“討逆”自衛作戰名義發起進攻,先后攻占德州、張店、周村、棗莊等地,幾乎占領了山東全境。中共的行動使蔣介石感到華東中共部隊的莫大威脅,更加強了他準備在關內動武的決心,國民黨隨后調動第54軍和第73軍至山東青島和濟南,停戰協定在關內實際已很難執行。蔣介石還在和美國調停特使馬歇爾談話時,明確表示“保障山東決心,告其寧可放棄東北九省,務必全力鞏固山東。”⑤《蔣介石日記》(1946年6月12日)。

1946年6月,一方面是東北停戰,關外戰火稍有止息;一方面是關內國共關系日趨緊張,國民黨高官多數傾向動武,內戰已難避免。北平行營主任李宗仁建議,“如協議不能進行時,則以軍事為主,政治為輔,迅即增調兵力,……以津浦南北段與膠濟路及魯西方面四路進軍,掃蕩山東之共軍主力”。⑥《 李宗仁致蔣介石函》(1946年6月1日),《蔣中正總統檔案·特交檔案·分類資料(剿匪):全般措施》,002卷第6號,臺北“國史館”藏。6月13日,南京國防部舉行作戰會報,參謀總長陳誠提出國民黨的戰略方針是:長江以北應以軍事為主,長江以南則以政治為主;戰前準備極端重要,兵員糧彈補充愈快愈好,要統一思想,節約兵力,集結機動使用。參謀次長劉斐具體解說作戰計劃是:“今后作戰方針,應關內重于關外。關內首先打通津浦、膠濟兩鐵路,肅清山東半島,控制沿海口岸。”⑦《國防部作戰會報記錄》(1946年6月13日),北京:軍事科學院軍事圖書館藏檔抄件。從蘇北到山東,便成為國民黨即將發起軍事進攻的重中之重。由蔣介石決定的“剿匪”軍事行動開始之期的排序為,蘇北6月25日,膠濟路7月30日,魯南8月15日,津浦路8月30日(實際開始日期有前后參差)。⑧《蔣介石日記》(1946年7月6日)。當時參謀本部方面有人建議陳誠,“應在魯南方面集中優勢兵力,掃蕩隴海路以北地區”。⑨《郭汝瑰日記》(1946年9月7日)。但考慮到軍事部署的實況和地域重要性的區別,國民黨的進攻重點起初仍然放在蘇北。

中共方面,考慮到大戰即將打響,為了打破國民黨的進攻計劃,最初設想出擊外線,其中山東主力以徐州地區為主要作戰方向,出擊津浦路徐州蚌埠段。“這一計劃的精神著重向南,與蔣介石的精神著重向北相反”,“逐步向南,穩扎穩打”,將戰爭引向國統區,“從國民黨區域征用人力物力,使我老區不受破壞”。①《 中央關于全面破裂后作戰方案給劉伯承等的指示》(1946年6月22日),中央檔案館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6冊,第210—211頁。后來,中共又根據國民黨軍全面進攻的態勢,規劃“先在內線打幾個勝仗再轉至外線,在政治上更為有利”,②《先在內線打幾個勝仗再轉至外線》(1946年7月4日),《毛澤東軍事文集》第3卷,第320頁。說明中共根據形勢的變化在不斷調整戰略,首先著重強調發揮內線作戰的優勢。

在國共全面內戰即將爆發的背景下,山東戰場的重要性為雙方所重視,山東的戰爭大幕也正在徐徐拉開。

二、攻方有守,守方有攻——從內戰爆發到魯南戰役

1946年初,國民黨在濟南設第二綏靖區,王耀武任司令,負責山東全盤軍事防務。6月全面內戰爆發時,國民黨在山東部署有5個軍,但只控制著濟南、青島、濰坊三市,大約占全省面積4%的地區。面對幾乎占據著山東全境的中共部隊,要經略全省顯然實力仍遠遠不夠,因此,國民黨軍在山東的初期作戰目標,主要為打通膠濟路,建立濟南、青島兩大城市間的聯系,同時從徐州以一部進出魯南,爭取控制攻擊出發地,等待蘇皖戰場完成作戰任務后,再會攻山東。第二綏靖區制訂的山東作戰計劃,以“貫通膠濟路西段為目的。以一部確保濟、青基地,而以主力編成東、西兵團,分由濟南、昌樂,沿膠濟路對進”。③臺灣“三軍大學”編:《國民革命軍戰役史第五部》第3冊,臺北:“國防部史政編譯局”,1989年,第158頁。兵力部署為:東兵團第8軍,由軍長李彌指揮;西兵團第73、96軍,由第20集團軍司令夏楚中指揮;第54軍出擊膠東,策應東兵團;第12軍固守濟南。6月25日,東、西兵團開始發起攻勢。

中共方面,山東軍區主力部隊有3個縱隊和6個師。內戰開始后,陳毅奉命率1個縱隊和2個師南下,出擊蘇皖淮北地區,山東留有2個縱隊和4個師,但是分布于全省各地,不具備與國民黨軍主力正面對抗的條件。山東戰事開始后,面對國民黨軍的進攻,中共山東軍區各部節節抵抗,但因實力不濟,只能被迫節節棄守。7月6日,國民黨軍東、西兵團在張店西會合,打通了膠濟路西段。隨后,第8軍于9日占淄川,第73軍于11日占博山,膠濟路西段作戰結束。膠東方面,6月23日,國民黨第54軍由青島北的城陽向即墨發動進攻。中共膠東軍區集中6萬野戰部隊和地方武裝進行阻擊。城陽距即墨不過15公里,然因中共部隊的堅強阻擊,第54軍耗時10天,直至7月2日才攻下即墨。接著,第54軍西進,10日占藍村,12日占膠縣。此后,國民黨軍轉入休整。

9月底,第二綏區開始膠濟路第二期作戰行動,以“貫通膠濟全線之目的”,“打通膠縣至坊子間交通,并索匪主力而殲滅之”。④臺灣“三軍大學”編:《國民革命軍戰役史第五部》第3冊,第171頁。具體部署是,第8軍為西路,第54軍為東路,分自坊子和膠縣東西對進。10月1日,第8軍占昌邑,第54軍延至4日方開始攻擊行動。中共部隊則以靈活的方式,阻擊國民黨軍的進攻。10月9日,第54軍占高密,次日與第8軍會合,打通了膠濟路全線。不過,國民黨方面對于此次作戰的評估是:“國軍僅沿交通線進剿,實予匪以退避之良好機會,故僅收復點線,而未能殲滅其主力,尤不能控制廣大地區,致貽后患,不無遺憾。”⑤國防部編:《綏靖第一年重要戰役提要》,南京:國防部,1948年,第59頁。

1946年底,國民黨軍在付出相當代價后,基本控制了蘇北和皖北,并逼迫中共華東部隊的主力從蘇皖步步退到了山東。國民黨統帥部認為,中共部隊實力在蘇皖地區作戰中受到重大損失,因此企圖在山東與中共部隊決戰,而當時國民黨軍在山東內陸除了控制著濟南、濰坊和膠濟路之外,部署的部隊數量有限,故其對山東的攻勢主要是由在蘇北的國民黨軍主力由南而北推進,魯南首先成為國共兩軍在山東交鋒的主戰場。1946年12月底,國民黨軍整編第26、51、59、77師已經推進到魯南,其中整編第26師的位置最為突出,進至向城地區,距中共山東根據地的中心城市臨沂不過幾十里路程,“惟以前進位置過于突出,兵力極感薄弱,形勢極為孤立”,有鑒于此,師長馬勵武曾建議后撤一段距離,但徐州綏署卻令其就地固守而不同意后撤,使其“孤軍久暴,既不進又不退,前后左右皆空,此誠軍語所謂掛形也”。①《 馬勵武致友人信》《馬勵武日記》,棗莊市出版辦公室編:《魯南戰役資料選》,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152—153頁。這樣的態勢,為中共部隊提供了可乘戰機。

與此同時,中共在蘇皖和蘇北作戰的山東與華中部隊已基本合一,對于下一步作戰行動,陳毅、粟裕等原本提出或者繼續蘇北作戰,或者出擊淮北,或者回師魯南的不同方案,但考慮到魯南國民黨軍所屬系統不一,間隙較大,有利割殲,山東根據地的后方條件較好,便于內線作戰,因而傾向于主力轉進山東作戰,并得到中共中央的同意。毛澤東指示:“魯南戰役關系全局,此戰勝利即使蘇北各城全失亦有辦法恢復。……第一仗似以打二十六師三個旅為適宜,因該師系魯南主力,該師被殲,全局好轉。”②《魯南首戰以殲敵二十六師為宜》,《毛澤東軍事文集》第3卷,第591頁。為此,陳、粟決定集中山東野戰軍第1縱和第8、9、10師、華中野戰軍第1師,共27個團的兵力,圍殲整編第26師,同時部署仍留置蘇北的部隊適時北撤,集中山東。

1947年1月2日晚,山東野戰軍突然出現于向城地區,包圍了整編第26師和第1快速縱隊。整編第26師師長馬勵武事先毫無察覺,元旦那天正在嶧縣后方欣賞京劇《風波亭》,結果“風波”來時,前方部隊群龍無首,驚慌失措,倉促之中決定于4日突圍。可是,突圍之日“天忽大雨,道路泥滑,人馬車輛均陷泥淖,行動倍增困難”。③《馬勵武日記》,棗莊市出版辦公室編:《魯南戰役資料選》,第152頁。快速縱隊的戰車在泥濘中無法發揮作用,突圍當日下午即被全殲。得知整編第26師被殲,蔣介石認為:“半年以來剿匪損失,以此為最大。此乃伯陵(薛岳)指揮錯誤,對戰車重砲皆置於最前方突出部,且其時甚久,此無異送精械于匪部,違反戰術原則所致也。余曾以此戰車部隊太暴露,又預知匪將來攻,而未能切實糾正。此余以政治煩忙,無心細研之過也。惟望經此教訓能澈底改正,則猶可補救也。”④《蔣介石日記》(1947年1月5日)。

整編第26師被殲后,山野原計劃再打馮治安部整編第59、77師。馮部原已奉令增援整編第26師,但為保存實力,推進緩慢,此時更收縮至運河南岸固守。山野遂改變計劃,自9日起分頭攻擊國民黨軍據守的孤立據點嶧縣、棗莊,11日占嶧縣,俘整編第26師師長馬勵武,20日又占棗莊,殲整編第51師,俘師長周毓英。至此,國民黨軍整編第26、51師和第1快速縱隊共5萬余人被殲,蔣介石認為這是“二十年剿匪以來最大之損失”。⑤《蔣介石日記》(1947年1月25日)。而在近20天的戰斗中,徐州綏署居然沒有作出有力反應,尤其是在隴海路南的十幾萬國民黨軍停留原地不動,未有增援動議,令人莫明所以。國民黨空軍副總司令王叔銘認為:“國軍如此不能作戰,高級指揮官應負責任。徐州外圍之挫敗,薛岳應負指揮錯誤之責,而陳(誠)總長迄未有表示。回憶鄭州劉(峙)主任因第三師失敗即被撤職,而薛岳連續損失兩師之眾及其快速部隊之全部,亦未見受懲處,有許多軍人對此頗表不滿。”王叔銘還認為,此役失利與“前方士氣不振,官長有錢不愿打仗”有關系,⑥《王叔銘日記》(1947年1月23日、28日),臺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藏。下同。反映出戰后接收中國民黨官員的大規模貪污腐敗現象,軍方高官亦不能免,從而不能不影響國民黨軍隊的作戰士氣和意愿。

三、國方冒進與輕退之失——萊蕪戰役

國民黨軍雖在魯南遭受重大損失,但同期在蘇北卻有明顯進展,1947年1月中旬,中共部隊放棄蘇北最后一座縣城沭陽,蔣介石認為:沭陽“今既收復,則嶧縣雖失尚無大礙,尤其是金鄉之圍已解,則徐州左側之威脅已去,乃可專心進剿魯南陳匪主力矣。”①《蔣介石日記》(1947年1月11日)。蔣判斷:“關內土匪計有四大股,為賀龍、聶榮臻、劉伯承、陳毅等,現賀聶已無大能為,如陳劉兩股能一舉擊滅,則中原大局可早安定。”②《 鄭州綏署魯豫邊區作戰經過概要》,中國科學院歷史研究所第三所南京史料整理處編:《中國現代政治史資料匯編》第4輯第18冊(油印本)。他判明中共部隊主力已經移至山東,符合其原先設想的決戰之機。1月下旬,蔣“審察戰局,指導辭修應注意各點”,“核定山東作戰計劃”。③《蔣介石日記》(1947年1月21日)。同時指示陸軍總司令顧祝同:“此次隴海東段與魯南之決戰,實為堵遏共軍成敗之唯一關鍵,萬不可以一隅之得失,而置根本計劃于不顧,……必須先集中我主力對付陳毅一股以后,再肅清劉伯承股,此為既定不易之方針。”④秦孝儀主編:《總統蔣公大事長編初稿》卷6(下),臺北:中國國民黨中央委員會黨史委員會,1978年,第362頁。秉承蔣意,參謀總長陳誠親臨濟南,策劃魯南會戰。他命令將攻擊部隊編為南北兩個兵團,南兵團為主攻兵團,由整編第19軍軍長歐震指揮整編第11、25、59、64、74、77、83師和第7軍,由隴海路出發,沿沂河、沭河分3路直指中共華東區的中心所在地臨沂;北兵團為助攻兵團,由第2綏靖區副司令李仙洲指揮第12、73軍和整編第46師,由膠濟路出萊蕪、新泰,切斷中共部隊后路。南北兵團對進,企圖以優勢兵力在沂蒙山區夾擊中共部隊而殲之。1月30日,南京國防部決定魯南會戰方案。2月初,蔣介石親至徐州、鄭州部署,“責令前方將領乘此有利形勢,把握戰機,督率所部繼續前進”。⑤秦孝儀主編:《總統蔣公大事長編初稿》卷6(下),第380頁。

1947年1月中共華東部隊大部撤至山東后,醞釀已久的華中與山東部隊的合并于2月初完成,2月3日成立華東野戰軍,陳毅任司令員兼政治委員,粟裕任副司令員,譚震林任副政委,陳士榘任參謀長,所轄部隊編為11個縱隊及1個特種兵縱隊,總兵力達到30萬人,實現了完全意義上的統一指揮,具備了打大仗的條件。中共中央在國民黨軍整編第26師被殲后指示陳毅和粟裕:不要輕動,而要休整部隊,充分準備,創造戰場,吸引國民黨軍北上到適當地區,然后殲滅最為有利。“總之,一切以打大殲滅戰為目標。”⑥《一切以打大殲滅戰為目標》,《毛澤東軍事文集》第3卷,第603—604頁。可見,國共兩軍此時都有在山東打大仗的心理與物質準備。

1月28日,國民黨軍各部開始行動,或許是吸取了過去失利的教訓,南線10余萬兵力在寬不過幾十里的戰線上,以密集平推方式緩慢推進,稍遇阻擊便停止不前,7天才走了不到70里,且各部互相觀望,都不愿過于突出,表現比較謹慎。外界觀察是,“近來自陳總長以下各層指揮官均兢兢不能發展,只圖保守,無急進之企圖”。⑦《王叔銘日記》(1947年2月2日)。而北線部隊以往未遭敗績,表現比較冒進,2月1日開始行動,4日便到達萊蕪,8日整編第46師已前出至新泰,3個軍(師)的兵力沿萊蕪、新泰公路擺成了一字長蛇陣,且脫離了膠濟路后方。按原計劃,北線為助攻,但在南線主攻部隊遲疑緩進的情況下,北線助攻部隊過于突出,喧賓奪主,實際已處于不利地位。對于國民黨軍南線部隊的遲疑緩進,陳誠、薛岳等主張整頓休息再攻臨沂的建議,蔣介石頗為不滿,他連續指示前線將領,此時“對臨沂進剿已建立基礎,萬不宜停頓整理,……放棄我主目的而為匪所牽制以達其擾亂之目的,應切令辭修萬勿改變原定方針轉移目標為要”。2月2日,蔣介石親飛徐州,“指示方略”,“決定對臨沂進剿之策”;并告誡前線將領,“陳毅實為共匪中最強悍老練之一股,如能消滅該股所謂新四軍老匪,則其他當易與為力乎”。⑧《蔣介石日記》(1947年2月1日、2日、7日)。

中共方面對于國民黨軍的進攻早有準備。①國民黨軍的魯南會戰方案于1月30日下午5時由國防部作戰會報討論通過,5時半中共即通過秘密情報渠道得知。根據情報,1月底中共中央指示華野:“我軍方針似宜誘敵深入,不但不先打隴海路,即敵至郯(城)馬(頭鎮)地區是否就打亦值得考慮,似宜待其進至郯馬以北發起全力殲擊,可連續打數個大殲滅戰,使自己處于完全主動地位,絲毫不陷于被動(如打得太早即有打成膠著陷于被動可能)。”②《宜在魯南誘敵深入打大殲滅戰》(1947年1月31日),《毛澤東軍事文集》第3卷,第649頁。華野最初的設想是在南線誘敵深入,爭取殲其一路,但因歐震所部行動謹慎,沒有暴露大的弱點。2月初,陳毅和粟裕報告中共中央,南線“敵前進甚極穩重”,“如目前我軍進行出擊,只能擊潰,很難達成殲滅”,而北線之敵不僅冒進,而且威脅到華野的后方基地,陳、粟遂提出“主力急行北上,徹底解決北線敵人”的作戰方案,③《 擬待敵第二步前進時殲其一路》(1947年2月4日),《殲滅山東南北兩線敵人的作戰方案》(1947年2月5日),粟裕文選編輯組:《粟裕文選》第2卷,北京:軍事科學出版社,2005年,第244、247頁。得到中共中央的同意。10日,華野指揮部發布命令:南線“尚未獲殲敵良機,局部戰斗雖能獲勝,亦難獲得徹底解決整個戰局問題,經我們研究后,目前戰局以先解決李仙洲所部然后肅清膠濟線之王耀武部,再全力南下殲滅南線之敵較為有利。”④《 華東野戰軍萊蕪戰役命令》(1947年2月10日),中共萊蕪縣委宣傳部編:《萊蕪戰役資料選》,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72—73頁。據此,華野動用了幾乎全部主力部隊,令第1、4、6、7縱自臨沂北上,會合由膠濟路南下的第8、9、10縱,圍殲李仙洲部。第2、3縱在南線擔任牽制任務。當日,參戰部隊秘密撤離臨沂,急速北上,由于嚴格保密,并部署了一系列佯動(臨沂外圍偽裝主力的節節抗擊,在運河上架橋,籌集渡船等),使國民黨軍一時難以判斷華野的真實意圖。

2月9日,徐州綏署令南線各部于10日起“向臨沂及其以西地區攻擊前進,誘致匪主力于當面一舉殲滅之”。⑤謝聲溢:《徐州綏靖概要》,南京:國防部,1946年,第85頁。由于華野主力已轉兵北上,南線部隊佯作抵抗后即行撤離,國民黨軍于15日占領臨沂。蔣介石得報后頗為得意,自信“此次戰略可說完全成功”,“此心略慰。研究魯南與魯西之追擊計劃,指示空軍杜絕黃河各渡口之措施,勿使共匪主力向北岸流竄也”。⑥《蔣介石日記》(1947年2月15日)。他認為“陳毅已失其老巢,就再不能發生過去一樣大的作用了”;“國軍占領臨沂以后,如果我們計劃周密,部隊努力,則魯南、膠東不難收復,以后的問題,都在黃河以北了”。⑦蔣介石:《剿匪戰役之檢討與我軍今后之改進》(1947年2月19日),北京:軍事科學院軍事圖書館藏檔抄件。對于外傳中共部隊是主動撤退的說法,蔣不屑一顧,認為“在臨沂附近搜出重要武器,可知匪之撤退臨沂,并非有計劃之行動也。”⑧《蔣介石日記》(1947年2月16日)。聲稱,“他們退出老巢,放棄軍事重鎮,便證明他們是受了嚴重的打擊,不能不出此窮途末路的一著了”。⑨《對于最近社會經濟軍事情勢之分析》(1947年2月17日),秦孝儀主編:《總統蔣公思想言論總集》卷22,臺北:中國國民黨中央委員會黨史委員會,1984年,第21頁。國民黨軍事將領對攻占臨沂亦極為樂觀。陳誠稱“中共之損失極大,現正向魯西潰退”;“中共此次集合號稱二三十萬人之眾,敗后殘余渡河者當不過十萬人。”〔《王世杰日記》(1947年2月17日、20日),臺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90年〕空軍司令周至柔報告,臨沂一戰,“共軍”因空軍轟炸傷亡七八千人,毀汽車千余輛,陳毅主力被迫向泗水方向退卻。〔《郭汝瑰日記》(1947年2月15日)〕實則中共部隊是主動轉移,而當時中共部隊還很少有汽車,所謂千余輛汽車明顯是夸大其辭。這種虛報戰果的情況,在很多情況下影響到國民黨的作戰決策。蔣介石其后訓誡部下:“過去我們的作戰計劃往往憑借空軍的偵察報告而下判斷來決定的,但照這次萊蕪戰役的經驗,空軍的偵察并不能作為唯一可靠的根據,以后還是要你們靠陸軍本身在前方實地的偵察來決定,前方將領在必要時,就可以依照你們自己所得的實際情況,決定計劃,獨斷專行,向敵人進攻。”〔《國軍剿匪必勝的原因與剿匪戰術的改進》(1947年4月15日),“國防研究院”編:《蔣總統集》第2冊,臺北:1960年,第1578頁〕然而國民黨軍未經大戰便占臨沂,使第2綏區司令王耀武起了疑心,他還得到中共部隊正在北移的情報,遂判斷“由南向北急進之匪軍,應為其主力之轉用,顯有打擊北路兵團之企圖”,①臺灣“三軍大學”編:《國民革命軍戰役史第五部》第3冊,第214頁。王耀武自始即對李部南下計劃態度消極,認為南進孤軍深入,補給困難,且使膠濟線兵力空虛。李仙洲南進后亦電告王:魯南未有決戰征候,魯中為中共根據地,決不會輕易放棄。但陳誠認為陳毅部是已敗之師,無足顧慮,要王耀武在事關國共存敗之時具有決心,顧全大局。(《萊蕪戰役前后敵情綜合介紹》,北京:軍事科學院軍事圖書館藏檔抄件)王耀武為此急令李仙洲部收縮。然而國民黨統帥部的判斷與王耀武相反,他們以為中共部隊是“無力與我軍主力作戰,有北渡黃河避戰的企圖”,因此命令王耀武執行原南北夾擊之作戰方案,“勿使其繼續北竄”,并派飛機向李部空投命令,嚴令其回防,否則以抗命論處。②王耀武:《萊蕪蔣軍被殲記》,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全國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文史資料選輯》第8輯,北京:中華書局,1960年,第121頁。本來李仙洲部接到王耀武的命令于16日開始將整編第46師自新泰后撤顏莊,第73軍自顏莊后撤萊蕪,第12軍自萊蕪后撤膠濟路,次日又因徐州綏署和南京統帥部的嚴令,各部重回原地,部隊來回運動,疲于奔命。及至19日,中共大部隊已出現在李部四周,王耀武不等批準即命李部火速后撤,王的性格本“大膽果斷”,但在上峰的錯誤指令下,無法發揮其指揮才能,而就是這3天的動搖與延誤,注定了李仙洲的覆滅命運。

2月20日,華野首先以第8、9縱在萊蕪北設伏,殲滅了由博山南下萊蕪歸建的第73軍第77師;又以第6縱攻吐絲口,封閉李部向北退路;以第10縱擔任阻擊萊蕪西北國民黨軍可能的增援。此時整編第46師自新泰北撤,且戰且走,21日到達萊蕪南,而萊蕪城外各要點多已為華野占領。南線歐震兵團自占領臨沂后,因對華野動向判斷不明,遲遲未有行動,距李部尚有相當距離。王耀武認為,李部孤守萊蕪,糧彈缺乏,援軍無望,因此下令李部突圍,先至吐絲口與新編第36師會合。萊蕪至吐絲口不過20余里路程,王耀武認為“以如此強大力量,在空軍掩護下作短距離之戰斗前進,絕未料其失敗”。③《 國民黨第二綏靖區司令官王耀武萊蕪戰斗詳報》,山東省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萊蕪市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編:《萊蕪戰役紀實》,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1995年,第287頁。國民黨軍戰后總結則認為:“第二綏區未能恪遵本部迭次指示,使新泰萊蕪我軍堅守待援,反飭令其退卻,致于半途遭優勢匪軍截擊,蒙受重大損失。”(軍官訓練團編:《一年來剿匪重要戰役之檢討》,南京:國防部,1947年,第39頁)但李仙洲屬下的2個軍(師)互有矛盾,李本人既非軍事長才,又無與中共作戰的經驗,倉促決定的突圍注定很難成功。更令王耀武想不到的是,整編第46師師長韓練成與中共早有聯系,上年11月調往山東前,董必武在南京曾交待韓與華野聯系的辦法。戰役開始前,韓與華野建立了聯系,并透露了國民黨軍的行動部署。戰役開始后,整編第46師因韓之拖延而行動遲緩,及至李仙洲接令突圍,韓堅持準備不及而要求將突圍時間自22日延至23日,使李部進一步陷于不利境地。④周士觀:《回憶我所參加的軍事策反工作》,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全國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文史資料選輯》增刊第1輯,北京:文史資料出版社,1985年,第28—29頁。國民黨內對韓練成與中共的關系一無所知,在萊蕪戰前與韓有過交往的國民黨將領的印象中,韓“深愿出國求學,充實知識,準備第三次世界大戰,效力國家”。〔《丁治磐日記》(1947年1月8日),臺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95年〕萊蕪戰役后,韓練成以突圍而出的身份回到南京,繼續為中共從事地下工作,蔣介石不明底里,還召見韓練成談話,詢問戰役經過情況。〔《蔣介石日記》(1947年3月18日)〕后來居然又在對國民黨將領訓話時大夸韓“從萊蕪帶了一百余人,在敵人的后方橫行五六百里,歷時十余日,最后安抵青島,……如果共匪真的厲害,韓師長又何能以這樣薄弱的兵力橫行于這樣廣大的匪區?”〔《國軍剿匪必勝的原因與剿匪戰術的改進》(1947年4月15日),秦孝儀主編:《總統蔣公思想言論總集》卷22,第64頁〕國民黨最高統帥尚且如此不知彼不知己,何論其下屬。其后,蔣安排韓為侍從室武官。直到一年后,韓與中共的關系暴露,他才脫離國民黨,秘密潛赴香港轉往解放區。

23日晨,李仙洲部開始突圍行動。臨行前,韓練成不知去向,此時李仙洲尚不知韓已在中共安排下離隊出走,他以第73軍和整編第46師并列行動,因突圍心切,出萊蕪城后即逕行向北,未派有力部隊占領突圍路線外側山地要點掩護,也未派一部留守萊蕪以為支持。而華野已派第1、7縱在左,第4、8縱在右,第6縱在北,各在既定陣地設伏。李部后尾剛剛脫離萊蕪,華野便占領萊蕪城,斷李部回城之路,預伏各部發起有力攻擊,李部全軍陷入重圍。①據王耀武回憶,在他下令撤退前,曾派人飛南京向蔣介石報告。蔣認為:敵前撤退不利,既已下令北撤,應特別注意后尾及兩側的安全。而李仙洲在撤退時將此完全置之不顧,使蔣事后大為惱怒。(王耀武:《萊蕪蔣軍被殲記》,《文史資料選輯》第8輯,第124—125頁)因北撤隊列位于一狹長地段,正面寬不過幾公里,機動空間有限,無法展開,李部被迫向內收縮,互相擁擠,隊形大亂,已無法實施有效指揮。整編第46師因韓練成離隊,全軍失去指揮,在中共部隊打擊下,迅速崩潰解體,并直接影響了第73軍的隊形與士氣。4萬人的部隊,不過4個小時即遭全殲,李仙洲和第73軍軍長韓浚及多名高級將領被俘。②李仙洲:《萊蕪戰役蔣軍被殲始末》,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全國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文史資料選輯》第28輯,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第91—94頁;劉貫一:《關于爭取國民黨第四十六軍軍長韓練成的工作情況報告》(1948年1月3日),山東省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萊蕪市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編:《萊蕪戰役紀實》,第104頁。當晚,駐守吐絲口的國民黨軍第12軍新編第36師棄城而走,又遭華野第9縱伏擊,大部被殲。華野乘勝占領博山、張店等地,再次切斷膠濟路。

萊蕪戰役打響后,蔣介石“研究萊蕪附近戰況與審核追擊計劃”,感覺“情勢甚危,不勝掛慮”;責備“高級將領幾乎怠傲成習”,“昔日之勇氣與精神可謂喪失殆盡”。他特別不滿意陳誠之所為,認為“臨沂收復以后,辭修以為匪已向黃河北岸潰竄,故對剿務一若已完者,故其自徐州回來請病休假,時現自足之驕態,不料陳毅主匪已向我萊蕪吐絲口一帶進攻,前方布置未妥,多為匪在途中襲擊消滅”。在得知李仙洲部的撤退行動后,蔣介石“頗為疑慮”,“但愿上帝能保佑我此三萬余部下安全撤回。繼思非即速糾正不可,乃再致手書,令其到吐絲口為止,萬不可再由吐絲口向北撤退也。”戰況發展證實了蔣的“疑慮”,23日晚蔣接空軍報告,“吐絲口與萊蕪地區之間尸橫遍野,已不見我軍。……乃知第七十三軍與四十六師已被匪部一網打盡”。但即便如此,蔣介石仍感覺,“即使被匪伏擊或誘陷,則此三萬余眾之部隊決不為其全部消滅,故終難置信。”③《蔣介石日記》(1947年2月21日、22日、23日、24日)。令人詫異的是,就在國民黨統帥部嚴令北線各部不得后退之時,南線歐震兵團在占領臨沂后,卻在原地停止不動,徘徊近10日之久。既然判斷華野主力向北“潰退”,正應令歐兵團從速北上,以實現南北夾擊之原定計劃,而且也不至于使北線李仙洲部其后處于孤立無援之境。④粟裕在戰后總結中認為:進占臨沂的國民黨軍離華野預定在北線發起攻擊的時間(18日)不過3天的距離,如其繼續前進,“則在我打響第二天即可趕上與北線之敵會師”。〔《萊蕪戰役初步總結》(1947年3月8日),《粟裕文選》第2卷,第268頁〕國民黨軍在戰后總結中也認為,徐州綏署未能“使歐震兵團適時迅速放膽跟蹤追擊,進出蒙陰新泰,致匪得以充裕時間,集中全部兵力,圍攻我新泰萊蕪。至廿四日,徐州綏署始轉用十一師六十四師由臨城北進,已不及挽救戰局。”(軍官訓練團編:《一年來剿匪重要戰役之檢討》,第39頁)2月16日,蔣介石電令陳誠與薛岳,望吸取以往之教訓,“務希激勵所部積極掃蕩,以為一勞永逸之計”。⑤秦孝儀主編:《總統蔣公大事長編初稿》卷6(上),第392頁。但直到23日李仙洲部被殲當天,徐州綏署才下令以一部“監視臨沂以北山地之匪”,主力向臨沂西北費縣、曲阜、汶上、東平“進剿”,“會師兗泰,將匪壓迫于黃河右岸而殲滅之”。⑥謝聲溢:《徐州綏靖概要》,第94頁。此時中共部隊早已脫離戰場,所謂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國民黨軍之想當然于此可見。

萊蕪戰役,國民黨軍損失7個師(旅)近6萬人,為內戰以來之空前失敗。如粟裕所言:“在一次戰役中,僅以六十三個小時就俘虜了四萬多敵人,加上被我斃傷的共殲敵五萬六千人,我僅傷亡八千余人,這在中國戰史上是少有的。”⑦《萊蕪戰役初步總結》(1947年3月8日),《粟裕文選》第2卷,第275頁。王耀武自認,“不僅損失重大,使黨國蒙憂,而本部一年來在魯省艱苦奮斗所開創之新局面亦悉告破產,每一回憶實有無限之沉痛與慚愧”。⑧《國民黨第二綏靖區司令官王耀武萊蕪戰斗詳報》,山東省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萊蕪市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編:《萊蕪戰役紀實》,第287頁。連同先前國民黨軍在魯南(嶧棗)戰役攻勢挫折,被國民黨戰史稱為,“其對雙方戰力與士氣之消長,影響爾后作戰者甚巨,所以此次作戰,實為雙方在主戰場上勝敗之轉捩點所在”。①臺灣“三軍大學”編:《國民革命軍戰役史第五部》第3冊,第218頁。在戰后總結中,陳誠認為:“匪以輕裝,我以重裝,面大線長,消極防守,未有不敗。”②《陳誠對魯南戰役的檢討》,北京:軍事科學院軍事圖書館藏檔抄件。王耀武認為:“此次南進兵團之失敗,為戰場上諸種錯誤之總和。本部在奉令向新泰進出之前,已深感態勢不利,既進出新泰之后,尤覺兵力分散過于突出,隨時有被敵各個擊破之虞,共軍放棄臨沂后,本部即已判斷共軍必打擊我南進兵團,以挽回其頹勢,故一再要求機動作戰,但層峰因有整個計劃,始終未能采納。”③《 國民黨第二綏靖區司令官王耀武萊蕪戰斗詳報》,山東省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萊蕪市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編:《萊蕪戰役紀實》,第287頁。結果,“旋進旋退,輕進輕退,舉棋不定,措置乖方,渙散了軍心,打亂了步驟,以致造成了不可收拾之局。”④韓浚:《國民黨第七十三軍和整編第四十六師萊蕪就殲紀實》,山東省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萊蕪市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編:《萊蕪戰役紀實》,第182頁。王叔銘則“斷定其(李仙洲)失敗之原因如下:一、行軍部隊太擠,且無作戰之一切準備;二、指揮官不能控制;三、不能散開及運動;四、士無斗志。”⑤《王叔銘日記》(1947年2月23日)。

萊蕪之敗,使國民黨軍統帥蔣介石受到莫大的打擊。蔣全程指揮此役,結果卻是“如此重大失敗為生平未有之慘敗”,痛心“今后剿匪已成不了局”,承認“實為國軍無上之恥辱”,“最可恥之失敗”。⑥《蔣介石日記》(1947年2月25日、26日、28日)。國民黨將領從旁觀察,亦注意到蔣介石“至為痛心”,“仍極憤慨”;⑦《王叔銘日記》(1947年2月24日、3月1日)。“面現悲憤之色”,“極為傷心”;⑧《丁治磐日記》(1947年2月25日)。可見蔣對此次失敗的“痛心”“傷心”之情在下屬面前也已無法克制而溢于言表。但是,蔣介石并不承認自己的指揮有何失誤,而是將責任推給下屬。2月24日,他親飛濟南部署善后,將失敗的原因總結為“李仙洲指揮之無方實有致之”,“全在李仙洲指揮部署處置錯誤”,王耀武“不知其人不能用而誤國至此”;⑨《蔣介石日記》(1947年2月25日、26日)。軍事“行動間應交互穩進,不可全部行動,致無掩護”,而李仙洲部署“四縱隊同時行動,以致遭腰擊,致遭失敗”。10《丁治磐日記》(1947年2月25日)。26日,蔣介石在南京召集陳誠、白崇禧、顧祝同、湯恩伯等國民黨高級將領訓話,“指示今后剿匪方針,斥責前后方高級將領驕矜自大,目空一切,對統帥命令意旨輕視違背,陽奉陰違,故有今日悲慘之失敗”。11《蔣介石日記》(1947年2月26日)。在追究失利責任時,徐州綏署主任薛岳成了替罪羊。3月3日,國民黨下令撤銷徐州與鄭州綏署,設立陸軍總部徐州司令部(陸軍總司令顧祝同兼任司令)和鄭州指揮所(主任范漢杰),由顧祝同坐鎮徐州,統一指揮華東戰事。此舉實際是將陸軍總部搬到了徐州,由此也可見國民黨對華東戰場的重視。然而顧祝同其人并非大將之才,守成有余,進取不夠,即在國民黨內亦被評為“太無軍事天才”,“軍事上之庸才耳”,12《郭汝瑰日記》(1947年5月27日、30日)。某次,郭汝瑰至徐州總部與顧祝同研討作戰計劃,感覺顧“嚕蘇半天,于大處全得不著要領”,可見其在軍事將領心目中的印象。〔《郭汝瑰日記》(1947年5月28日)〕蔣介石對顧祝同的評價似亦不高,在國民黨軍攻擊臨沂時,蔣評價“墨三有機不攻,一得為足,放棄良機,實為不能再用矣。”〔《蔣介石日記》(1947年2月10日)〕故很難期望他能夠改變華東戰局。中共得知國民黨換將的消息后,粟裕評論說:“薛岳用兵尚機敏果斷,而顧祝同則歷來是我軍手下的敗將,這無異以庸才代替干才。在高級軍事指揮人員的更迭上,正像征著國民黨的日暮途窮,最后必然會走向崩潰。”①《萊蕪戰役初步總結》(1947年3月8日),粟裕文選編輯組:《粟裕文選》第2卷,第274頁。

1947年3月,國民黨召開六屆三中全會,參謀總長陳誠出席報告戰事,不能不承認魯南“國軍數師傷亡損失亦較重”。與會委員聞之咸感震驚,有委員表示,“如果不是總長親口說的,我們還不相信這種現象是真的。……我們所謂剿匪有把握,是人數多,器械比人家精,如果拿這次戰事來證明,我們的戰斗信心完全失掉了。”但陳誠猶如蔣介石一般,仍然文過飾非,認為“魯中作戰之失利,并非匪如何厲害,乃我們自己的過失”;“事實上魯中挫敗,由于指揮官無能與疏忽輕敵,致鑄大錯。……事前事后毫無處置,粗疏輕率,至一被襲擊,即成混亂之局,雖欲展開戰斗而不可能,言之悲憤萬端”。②《 國民黨六屆三中全會第四次會議速記錄》(1947年3月19日),臺北中國國民黨黨史館藏,檔案號:6.2/37.2,6.2/64-3。他在國防部會報中仍稱,“決負責到底,茍非主席不令其負責,決不消極辭職”;“魯中之失敗雖然痛心,然戰事仍有把握”。③《郭汝瑰日記》(1947年3月1日)。然陳誠的話言猶在耳,不出三月,國民黨軍在山東遭遇了又一次令蔣介石覺得“悲哀痛憤”的大失敗。

四、于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孟良崮戰役

就在萊蕪戰役前后,國民黨軍在各戰場的進攻也已由盛而衰,趨于停頓。經過大半年的作戰,國民黨軍遠未達成其擊滅中共部隊的戰略構想,而其進攻機動兵力不足的弱點卻在逐漸顯現,如其高官所論,“蓋每發動一攻勢,勝后即將能機動之部隊悉供于駐守,則爾后即無再主動能力”。④《徐永昌日記》(1946年12月3日),臺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91年。因此,國民黨軍的全面進攻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得不對其攻勢戰略重作檢討。

1946年11月中,陳誠在國防部作戰會議上提出:“為爭取主動計,我應采取戰略攻勢,戰術守勢,分區掃蕩原則。先肅清蘇北、魯南地區,再準備解決劉伯承匪部主力,進一步再準備對劉伯承、聶榮臻兩股匪軍聯合之作戰。”⑤《熊式輝日記》(1946年11月18日),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珍本與手稿圖書館藏。1947年初,國防部在作戰檢討中認為,“國軍因受政略影響及局部狀況之誘惑,致將主力逐漸分散于各戰場,遂使主戰場之隴海方面,無法集注絕對優勢及精銳之部隊,以致進展遲緩”;“散布各戰場之兵力,因種種關系,抽調轉用,多不自由,以致每每發現良機,而不能捕捉”。⑥國防部第三廳第二處編:《綏靖作戰檢討》(二),軍事科學院軍事歷史研究部:《中國人民解放軍全國解放戰爭史》第2卷,北京:軍事科學出版社,1996年,第263頁。國民黨高級將領在總結軍事失利的原因時認為,失利是因為“常犯逐次使用不充分兵力之過失”;“多行全面攻擊,兵力分散,攻防均無重點,建制常被分割,指揮系統重復而紊亂”;建議今后“確實控制戰略要點,控置戰略機動部隊,迅速以圍殲匪之主力不計其他點線得失”;“要點要線應施以據點工事,以節約兵力而圍守,得以徹底集中兵力,以機動殲滅敵人”。⑦《 軍官訓練團第二期第一次戰術小組討論一般戰法綜合匯編》,軍官訓練團編:《第二期軍事小組討論結論匯集》,南京:國防部,1947年。

經過大半年的作戰,蔣介石感覺中共部隊并非其預想的那樣不堪一擊,相反國民黨軍在戰場上屢屢受挫,使蔣也不能不承認:“我軍不知采取運動戰,不知主動攻擊敵人,只知以穩扎穩打為保存實力、觀望不前之掩飾口號。或株守一地,或陣布長蛇,首尾不能相應,予匪以運動集中、各個擊破我軍之機會。致匪越戰越強,我則兵力日減,士氣日以萎靡不振。”⑧蔣介石:《對匪軍戰斗手冊之研究及對策》,軍事科學院軍事歷史研究部:《中國人民解放軍全國解放戰爭史》第2卷,第262頁。1947年3月,國民黨軍在全國范圍的進攻已呈疲態,蔣考慮收縮進攻方向,集中于陜北和山東。他曾將其設想解釋為:中共在關內有三個重要根據地,即以延安為政治根據地,以沂蒙山區為軍事根據地,以膠東為交通供應根據地,因此“凡是匪軍的老巢,尤其是他的制彈廠和糧秣、彈藥的集中地,及其發號施令的首腦部的所在地,必須犁庭掃穴,切實攻占”;“最要注意的是分清主戰場與支戰場。我們在全國各剿匪區域中,應先劃定匪軍主力所在的區域為主戰場,集中我們部隊的力量,首先加以清剿,然后再及其余戰場。同時在這個主戰場中,又要先尋找匪軍兵力最強大的縱隊進攻,予以徹底的殲滅。”由此出發,蔣將攻擊重點置于山東和陜北。前者是捕捉中共主力進行決戰,后者是摧毀中共首腦機關所在地。而在這兩個戰場中,蔣更注重山東戰場,因為他認為:“照現在的戰局來觀察,匪軍的主力集中在山東,同時山東地當沖要,交通便利,有海口運輸,我們如能消滅山東境內匪的主力,則其他戰場的匪部就容易肅清了。所以目前山東是匪我兩軍的主戰場,而其他皆是支戰場。在主戰場決戰的時期,其他支戰場惟有忍痛一時,縮小防區,集中兵力,以期固守。”①《匪情之分析與剿匪作戰綱要》(1947年5月15日),秦孝儀主編:《總統蔣公思想言論總集》卷22,第114、117頁。根據蔣介石的戰略構想,國民黨統帥部大體確定了以山東和陜北為重點的進攻方略,其在山東戰場的基本意圖是:以徐州綏署為主攻,首先摧毀沂蒙山區陳毅根據地,消滅陳毅主力,控制山東,截斷中共來自東北之外援;爾后再北渡黃河,以主力進出天津及其以北,另以一部左旋,于石門附近會合第一戰區,協同鄭州綏署,捕殲劉伯承部,肅清關內中共。②臺灣“三軍大學”編:《國民革命軍戰役史第五部》第3冊,第334—335頁。據國民黨方面的說法,所謂重點進攻計劃并未發現己方的原始資料,而系根據中共方面之資料判斷其存在。但據時任國防部主管作戰的三廳廳長郭汝瑰的回憶,國民黨軍攻占延安之后,蔣介石主觀以為“可抽調主力在山東尋求決戰,是進攻延安后的臨時決策而不是預定計劃。”郭認為:“蔣介石本人在戰略上就根本還未著眼到重點進攻,更未想到鉗形攻勢。他進攻陜甘寧邊區,初意也只是想壓迫解放軍東渡黃河進入山西,以便轉用兵力,但兵力轉用何處也并無定見。至于重點進攻山東,那是以后才決定的。”(《郭汝瑰回憶錄》,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243—244、420—421頁)郭的看法亦有其理,印證以國民黨方面沒有重點進攻的原始資料,因此,所謂重點進攻,更可能是國民黨統帥部根據戰場情況的適時決策,而非事先精心計劃的結果。然據蔣介石日記所載,他對山東和陜北“作戰方針與前后之程序”,“考慮甚切,心神戰兢戒慎,不能自己”;“關注地區仍以山東陳毅股匪為主目標也”。〔《蔣介石日記》(1947年3月5日、22日)〕在這樣的進攻方略指導下,1947年3月以后,國民黨在山東戰場繼續投入重兵,國共雙方主力云集山東,大規模戰爭再度展開。

萊蕪戰敗,蔣介石認為是前線將領不聽其指導的結果,遂再度親自出馬,部署新的攻勢。他召見陳誠、顧祝同等,“指示其對魯中進剿處置方略”,“研討進剿計劃與更調高級將領,重整陣容,再事進剿。”他自己也在“研究剿略,陳匪忽南忽北,狡悍異甚,預計其將在泰安東南地區與我國軍決戰以后方能放棄其老巢山東”;注意陳毅主力“或向魯北移動,但其魯中蒙陰山脈決不放棄”。③《蔣介石日記》(1947年2月27日、3月4日、5日)。在蔣介石的指示下,負責國民黨軍全盤作戰指揮的陳誠,在山東的下一步攻勢上下了絕大的賭注,集中了陸總徐州司令部當時能夠運用的國民黨軍絕大部分機動兵力,并將其編組為3個兵團。湯恩伯指揮第1兵團所轄整編第25、28、57、65、74、83師,以臨沂為中心,加強據點工事,準備向北推進;王敬久指揮第2兵團所轄第5軍及整編第70、72、75、85師,以主力自寧陽、汶上東進,攻擊大汶口、泰安等地;歐震指揮第3兵團所轄第7軍及整編第11、48、64師,自兗州進出曲阜、鄒縣,并續向新泰、蒙陰攻擊。三路互相協力,構成半月形攻擊態勢。王耀武指揮第2綏區所轄第8、12、54、73、96軍,馮治安指揮第3綏區所轄整編第59、77師,李玉堂指揮徐兗綏區所轄整編第20師,擔任守備、牽制任務,整編第9師為總預備隊。上述兵力總計24個軍(師)45萬人,④《陸總徐州司令部魯中會戰經過概要》,中國科學院歷史研究所第三所南京史料整理處編:《中國現代政治史資料匯編》第4輯第17冊。可謂下了大本錢。基本目標是“迫匪于蒙山與沂山地區,與我決戰,抑或迫匪放棄沂蒙山區老巢,向膠濟路以北、東北地區退縮,以利我爾后之圍剿”。①臺灣“三軍大學”編:《國民革命軍戰役史第五部》第3冊,第250頁。由于以往作戰常因缺乏協同而被各個擊破,此次國民黨軍以大兵團集群編組,強調統一指揮和行動。基本戰法為加強縱深,密集靠攏,穩扎穩打,逐步推進,強調縱深配備與兵力密度。最重要的變化是,此戰強調尋找中共主力決戰,而不再像以往著重于點的占領。

4月1日,國民黨軍各部開始行動,當天占領泰安,隨后打通了津浦路濟南至兗州段和臨沂兗州公路。不久,徐州司令部發現華野部隊由魯中向南運動,遂調整部署,令第1兵團向臨沂收縮,調第3兵團第7軍和整編第48師東援,同時以第2、3兵團東進威脅華野側后方。此舉雖使華野打擊第1兵團的計劃未能實現,但同時卻使泰安陷于孤立。華野遂擬訂泰蒙戰役計劃,集中3個縱隊,第10縱于22日圍攻泰安,第1、3縱預備打援,希望以此調動國民黨軍駐大汶口的2個師北上而殲之。對于前方將領的謹慎,蔣介石頗不以為然,他訓斥顧祝同、湯恩伯等:敵人退了你不知,自己又無計劃,不知打什么仗,令其迅速行動。②《郭汝瑰日記》(1947年4月18日)。顧祝同遂決定,置泰安于不顧,各部按原計劃行動。26日,泰安被華野攻占,整編第72師被殲,而國民黨軍主力湯恩伯、王敬久兵團仍無大的進展,只有歐震兵團經過戰斗于28日占蒙陰,30日占新泰。

對于國民黨軍在山東的攻勢,中共是有準備的,基本方針是繼續以內線作戰打破國民黨軍的攻勢,為轉入外線作戰創造更有利的條件。中共中央指示華東野戰軍,“須從長期作戰的思想出發”,“不論什么地方,只要能大量殲敵,即是對于敵人之威脅與對于友軍之配合,不必顧慮距離之遠近。轉入外線之時間現亦不必顧慮”。③《 考慮作戰行動應以便利殲敵為標準》(1947年3月6日),《毛澤東軍事文集》第4卷,北京: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第1頁。因此,華野為打破國民黨軍的進攻進行了充分的準備并不斷在尋找合適的戰機,但是,國民黨軍此次表現較為謹慎,大軍麇集一團,穩扎穩打,不以一地之失而變更計劃,而華野“耐心持重不夠,戰役企圖過大,兵力不夠集中,因而幾次決心都未能實現”。④粟裕:《孟良崮戰役總結》(1947年5月20日),中共山東省委黨史資料征集研究委員會、中共臨沂地委黨史資料征集委員會編:《孟良崮戰役》,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212頁。陳毅、粟裕在給中共中央的報告中稱:“蔣、陳以進攻山東為其戰略重點,企圖依靠黃河封鎖,迫我東撤海濱,同時集中使用兵力,不輕易分散,自然增加我方許多困難。”⑤《 放棄殲敵十一師的計劃擬一部南下魯南華中》(1947年5月3日陳、粟向軍委的報告),中共山東省委黨史資料征集研究委員會、中共臨沂地委黨史資料征集委員會編:《孟良崮戰役》,第31頁。在這種情況下,中共中央多次指示華野:“敵軍密集不好打,忍耐待機,處置甚妥。只要有耐心,總有殲敵機會。”“讓敵放心前進,又使敵完全不知我主力所在,當此時機,好打則打之,不好打則以主力轉入敵后,局勢必起變化。”⑥《 只要有耐心總有殲敵機會》(1947年5月4日);《不性急不分兵誘敵深入相機殲擊》(1947年5月6日),《毛澤東軍事文集》第4卷,第52、59頁。華野遂將部隊集結待機,同時采取各種行動,調動、迷惑國民黨軍,等待并創造戰機,而這樣的戰機終于來了。

國民黨軍在經過一段鞏固調整后,得到情報稱華野“損失甚重,刻已北竄”。更有甚者,國民黨“根據各方有力之情報,陳毅有炸死之可能。又最近朱德發布之命令,山東匪區亦無陳毅名字,并以徐向前指揮魯中戰事”;“陳毅被飛機炸斃事由多方情報證明大有可能”。⑦《王叔銘日記》(1947年4月1日、2日)。這種不實情報不僅誤導國民黨軍的行動,而且猶如一劑強心針,使蔣介石認為,“如果屬實,則今后剿匪時間可以縮短,……深信上帝有靈,此消息當不子虛,不久必可證實其毋妄也。”為此,蔣介石期望“能在萊蕪以西地區殲滅陳匪主力,勿令其退竄沂蒙山地,延長魯戰,則萬幸矣。”①《蔣介石日記》(1947年4月1日、26日)。5月3日,蔣介石飛徐州、濟南,部署新的攻勢,令湯恩伯兵團自正面北進,歐震兵團和王敬久兵團自西向東推進。但是,蔣又對于“前方各師軍長精神萎頓疲玩,各圖自保,毫無互助合作,協同一致精神,以致屢失戰機,處處被動。又不遵奉其上官命令,故全線停滯延緩,形成呆死態勢,殊深憂慮。”為此,蔣介石這次親臨前線督導,明確作戰目標為:“先封鎖其公路各山口,勿使其主力向外發展,自由往來;向各主目標分期更番推進;多備運輸車輛,使各主力部隊能協同互助,隨時形成優勢兵力,打擊匪部主力;專對匪之主力進擊,不為其后方游擊隊所牽制;盡力利用外線作戰之利;最后主力則分進合擊,一面對其游擊散匪,予以各個殲滅之。”對于這次濟南與徐州之行,蔣介石頗為自得,認為“軍事之效已見。萊蕪已如期收復,而匪竟向北潰退,彼必以余到濟南督導我軍向膠濟路進展,故其倉皇北撤,默察匪情實已呈舉棋不定,惶惑無主之象,陳毅似已斃命乎?”②《蔣介石日記》(1947年5月3日、8日、10日)。在蔣介石的一再督促下,顧祝同于5月10日下令各部開始行動,重點在湯恩伯第1兵團,令其進至莒縣、沂水、坦埠一線。③據戰后國民黨軍戰俘云,顧祝同認為當面情況不明朗,北進有風險,但陳誠以整編第74師戰斗力強,可以造成有利戰術形勢為辭,力主即行北進。(中共山東省委黨史資料征集研究委員會、中共臨沂地委黨史資料征集委員會編:《孟良崮戰役》,第249頁)而陳誠之所以如此堅持,蓋因蔣介石之迫促。據王叔銘觀察:“為魯省剿匪事,主席與陳總長之意旨不甚符合。主席求速戰速決,陳總長則穩扎穩打,統帥與幕僚長之意旨不一,是作戰最忌之事也。”〔《王叔銘日記》(1947年5月3日)〕第1兵團自此次進攻開始后,行動較它部更為謹慎,不敢輕進。此時湯恩伯也認為當面中共主力部隊已北撤,遂令所部于11日自臨蒙公路上的垛莊,經孟良崮北進,“先行攻略坦埠,爾后,與友軍協同,求匪主力而殲滅之。”④《 國民黨一兵團孟良崮戰役戰斗詳報》,中共山東省委黨史資料征集研究委員會、中共臨沂地委黨史資料征集委員會編:《孟良崮戰役》,第418頁。國民黨軍通過情報得知坦埠為華野指揮部所在地,企圖一舉摧毀華野指揮中心,但華野指揮部此時已移至坦埠東北的西王莊。攻擊部隊以整編第74師為中心,其左翼為整編第25、65師,右翼為整編第83、48師及第7軍,整個部署成弧形態勢前推。行動開始后,由于整編第74師比其它部隊速度稍快,12日已進至坦埠南,處于弧頂的位置,而且與兩翼拉開了一段距離。

華野得知國民黨軍的新動向后,立即作出了相應的部署。陳毅、粟裕原準備先打右翼桂系第7軍,情況變化后,他們認為整編第74師態勢突出,又正處華野主力當面,便于分割殲滅,雖然該部戰斗力較強,且四周國民黨大軍云集,一旦形成膠著,于華野極不利,但陳、粟仍定下了打整編第74師的決心,陳毅豪邁地說:打整編第74師就是要在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5月12日,中共中央軍委致電陳毅和粟裕,指示根據情況選其一路打之,“究打何路最好,由你們當機決策,立付施行,我們不遙制。”⑤《須不失時機殲擊一路好打之敵》(1947年5月12日),《毛澤東軍事文集》第4卷,第70頁。此戰的關鍵,一是將整編第74師從國民黨軍中割裂出來并迅速殲滅,使國民黨軍不及應援;二是在國民黨大軍環伺下,能否阻止其增援。陳、粟為此作了周密部署,以第1、8縱自左右插入,割裂整編第74師與他部的聯系,第6縱封閉其退路,第4、9縱正面進攻,第2、3、7、10縱負責阻擊、牽制國民黨援軍。以5個縱隊對付整編第74師,兵力上居于優勢,何況自內戰爆發后,整編第74師占兩淮、攻漣水,與華野幾次交手都占了便宜,華野上下“久已抱有同第七十四師決一死戰的夙愿,可以說是完全達到同仇敵愾,萬眾一心,滅此朝食的氣概”。⑥粟裕:《孟良崮戰役總結》,中共山東省委黨史資料征集研究委員會、中共臨沂地委黨史資料征集委員會編:《孟良崮戰役》,第213頁。此役華野一改中共部隊先打弱敵的傳統戰法,舍弱取強,說明根據主客觀形勢而能夠適時改變戰法,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造成強弱易勢。粟裕在戰后總結中認為:“我們幾次定下決心和變更決心,而最后決心集中全部兵力捕殲位于敵軍密集隊形中央的‘王牌’第七十四師于孟良崮地區,是很不容易的。充分體現了殲敵決心的堅定性和戰術的靈活性。”①粟裕:《孟良崮戰役總結》,中共山東省委黨史資料征集研究委員會、中共臨沂地委黨史資料征集委員會編:《孟良崮戰役》,第216頁。

5月13日,華野第1、8縱隊分別向整編第74師左右兩翼運動,但國民黨軍此時尚未判明華野的真實意圖。參謀本部判斷,在湯兵團進至沂水后,中共部隊有攻其右翼可能,但并未料到中共部隊會強行楔入湯兵團的當面中心。②《郭汝瑰日記》(1947年5月14日)。因此,蔣介石于當日決定在山東發起全面攻勢,令湯恩伯部占莒縣、沂水,歐震部占南麻,王敬久部占淄川、博山,“達成包圍殲滅淄博山地共匪之目的”。③秦孝儀主編:《總統蔣公大事長編初稿》卷6(下),第449頁。湯恩伯即令整編第74師于14日攻占坦埠。但實際情況完全不似國民黨的判斷,15日整編第74師發現華野部隊陸續向其兩翼運動,有封閉其退路的征兆,而左翼整編第25師第108旅和右翼整編第83師第19旅已在華野打擊下放棄界牌、桃花山要點后撤,④第19旅1個團撤至張部附近,后奉令掩護張部右翼,于戰中被殲。己部陷于孤立,正面華野第4、9縱又對其發起猛烈攻擊,師長張靈甫“乃確信解放軍有積極企圖,已成包圍我師之態勢,乃決心撤退”。⑤《 戰俘供述:對孟良崮戰役的檢討》,中共山東省委黨史資料征集研究委員會、中共臨沂地委黨史資料征集委員會編:《孟良崮戰役》,第252頁。但出乎張靈甫的意料,華野在魯南埋下的伏兵第6縱晝夜兼程,2天急行軍200余里趕到戰場,15日拂曉攻占整編第74師后退必經之地垛莊,斷其退路。張靈甫遂決定在空軍掩護下,全師退踞孟良崮高地,固守待援,他以為如此可以居高臨下,態勢有利,然而以后的事實證明這是他犯的致命錯誤。張靈甫指揮所部頑強抵抗,“戰斗空前激烈,官兵傷亡重大,騾馬、非戰斗人員多漫山遍野,通訊機構時斷時續,已成混亂狀態;且因石地無法構筑工事,傷亡特大,而傷兵又無法護運,呻吟不絕,士氣影響很大”。⑥《 戰俘供述:對孟良崮戰役的檢討》,中共山東省委黨史資料征集研究委員會、中共臨沂地委黨史資料征集委員會編:《孟良崮戰役》,第251—253頁。雖有“空軍全部力量在孟良崮助戰,發現土匪之處甚多,各機均予以猛攻”,⑦《王叔銘日記》(1947年5月15日)。但仍無法抵擋華野部隊的猛烈攻勢。此役再次暴露了國民黨軍缺乏靈活死守教條的錯誤。據其作戰詳報載,張靈甫為集中兵力,將全軍擠在一處,又盲目相信高地的優勢,然而“退守山地之后,飲料斷絕,渴不可支,體力漸弱,各種火炮以俯角全失,效力降低,且陣地毫無遮蔽,全受共方火制。而山地概系巖石,匪方射擊威力倍增,人馬損害更大,尤以我軍騾馬及雜役兵夫,受敵炮擊驚擾奔竄,引起部隊混亂,致使掌握困難,匪軍因得自各方滲入”。⑧《國民黨一兵團孟良崮戰役戰斗詳報》,中共山東省委黨史資料征集研究委員會、中共臨沂地委黨史資料征集委員會編:《孟良崮戰役》,第432—433頁。粟裕在萊蕪戰后總結中說:“敵人在指揮上犯了一個錯誤,就是怕分散為我各個殲滅,隨時將兵力集中。加上部隊素質差,因此抓得更緊,靠得更攏,四五萬人擠在東西六七里、南北僅三四里的狹小區域內,無法展開,在我炮火殺傷后迅速為我殲滅。這從反面說明了兵不在多,而在于誰能首先展開兵力火力,并高度發揮其作用,誰就能勝利。”〔《萊蕪戰役初步總結》(1947年3月8日),粟裕文選編輯組:《粟裕文選》第2卷,第278頁〕孟良崮戰役的結果再次證明了這個看法的正確。經15日的戰斗,整編第74師陣地“人馬紛雜,混亂不堪”,大部已失去抵抗能力。

聞知張靈甫部在孟良崮態勢不利,本來對此次攻勢自信滿滿的蔣介石困惑惱怒,又將責任歸于下屬,指責顧祝同“指導錯誤,殊乏常識,其愚拙不可恕諒”,“坦埠之役功敗垂成,將領之拙劣無能,至此殊堪痛憤,然已糾正無及,雖加痛斥亦無補益,故忍痛自制,不用電話責罰,免自傷神。”但是,張靈甫尚在孟良崮堅守,援軍也在趕往前線,蔣仍期待“此次匪果被我強制,其不能不與我決戰形勢之下,如我各部隊能把握此惟一戰機,必可予以制命之打擊,惟祈天父佑我完全勝利為禱”。⑨《蔣介石日記》(1947年5月14日、15日)。據王叔銘記載:“依今日之我匪態勢看,如援軍不及時趕到,七十四師則處境不利,經告主席,奉諭該師力大可有辦法。而湯恩伯屢堅稱,如該師能立足,則絕無問題。顧(祝同)總司令、張(世希)參謀長等均如此論調。”①《王叔銘日記》(1947年5月14日)。為此,蔣介石不斷督促前方部隊全力應援,意圖展開決戰。

整編第74師被圍,國民黨統帥部認為是決戰之機,企圖以整編第74師吸引華野,調各部援軍對華野實行反包圍,與華野決戰。湯恩伯致電張靈甫,稱此“實難得之殲匪良機,……務希激勵全體將士,堅強沉毅,固守孟良崮,……協同友軍予匪痛擊,以收預期之偉大戰績”。對于張靈甫所處之困境,湯恩伯為他打氣說:“目前戰局,貴師處境最苦,而關系最重,本日空軍全力來助,黃(百韜)、李(天霞)兩師并王凌云師即向東出擊,只要貴軍站穩,則可收極大之戰果,亦即貴師極大之功。”②《 國民黨一兵團孟良崮戰役戰斗詳報》,中共山東省委黨史資料征集研究委員會、中共臨沂地委黨史資料征集委員會編:《孟良崮戰役》,第421、423頁。湯恩伯令駐桃墟的整編第25師,駐青駝寺的整編第83師,駐湯頭的第7軍和整編第48師,駐蒙陰的整編第65師,王敬久令駐新泰的整編第11師,共計6個師(軍)向孟良崮增援,這些部隊多數離孟良崮只有一兩天路程,它們如能及時趕到戰場,華野將承受相當的壓力。在孟良崮外圍還有第5軍和整編第64、20、9師接令向孟良崮運動。然而事實證明了國民黨軍指揮系統不一,缺乏協同精神,行動遲緩,不能互救的頑疾。據王叔銘觀察,“八十三師及廿五師各在孟良崮東西相距四五公里,但均不前進,詢顧司令及湯恩伯,均答云八十三師以兵力薄弱進攻無力,廿五師則稱彼被匪攻擊甚烈。是否事實,均有待證,陸軍無彼此相援之道義,是一大危險也”。③《王叔銘日記》(1947年5月15日)。身為第1兵團司令的湯恩伯,在16日電令各部增援時已近于懇求:“我張靈甫師連日固守孟良崮孤軍苦戰,處境艱危,我奉令應援各部隊,務須以果敢之行動,不顧一切,星夜進擊,破匪軍之包圍,救袍澤于危困,以發揚我革命軍親愛精誠之無上武德與光榮,豈有徘徊不前、見危不救者,絕非我同胞所忍,亦恩伯所不忍言也。”④《 國民黨一兵團孟良崮戰役戰斗詳報》,中共山東省委黨史資料征集研究委員會、中共臨沂地委黨史資料征集委員會編:《孟良崮戰役》,第427頁。然而2天時間里,各部多則前進10余公里,少不過三五公里,及至整編第74師被消滅,離孟良崮最近的整編第25師仍在10里開外的界牌。從而也印證了張靈甫在戰役開始前給蔣介石的電文中所言:“以國軍表現于戰場者,勇者任其自進,怯者聽其裹足,犧牲者犧牲而已,機巧者自為得志。賞難盡明,罰每欠當,彼此多存觀望,難得合作,各自為謀,同床異夢,匪能進退飄忽,來去自如,我則一進一退,俱多牽制,匪誠無可畏,可畏者我將領意志之不能統一耳。”⑤秦孝儀主編:《總統蔣公大事長編初稿》卷6(下),第446頁。蔣介石曾將張靈甫此電交前方將領傳閱,意圖對他們有所訓誡,然此恰增其他將領對張靈甫的不滿,更不愿積極救援。蔣介石亦“聞我方將領間有不睦情事,殊為系慮”,希望他們秉“師克之在和,古有明訓”之理,“克己復禮,以大事小,在精神與行動上處之,足資我革命軍官之表率,……務希以大局為前提,不以階級位置是論,時時遵從上級命令,達成所賦之任務。對于各友軍,尤應切實聯系,互助協力,共圖一致,誓滅共匪,克盡天職。則友軍之成功與光榮,即為吾人之成功與光榮。何況論功行賞,自有定論,則區區一時之階級,更不在吾人之心目矣。”〔《蔣介石致吳紹周電》(1947年5月13日),《蔣中正總統檔案·籌筆(戡亂時期)》,第16003號,臺北“國史館”藏〕然國民黨軍高級將領對蔣此言,亦不過言者諄諄、聽者藐藐而已。而與國民黨軍不能全力以赴恰成對照的是,中共部隊在孟良崮作戰過程中,因為后勤一時供應不上,部隊3天沒有吃飯,但因為上下齊心,終成勝利。〔《華東一年來自衛戰爭的初步總結》(1947年12月30日至1948年1月1日),《陳毅軍事文選》,北京:解放軍出版社,1996年,第425頁〕5月16日,華野部隊對孟良崮發起總攻。據國民黨空軍飛機觀察:“我投送之糧彈均掛于山坡中,無人敢取”。“下午一時四十分顧總司令接張師長電報,凡有符號而無國旗之處均為匪,可攻擊之。”“下午四時張靈甫最后之電報告稱,彼之部下已無,僅率其高級幕僚數人固守山頭,敵距山頭十數公尺,已至最后關頭。嗣后則無消息。”①《王叔銘日記》(1947年5月16日、17日)。戰至下午5時,整編第74師3個旅32000余人被全殲,師長張靈甫、副師長蔡仁杰以下高級軍官多人被擊斃,華野損失12000余人。②國民黨方面稱張靈甫等為自殺,此處據陳毅、粟裕等給中共中央的報告:“據最后調查證實,七十四師師長張靈甫、副師長蔡仁杰、五十八旅旅長盧醒,確于16日下午2時解決戰斗時,被我六縱特(務)團副團長何風山當場所擊斃。”(劉樹發主編:《陳毅年譜》上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494頁)

當張靈甫困守孟良崮的最后時刻,蔣介石得空軍報告,孟良崮陣地“僅留二山頭,其無線電聯絡亦已中斷,情勢嚴重”,為此“心神焦灼無己。臨睡前得七十四師不利情報,憂慮更甚,悲痛之情為近來所未有也”。但蔣介石此時仍有決戰之念,“嚴令前方各師仍向孟良峪(崮)積極進攻,令辭修即赴徐州指揮”。③《蔣介石日記》(1947年5月16日、17日)。同時手令各部,“此為我軍殲滅共匪完成革命之惟一良機。凡我全體將士,應竭盡全力,把握此一戰機,萬眾一心,共同一致,密切聯系,協力邁進,各向當面之匪猛攻,……如有萎靡猶豫,逡巡不前,或赴援不力,中途(停頓)以致友軍危亡,致使匪軍漏網逃脫者,定以畏匪避戰,縱匪害國,貽誤戰局,嚴究論罪不貸”。顧祝同因而命令“集中主力圍殲匪軍于蒙陰以東汶河畔。”④《 國民黨一兵團孟良崮戰役戰斗詳報》,中共山東省委黨史資料征集研究委員會、中共臨沂地委黨史資料征集委員會編:《孟良崮戰役》,第428—429頁。除了第1兵團繼續北進外,令歐震進駐新泰指揮整編第9、11師向東進攻,與第1兵團會師孟良崮。但華野部隊面對國民黨援軍的逼近,改變原定繼續打整編第25師的計劃,迅速脫離戰場,使蔣的決戰計劃又落了空。5月19日,整編第83師終于進至孟良崮,但華野部隊已經撤退,僅留其激戰的戰場供其憑吊。此時此刻,蔣介石方“悟過去對匪之判斷與估計完全錯誤”,“因之決定在蒙陰新泰一線停止,整訓所部,阻止急攻”。20日,蔣介石飛赴徐州,與前線將領討論下一步計劃,“決定暫駐原防,作攻勢防御,一面整訓各師,改正官兵戰術與技術,以期與匪最后決勝之準備也”。⑤《蔣介石日記》(1947年5月19日、20日)。次日,陳誠與顧祝同赴臨沂處理善后,國民黨軍在山東的攻勢暫告段落。孟良崮戰役,精銳的整編第74師被全殲,國民黨軍山東攻勢頓挫,蔣介石為之“痛憤無已”,感覺為“悲痛愧憤最可恥之一事”;⑥《蔣介石日記》(1947年5月17日、22日)。痛責“高級軍官已成了軍閥,腐敗墮落,自保實力,不能緩急相救”;“官兵生活脫節,軍心渙散”。⑦秦孝儀主編:《總統蔣公大事長編初稿》卷6(下),第467頁。5月29日,蔣介石發出通令稱:“以我絕對優勢之革命武力,竟每為烏合之眾所陷害,此中原因,或以諜報不確,地形不明,或以研究不足,部署錯誤,馴至精神不振,行動萎靡,士氣低落,影響作戰力量,雖亦為其重要因素;然究其最大缺點,厥為各級指揮官每存茍且自保之妄念,既乏敵愾同仇之認識,更無協同一致之精神,坐是為敵所制,以至各個擊破者,實為我軍各將領取辱召禍最大之原因。”為此,他下令對作戰不力的整編第83師師長李天霞“革職拿辦,交軍法審判”,其他“與作戰應援有關者,迅即查明責任,依法嚴處,以昭炯戒。”⑧秦孝儀主編:《總統蔣公大事長編初稿》卷6(下),第462—463頁。此役李天霞的整編第83師和黃百韜的整編第25師離張靈甫最近,但兩部先則后退,致整編第74師被圍,后又未積極救援。李天霞打仗慣于保存實力,自詡為打巧仗,不打硬仗。上年蘇北作戰失利,就在此次戰前的5月3日,蔣介石“重申賞罰,并將李天霞革職留任,以警其余將領之玩忽者戒也。”〔《蔣介石日記》(1947年5月3日)〕但事實說明,李天霞并不為此“革職留任”所動,戰前他屢次裝病請假要求不干,開戰后蔣介石嚴令他于17日到達孟良崮,但李部直至19日才到。戰后李天霞雖被撤職查辦,最后仍是不了了之,并在1948年復出任第1綏靖區副司令。湯恩伯被撤職后旋又于次年出任衢州綏署主任。湯恩伯、李天霞都出身黃埔,自奉“天子門生”,對于處分并不十分在意。國民黨軍紀不嚴于此可見,亦為其作戰屢屢失利的原因之一。隨后,第1兵團司令湯恩伯被撤職,整編第25師師長黃百韜被告誡。

對于孟良崮戰役之失敗,即使在國民黨軍內部,亦有不少人感覺不可理解。郭汝瑰寫道:余以純軍事立場甚覺此失敗十分怪異。整編第74師左右翼友軍均相距五六公里之遙,何以竟3日之久不能增加。各部隊如此不協同,戰斗力如此之差,舍失敗而外,當無二條路。①《郭汝瑰日記》(1947年5月17日)。王叔銘認為:“我陸軍目前有下列大缺點:一、指揮官思想戰術均須改變,且須重新訓練,方能打仗;二、各指揮官均虛報情報;三、各指揮官無彼此援助之道德;四、官兵均無斗志,士氣極不振作;五、攻失均無信心。”②《王叔銘日記》(1947年5月17日)。孟良崮之戰敗后,蔣介石認為,“若依我高級將領過去疏忽散漫之行為與精神相比,其不為匪所一網打盡與整個崩潰者,當無此理。故決心停止進剿,整頓陣容,另定方案,以為重起爐灶之計”。國民黨軍在山東的將領大半被召到南京受訓,以“對整個軍隊之戰術、精神、紀律,作一番徹底檢討,徹底改革。”國民黨軍在山東的攻勢也因而停止了一個多月。但是效果如何,連蔣介石自己也沒有把握,他在日記中寫道:“心神憂慮沉悶,而工作緊張,對軍訓團研究魯中進剿計劃之指導不遺余力,……自十時至十二時一刻訓話二小時以上,心力已盡,未知果能有效否?”③《蔣介石日記》(1947年5月31日、6月7日)。

令國民黨前線將領頗不以為然的是,全程指導了孟良崮戰役的蔣介石,并不承認他的作戰指導有什么錯誤,而是責備顧祝同“無知妄為,所有重要決策無不錯誤,愚而自用,又不肯請示,故余之意圖與計劃皆為其粉碎,演成雜亂無章之象”;“此次魯局之壞完全由墨三處置錯誤所致也”;故“致墨三長函,嚴訓其不學無知,指揮無方,……令其自反改過”。④《蔣介石日記》(1947年5月17日、19日、22日)。他又指責湯恩伯錯在部署失當、下令整編第74師孤軍倉促行動,張靈甫錯在后退時不留意地形、不肯放棄地點,甚而指責重裝備部隊不該使用于山地。他忘了正是他自己下令湯部速進,下令張部堅守,并且很以國民黨軍的重裝備而得意的。在萊蕪戰敗后,蔣介石“嚴訓官兵不怕包圍。……守陣地乃為生機,出陣地為自尋死路”;“解圍部隊須立穩腳跟,才有力打擊敵人”。⑤《丁治磐日記》(1947年2月25日)。張靈甫固守孟良崮,援軍進展遲緩,倒是都遵循了蔣的上述指導,惟其結果如此,真真令蔣無言以對。對于以后戰術的改進,蔣介石這次又提出應遵循下列各點:甲、行進應選小徑;乙、增援應分主助二路;丙、獎勵夜間行動;丁、行進應用梯次縱隊;戊、防御應用閉鎖堡、梅花陣;己、攻擊應用中央突破與包圍戰。⑥《蔣介石日記》(1947年5月31日)。上述乙、丁、己各點,國民黨軍一直在用而又無何成效,甲、丙兩點脫離實際,要求國民黨軍主力的重裝備部隊夜間在小徑行進,實在是有點勉為其難。最莫名其妙的是,蔣介石提出行“梅花陣”法,并在軍官訓練團訓話時具體解釋為“可采遜清打長毛所用梅花陣辦法”。⑦《主席對孟良崮戰役之講評》,軍官訓練團編:《一年來剿匪重要戰役之檢討》,第55—57頁。他倒沒有具體說明,在現代戰爭條件下如何擺梅花陣法,可見蔣自己對如何與中共部隊作戰也心中無數,失了方寸。

孟良崮戰役對中共而言,“付出代價較多,但意義極大,證明在現地區作戰,只要不性急,不分兵,是能夠用各個殲滅方法打破敵人進攻,取得決定勝利。而在現地區作戰,是于我最為有利,于敵最為不利。現在全國各戰場除山東外均已采取攻勢,但這一切攻勢的意義,均是幫助主要戰場山東打破敵人進攻。”⑧《軍委關于殲滅第七十四師的意義及下一步行動方針給陳毅等的指示》(1947年5月22日),中央檔案館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6冊,第452頁。此時距全面內戰爆發還不到一年,國民黨損兵折將,而且與孟良崮戰役幾乎是同時發生的“反饑餓反迫害反內戰”學潮更是震撼了整個國統區社會。蔣介石承認,“時局因軍事挫折而發生大動搖”,“本黨黨員之大部分皆抱如此情態,可痛之至!”“已有不可收拾之勢,此誠存亡危急之秋,應作最后之準備”。①《蔣介石日記》(1947年5月24日)。戰爭的轉折點即將到來。

結語

觀察全面內戰爆發之初的全國戰場,國民黨處于強勢,中共處于弱勢。然就山東局部戰場而言,中共又處在相對強勢(地域廣大、人口眾多、動員便利),而國民黨則處在相對弱勢(地域狹小、局促城市、動員困難),因此,山東戰場的戰爭進程,既有與全國戰場一致的一般性,也有因其自身特點而形成的特殊性,并非是國民黨全攻而中共全守,而是國民黨攻中有守,中共守中有攻;雙方的總體實力各有千秋,國民黨軍事力量強,適合外線進攻作戰,中共地方基礎好,適合內線防守作戰。在這樣的態勢和格局下,更能體現國共雙方統帥部的戰略運思高度和前線將領的領悟執行能力。再由實際的戰爭進程觀察,國共雙方統帥部的戰略構想各有其出發點,戰法亦各有其意義。在戰略層面,國共雙方都看重山東地位的重要,都不惜在山東投入重兵,可謂全面內戰初期雙方大兵團作戰的主要戰場。在戰術層面,國民黨軍由四處開花、全力突進,轉為強調重點、集合并進;中共則強調以運動戰法調動對手,尋其弱點,力求打殲滅戰。但是,與中共始終堅持不移的內線運動作戰、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消滅敵人、不以保守地盤而以殲滅對手實力的戰略相比較,國民黨方面經歷了由全盤進攻、爭奪地盤到集中兵力、力圖捕捉并消滅對手主力的戰略變化過程,說明其戰略構想未必那么明確一貫,而且其調整過程多少有些被迫而非積極主動,從而顯出國共雙方統帥部戰略運思的差距。在戰術層面,國民黨軍的行動機械教條、協同甚差,與中共部隊的靈活主動、團結一心,又成鮮明對比。粟裕認為,國民黨統帥部在作戰指導上總是拘泥于“攻其必爭之地”的教條,總是認為我非在某地決戰不可,從而無法靈活地運用其戰略戰術。②《萊蕪戰役初步總結》(1947年3月8日),粟裕文選編輯組:《粟裕文選》第2卷,第265頁。而就戰場指導方針而言,中共統帥部是“不遙制”,在中央統一指揮的大前提下,放手讓前線將領根據戰場實況發揮其主觀能動性,從而可以以己之長,克敵之短。而國民黨方面最大的問題就在于,蔣介石的干預過多過密,而以其長期的獨裁威權,下屬又很難改變蔣的指導方針,結果,蔣的指導往往脫離戰場實際,許多指示貌似合理,而以時間和地點之差別,既無法應對戰場情況的瞬息萬變,更無法達致理想的結果。再者,國民黨軍的指揮層次太過重疊,一般架構為:最高統帥—參謀總長—戰區司令—兵團司令—軍師長,多達五六級(中共軍隊的指揮架構一般為最高統帥—戰區司令—軍師長三級),在這樣重疊交錯的指揮系統下,實際擔任作戰指揮的軍師級主官難有多少主動性的發揮,也無法根據戰場情況獨立應變,適時調整部署和戰術,往往形成以己之短而因應對手之長的尷尬局面。因此,就山東戰場的戰爭進程而言,中共成功地做到了隱蔽自己的戰略意圖,迷惑對手的戰略判斷,堅持自己的戰略目標,運用靈活的戰法,示形于外而決勝于中;國民黨的戰略構想前后游移,戰法不斷失誤,不能應時應地而變,空有外表而無實效,形雖示而勝未決。這樣的格局和結果亦體現在國共內戰的總體進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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