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癖先生和淚點低小姐

沈嘉柯

給喜歡的女孩子選禮物絕對不比選對象簡單。有天重溫老港劇，有個叫阿旺的傻子拼命追趕著美女叫嚷小媳婦小媳婦，然后砸碎了自己最心愛的小豬撲滿，取出金幣給喜歡的女孩當出國留學經費，在電視里哭了。你也哭了，你被感動，變為抽紙狂魔。

看到你感動的樣子，我忽然覺得，也許我該從禮物入手。

秋天，學校已經變得寂寥起來，大家都抱著厚實的外套，帽子、圍巾紛紛出街。

我在想選一個什么禮物，才能夠達到阿旺那樣的效果。

是的，我暗自喜歡你，徐楷慈。我在學校宿舍里，趁著周末不斷電，尋找可以讓你驚喜的禮物。你的生日就要到了，機會一旦錯過，我找不到更加適合的時節，除非再等一年。

這世上有沒有一樣禮物，可以媲美阿旺的小金幣？

給你最棒的禮物。我想，這樣也許足夠你在我和裘山之間，再選擇我。

裘山同學，我該怎么描繪這個情敵？住我隔壁宿舍，很干凈。在一大群臭男生中，有點出淤泥而不染。

有潔癖的裘山在那個教授還沒來的早上，輕輕對你說，同學，吃完雞蛋餅記得要擦干凈嘴巴，不然看著很臟的。我坐在后面兩排的位置上也聽見了。我看見你轉過頭，不看他，但是你的面孔通紅通紅。

世界很奇妙，不知道為什么，這樣的裘山，讓你印象深刻了。女孩子太奇怪了。

你是電影社的副社長，我是干事。所謂干事，就是純粹跑腿辦事的。

但我沒有想到，在我沒來得及告白之前，你對裘山告白了。

“其實你，算漂亮啊！我是這樣覺得?！濒蒙娇粗悖艘幌虏呕卮?，再說吧！

這不是拒絕，也不是同意。

你的告白也很誠實，就在西方哲學史下課后，沒什么人的走廊上。我靠在后門那里，聽得一清二楚。

那天又在放電影。

我說，副社長啊，不是說戲如人生嗎，你看了那么多電影，不知道有沒有一部電影，可以解決這樣的問題？

你反問，是什么問題？

我說，我喜歡一個女孩子了，她是我們學校的，可是她已經有男朋友了。我覺得，心里充滿了悲傷。

你就哈哈大笑，說，你這樣的說法，夠誠實，我喜歡。怕什么呢？去追啊，追她?。?/p>

我覺得我被注射了興奮劑一樣，你的話，像一個天大的暗示。

在你這樣說過后不久，就是你的生日。我不知道，你究竟喜歡裘山有多少，但我想爭取。我開始費盡心思找禮物，希望找到足夠讓我橫刀奪愛的法寶。

我找到了。

這是你在大學里過的第一個生日。裘山卻不在你的身邊，他被派出國做交換生了。

你看起來不在乎，面上笑嘻嘻，招呼大家都來吃蛋糕?；t柳綠的蛋糕，襯托得你很可愛。我拿出了我的禮物，我包裹得很精美，你說謝謝，你收下了。在場的人太多了，這場面無比熱鬧。

所有人一起嚷嚷，許愿，三個愿望，前兩個大聲說出來，第三個自己保留。說了就不靈了。

你就許了，你說，第一，小伙伴們，都有對象。

大家哄笑。

你開始許第二個，大家將來都有錢。大家哈哈大笑。你也笑，忽然閉上眼睛，神情滿是思念。有人拿你逗樂，說，第三個許的是不是趕緊投入某某的懷抱！這個時候若裘山出現，你一定喜不自禁。你下意識地看一眼包廂的門。大家都看過去，門外一無所有。

你開始拆禮物，你拆到了我的，眼睛閃亮了一下，然后塞進你的大提包里。

那是一條短裙。

關于短裙，有個典故。

那次我們一起看電影，我聽見你嘀咕。“乖，不要再長了，你再不聽，我就不給你買蕾絲小短裙了。”

我明白了，你在和你的肚皮說話。你吃胖了，緊張了。

你的語氣，有一點點的哀傷。

我特意要求了老板，尺碼標號是小號，實際上，是中號。

回學校的路上，你忽然說，謝謝你！

我說，又不貴。我的膽子大了起來，還說，你一定要記得穿，那是我的心意。你說，一定。你大概也啤酒喝多了，很爽快。我送你到你的寢室門口，你說，快回去啦，我回去就穿。再見哦。

我的禮物里，還附加了一張小卡片。上面寫著，我愛你，有小肚皮的女生也很可愛哦！

白日我再度在教室遇見你，你的神色表情，和從前沒有區別。我明白了。你拒絕我了。

楷慈，你是真的喜歡裘山吧。所以，即使我按照你說的，加油了，仍然得不到你的心。

我們照舊是副社長和干事關系。

裘山從德國漢堡回來了，帶了禮物給你作為補償。

裘山再度出國做一年的交換生時，你的活動熱情一如既往，電影社被你管理得風生水起，被學校獎勵，號稱十大最佳社團之一。你站在大禮堂里接受獎杯。

你變成了社長，你大三了，你不再是副的了。

新來的副社長，是我們的學弟。他有著白凈的面孔，以及斯文的微笑，還有斯文的語調。

徐楷慈，大概你自己也沒想到，你會先變心。你喜歡上了你的手下，年輕的副社長。

我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我不知道你和學弟之間什么時候開始的，我只知道，那個黃昏，我看見裘山在準備出國的行李。我問他，這次去多長時間，他說學校安排的是半年，但是，我自己想申請一年。到時候看情況吧！然后，他還說，我想爭取帶一個女孩子一起去。

是哪個女孩子？我問，是徐楷慈嗎？

裘山搖頭。

裘山嘆了口氣說，我和她呀，可能不是相互喜歡，只是相互看對方不順眼，很強烈地想改造對方。很莫名其妙，對吧？

我不覺得莫名其妙，喜歡一個人，本來就有著各種各樣的原因。愛情不是死板的教科書，只有一二三四五……

好在裘山走了，帶著外語系里的一個女孩子。

你呢，徐楷慈，我們之間呢？我們之間似乎并沒有發生什么故事。

所以，似乎實在沒我什么事情了。

有的。

還是有那么一些東西的。

徐楷慈，在我們畢業的那年，我辦了生日聚會，這是我唯一一次轟轟烈烈在大學里辦生日聚會。

你也送我禮物了，是一個漂亮的日記本，你說，雖然男生不大寫日記，不過拿來記事情也好啊！

我送給你的禮物，你究竟穿了沒有呢？我問你。

你就認真回想，然后，面孔上浮現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你說，收到的禮物太多，你只看了一眼，你很喜歡那禮物啊！

可是那已經是秋天了，那么冷，所以你丟到了一邊。你的禮物太多了，堆放在寢室門口忘記拿了。小短裙就不知所終。

你根本沒看見過我的告白。

我岔開話題，開始許愿了。

我說，第一個愿望，男生都找到美女。第二個愿望，女生都找到帥哥，并且有錢不花心。

第三個，我閉上了眼睛。據說，這個愿望不可說，說了就不靈驗了。

你似乎想起了什么，你說，對了，好像你問過我，你喜歡過一個女孩子哦！

我說，是的。

你問，追到沒呢？

我說，沒有，不過人生還長呢！

你說是啊，加油啊加油，你不差哦！一定找得到美女，并且賢惠。哈哈！

我笑了。

你問我，對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歡粉紅小裙子的？

我說，我住裘山隔壁嘛！他偶然提到的。

我說謊了，因為過去的已經過去，不用再提起來。

秋天，我們的大學讀完了，你和你的副社長會有什么結局，我不知道。因為我選擇了去外地。裘山呢，據說不回國了。

楷慈，你鼓勵我在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勇敢地去追求這個人，不至于將遺憾收藏在此后的歲月。即使，你不知道這個人就是你自己。

我許的第三個愿望那么簡單，只有一句話：徐楷慈，祝你我都最終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