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嘉偉
和睦一家親
◎侯嘉偉
時維臘月,歲至除夕,俗話講三九四九冰上走,北方的冬日似乎格外的漫長且寒涼,一夜暴雪過后,大地銀裝素裹,周圍成排的枯樹像是被灌滿了梨蕊,白得炫目;再抬頭望去,想是天陰的緣故,日頭仿佛融到了天幕里,隱隱地只能看到一輪光邊,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掉到了牛乳奶酪里,根本分不清彼此,看天色,不久又是一場暴風雪。
李嬸兒一早起來穿著一身描金線繡銅錢狀的大紅坎肩兒,忙不迭地問小姑子打扮得咋樣,小姑子坐在土黃色真皮沙發上,沙發上鋪著棗紅緞面兒的毛毯,繡著牡丹,花開富貴,小姑子翹著二郎腿,嘴里嗑著剛拆封的瓜子,隨口不耐煩地吐到一旁的煙缸里,還有零星的瓜子皮落到了一旁的大理石茶幾上。
“嫂子,話說三遍淡如水,不就是子川要帶女朋友回來么,丑媳婦終要見公婆,丑媳婦還不著急呢,你這當婆婆倒自己先亂了陣腳了,再說了,你這也不是頭一回當婆婆了,你著急忙慌個啥?”
李嬸兒站在面前兩米見長的落地水銀鏡前,一手托著塑料紙包著的染發膏,烏黑細沉似上等的徽墨,一手用梨木梳蘸著發膏向鬢角抹了過去,白發瞬間青絲。
“我也就是隨口問問,年紀大了,穿這么大紅大紫怕壓不住顏色,好叫人笑話。再說了,怎么子川新交的女朋友到你嘴里就成丑媳婦了?你又多會兒又見她了?”
小姑子指著在一旁看電視的大兒媳說,“哎呦呦,慧兒,你聽聽,這還沒進一家門兒呢倒開始偏幫起外人來了。也是,子川在北京那么大的公司,當的還是銷售部的經理,找的媳婦兒也絕對差不了,最起碼也該是北京本地戶口,年薪小10萬的漂亮姑娘。”
雖然說者無意,但這句話還是讓坐在一旁,既是小縣城戶口出身,工資也低,姿色也極平庸的大兒媳聽得訕訕的,也不答姑姑的話,只是懶懶地摸著8個月的大肚子。
小姑子一時心直口快,有一說一,事后才想起說錯話了,又坐到大兒媳身邊喜滋滋地說著:“沒事兒,小兒子大孫子,老奶奶命根子,偏疼誰也一定落不下你。”大兒媳聞著姑姑嘴里濃濃的牙膏味兒,一時嫌惡得很,又不好表現,只好不置可否,繼續假裝看電視。
這小姑子是老太太的最小的閨女,年輕時候就愛挑,高不成低不就的就這么把婚事耽擱了,到現在竟成了老姑娘了,一直守在老太太身邊,老頭兒死得早,唯一的兒子常年在外地,一家幾口就這么住著,在外人眼里,這老李家真是傳統地道的修福之家,一家人和睦團圓,從來不爭吵,從來沒有矛盾,從來沒有嫌隙事端,真是家和萬事興呢。
小姑子又轉口問道:“好嫂子,你也沒問問那女孩家庭情況?北京姑娘才看不上外地人呢,倒是住地下室的一片一片的,都等著贖身待解放呢。”
這句話問的讓大兒媳立馬神清氣爽,多云轉晴,心里對姑姑的嫌惡頃刻成齏粉,假裝看電視都顧不得了,登時轉過頭,豎起耳朵,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婆婆李嬸兒,生怕自己耳朵不夠靈敏聽差了幾個字還可以通過看婆婆的嘴型來查漏補缺,給接下來要說的這份密電上了個雙保險。
李嬸兒埋怨著:“子川這孩子,嘴也忒緊,滴水不漏,只說保密。”
大兒媳聽完之后興味索然,不停地換著電視頻道。
這時老太太從里屋出來,年歲大了,拄著醬紫色的檀木拐杖,走起路來又輕又慢,李嬸兒從鏡子里看見老太太一臉愁容,說著:“媽,怎么了大過節的,是不身上哪兒不舒服?”
老太太也沒有抬頭看兒媳,只是自說自話道:“你們等會兒叫子業上完墳再去附近的三清廟里添幾炷香,不知咋的,最近夜里總是夢見自己的牙掉光了。”
李嬸兒在除夕聽著這么不吉利的話,瞅了一眼老太太,平了平心里的怒火,想要發作又不好發作,只能忍著。
到了中午,外面的天色又陰又沉,星星點點的雪花洋洋而瀉,開始下雪了,老李家門口掛起了紅底金漆寫就的行楷字體對聯,上聯:福門吉祥千財旺,下聯:人順家和萬事興,門中央福字倒掛,家里的玻璃板下壓著的龍騰元寶圖也換成了金錢蟒迎春,一家人圍著的中式圓桌上堆滿了各式果盤菜肴,北方人過年常吃的硬四盤,黃燜雞,扒肉條,燴酸菜,四喜丸子,琳瑯滿目。大兒子子業正要拿筷子加一個肉丸子卻被李嬸兒當即截斷,“這么大的人這么不懂事兒?你東夾一筷子西夾一筷子我們咋招待客人?跟你說清楚了,今天你弟第一次帶女朋友回來,把你那平時懶散勁兒收起來,別上不了臺盤的給我丟人現眼!”
大兒子當時就嗔怒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也不至于偏袒成這樣吧,弟弟是有出息了,去了北京掙大錢了,人前人后給你長盡臉面了,我沒本事就是給你丟人現眼了!”
李嬸兒一家本是縣城里的小市民,聽說小兒子從北京帶回來個女朋友,怕女方看不上自家的門第,一上午心懸得七上八下,此時大兒子又烈火烹油的來搗亂,心里像打了千百個結,一團亂麻,正要發怒,卻聽到咚咚咚的敲門聲兒,趕緊一手推著大兒子直往廚房里退,一邊說著:“大男人別碎嘴,你要吃啥鍋里就有,別搗亂。”一邊趕緊整了整衣服,堆出一臉假笑準備開門,坐在一旁冷眼旁觀的小姑子心里想著倒一定要見見這外甥領來的兒媳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讓全家人這么服帖。
李嬸兒打開門看到兒子和他的女朋友,一看之下,頓時腦頂打了個悶雷,小姑子側身看去,也是一愣,大兒媳看到她們神色不對,也到底想看個究竟,但苦于自己挺個大肚子要是站起身來費力又失禮,只好眼睜睜地錯過好戲。
——外國人!
萬萬沒想到。
兒子說找的女朋友居然是個外國人?!
那外國女人高挑個子,金發碧眼,梳的大波浪,眼窩深陷,高顴骨,細白的臉蛋兒上有好幾顆雀斑,李嬸兒從足下細細看去,竟然穿著幾寸來長的大高跟,襯得比自己兒子高出小半個頭!
那外國女孩兒上前主動用不甚熟稔的中文打了個招呼,倒弄得李嬸兒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是該握手,擁抱,還是接吻?臉上徒然留著尷尬的笑,那外國女孩兒每每向李嬸兒走近一步,李嬸兒就能聞到她身上極重的香水味兒之下隱藏的狐臭,就像罪犯在極力掩蓋犯罪證據,但還是難逃法網。
在圓桌主位正襟危坐的老太太看到孫子找了個外國女人,還足足比他高出半個頭,就覺得已經丟盡了全球華人的臉面,再看二人第一次見家長就特別不講究地只提了各自腦袋過來,早已氣得怒不可遏,雖不說話埋怨但卻一個勁兒地用紫檀木拐杖敲打著天青色碎石花紋的磚地,發出輕微的“磕答”“磕答”之聲。
誰知就在此時,外國女孩竟然直挺挺地指著老太太的鼻子說道:“你是紅臉的關公!”
大家細看去,原來外國女孩兒指的是老太太身后的關公像,子川打圓場道:“對,你說得對,那是財神爺,招財進寶的。”
接著大家入座,在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大兒媳發現老太太臉雖然沒有變紅,但也早已氣綠了,自然心里樂得開了花兒,想笑又不敢笑,但這憋著笑就跟憋著尿一樣,憋得太久,自己尷尬的神情與舉止遲早會被發現,所以就干脆拿出手機來看短信笑話來避人耳目。
“大家中午好,我叫克里斯汀,來自美國,現在是子川的女人,我特別愛中國,我愛中國的文化和男人。”克里斯汀夾著一口生硬的口音介紹完自己后引得全家人大笑,但又笑得自然而又不失禮儀,只有大兒媳一個人在那兒笑得歇斯底里。
接著李嬸兒帶克里斯汀簡單地看了看家里的家具陳設之后,又讓她看了許多墻上玻璃板上的貼畫兒貼紙,因為她發現這外國女孩兒很喜歡那些春聯兒窗花貼紙把戲的。
之后一家人坐在圓木桌旁吃起了團圓飯,克里斯汀興奮地指著陶瓷盤子里盛著的白皮大肚餃子叫嚷著,“Dumpling!Dumpling!”接著也不待眾人上前招呼就自己先抓了一個含在嘴里,可是她吃著吃著表情就有些不對勁兒了,臉上的肌肉扭曲又猙獰,倒像京戲里的臉譜,子川以為一時吃擰了,趕緊敲打克里斯丁的后背,李嬸兒慌道:“剛出鍋的餃子燙嘴,趕快吐出來,吐出來就好了。”
克里斯汀將嘴里的餃子吐出來之后,接下來的舉動更是讓人詫異,只見她兩只手各拿著一根筷子在不停地扒拉餃子里的肉餡兒,大兒媳懷著身子看她如此,突然胃里開始冒酸水兒,只見克里斯汀好像從肉餡兒中發現什么詭異一樣,然后用寸許長的指甲慢慢地從肉餡兒里摳出一枚硬幣,然后驚詫地問道:“what's this?”
柳暗花明,彼此松了一口氣。
一家人給她解釋一番習俗后,她還是很嫌惡地說:“錢幣那么臟的東西怎么可以藏在食物里?”
坐在對面兒的大兒媳覺得那個錢幣本該是她吃出來的,自己年齡又小,又懷著孩子,家里人肯定得讓著她,結果半路殺出這么個程咬金,搶了她一年的運氣風頭不說,還平白無故遭了她埋汰,陰陽怪氣地說:“這錢我洗過,用肥皂水擦了好幾遍呢!”
“那也臟!”
大兒媳待要再繼續爭辯,卻看見左手邊的婆婆一直給自己遞眼色,只好作罷,子川看著,心里過不去,起身跟嫂子敬酒:“嫂子,實在對不住,克里斯汀是美國人,文化不一樣,喜歡有啥說啥,您千萬別多心。”大兒媳雖然極不情愿,但也只好淺淺地抿了一口。
克里斯汀隨即又說道:“是呢,我們教授上課還講什么中庸,說中國人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都不會明著說出來。”
克里斯汀正待要再說些什么,只是子川一個勁兒地往她碗里夾菜夾飯試圖用菜肴堵住她的嘴。
一旁的小姑子看著心里暗爽道,婆媳第一次見面還沒熟絡了,這妯娌倆人倒先抬起杠來了,按照這小洋人兒的霹靂性格,接下來猛不丁要爆出什么驚天猛料呢,可有好戲瞧呢!
果不其然。
“你們家里人都很窮嗎?”
正在大伙兒興高采烈地吃得正酣的時候,克里斯汀如此突兀地問了這么一句,就仿佛電視劇演到高潮時突然不合時宜地插播起一段廣告來。
接著,全家人啞然。
“你怎么這么說話呢?”子業尬尷地反問道。
“沒有啊,我只是看到你們家里供著關二哥不叫關二哥,叫財神爺,你們春聯貼花兒上畫的全是金錢元寶,就連你的媽媽身上穿的也是銅錢,餃子里放著的也是錢,我以為你們一家人很愛錢。”
這句話說得讓穿著繡銅錢樣式大紅坎肩兒的李嬸兒真是尷尬至極,一件衣服穿也不是脫也不是,羞得面皮紫脹又不好發火,此情此景,大兒媳看在眼里,覺得自己剛才飯前失儀跟婆婆此時的左右為難比起來簡直小巫見大巫,頓時愁云一掃,心情大好,嘴里說不出的爽快。
“哎,這哪是愛錢不愛錢啊,這是我們的習俗,你們美國人圣誕的時候不也是在圣誕樹上掛各式各樣的小禮物?”子川解釋道。
“可我們美國人不在圣誕樹底下掛鈔票啊。”說的克里斯丁更疑惑了。
“……”
接著,全家人又吃起了啞巴飯。
克里斯汀雖然不知道錯在哪兒,但看各人神色也知道大事不妙,開始低頭自顧自地吃飯。
突然,子川拍著自己的大腿叫道:“哎呀,你瞧瞧我粗心的,光記著吃飯了,還沒給克里斯汀介紹咱家人呢!”
這一句話打破了之前久久的沉寂,雖然這話也來得突兀,但卻仿佛是停電太久后的突然來電,預示著事情終于要恢復到正常狀態了。
接著子川挽著克里斯汀的手一一向家人介紹起來。當給克里斯汀介紹大哥子業時,克里斯汀表現得異常興奮,“我知道,我知道,子川經常跟我說起他的哥哥。”
大兒子子業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頓時心頭一喜,仿佛之前自己并不高大偉岸的形象一下子能穿洋過海,屹立在美國紐約市中心的曼哈頓街頭一樣,子業悄悄地向子川點了點頭,仿佛是說,小子誒,有你的,然后整了整廉價西服的衣領,擺出了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故意問道:“哦?還有這回事兒?你跟我說說,他怎么說我的?”
“他說你婚外戀,你妻子懷孕的時候你跟別的女人上床。”
好一個晴天霹靂,直震顫得人悶頭作響,仿佛是有人無意拉動了定時炸彈的引線,瞬間炸得所有人面目全非。
子川一個勁兒地拉克里斯汀的衣角,但卻沒能阻止事態向前繼續發展……
大兒媳坐在座位上,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眼淚連成線地落在了盛著餃子醋的醋碗里,旁邊的碟子上還有半枚吃剩了的餃子,冒著縷縷熱氣兒。
她不是不知道丈夫在外面有人,她早知道,她比誰都清楚子業是個什么樣的人,可那又能怎么辦呢?跟他離?離了自己一個女人帶著一個拖油瓶兒,自己條件也不好,別人誰能看得上?為了孩子,為了這個家,她必須得忍著啊!
在一旁的李嬸兒臉有愧色,知子莫若母,她自然是知道的,可家和萬事興啊,家丑不可外揚啊,這可是老祖宗千百年來留下的傳統啊,所以一家人再有矛盾再有嫌隙也好,大面兒上也要過得去啊。
老太太也早就知道長孫在外面和別人好著呢,自己閨女風言風語地跟自己不知道聊了多少回了,可世上哪兒有不偷腥的貓兒呢?多少回想去勸勸自己的孫子,再怎么胡鬧也該有個度,可每每要說起,就想起了老頭子生前經常說的,不聾不啞,不做阿家翁,兒孫自有兒孫福啊,所以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層窗戶紙誰也不捅破,一家人還是和和睦睦,整整齊齊。
可如今來了個克里斯汀。
大兒媳含著淚站了起來,一起身,八個月大的肚子撞到了桌子上,扒肉條盤子里的嫩油潑了出來,淋淋漓漓地撒了一桌子,兒媳低眉瞅了一眼,也不去管,獨子走回了自己的房屋,關上房門后,只聽到屋里時不時傳來的“叮鈴咣啷,叮鈴咣啷”的摔東西聲。
……
已經到了晚上,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仿佛根本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一中午發生了這么多事兒,害得李嬸兒腦仁疼,坐在里屋的床頭上,手指蘸著薄荷腦油一圈一圈地涂在太陽穴上,雖然嘴上不說什么,心里卻一個勁兒地埋怨兒子帶回來個什么女朋友?
只聽吱呀一聲,里屋房門推了開來。
“引弟姐,我想跟你好好談談。”小姑子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
李引弟是李嬸兒的名字,本來今天一天的事兒早已弄得李嬸兒心里煩絮得慌,不想搭理她,想隨便找個理由讓她知難而退,但突然聽著自己小姑子這樣喚自己,不覺好笑:“引弟姐?時間也真快,我記得我們倆剛認識的時候你才這樣叫我,咋突然想起這么叫我了?”
小姑子快步走上前,跟李嬸兒對坐著,說:“好嫂子你這么多年來人前人后,兩面三刀,說一套做一套的本事我今天才見識了,可不是第一次認識么,不再叫回你引弟姐也枉我這么多年來讓豬油蒙了心!”
李嬸兒聽著小姑子話鋒不對,趕快上前問道:“怎么了這是?我怎么就兩面三刀了?”
“你要是對我不滿意,也用不著背后說人,我這個人直腸子,向來直來直去,還用不著你派兵遣將地找個外國人來數落我。”
“我什么時候又找人數落你來著?”
“你跟那外國人,叫什么什么丁來著,背后說我什么呢?啊?什么女人三十不嫁就是老姑娘了,過了四十還不成家就一定有問題,是心理變態,她還給我支什么損招讓我去找個醫生好好看看,這不全是你一字一句手把手教她的?有你這么背后說自己小姑子的么?”
李嬸兒之前是背地里跟兒子絮叨過這些,可誰人背后無人說,誰人背后不說人,當初李嬸兒只是讓兒子好好琢磨琢磨姑姑的事兒,畢竟也四十好幾的人了,哪還能一輩子守在家里,將來老太太走了,還準備讓哥嫂養她一輩子啊,誰知道這話傳話,再傳回自己嘴里倒成了自己小姑子心理變態了,李嬸兒也不顧著小姑子的盛怒淫威,站起身來就去找小兒子。
只不過剛走到門前,就聽到子川跟他的外國女朋友在屋里吵得不可開交。
“你們一家人也真奇怪,之前是你跟我說,你們是最和睦、最和氣的一家人,從來都不爭吵,都沒有矛盾,可是我明明看到了你哥哥有問題,你姑姑這么大了還沒有結婚,我是來幫你們解決問題的,為什么你反而會說我?”
“你那根本不是解決矛盾來的,你那就是挑事,是找茬。”
“找……茶?為什么要找茶?我不喝茶,我現在跟你談正經事。”
“唉,是找茬不是找茶,反正跟你說不清楚,今天你做得就是不對,都是你的錯!”
“你們的思維真奇怪,你哥哥玩婚外戀沒有錯,你全家人都知道不去阻攔也沒有錯,我幫忙解決問題,結果倒是我錯了?你們中國人不是最講道理的嗎?你們中國人就是這樣跟人講道理的嗎?”
……
大風一連刮了六七天,終于消停了,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地上,每落一次,就多了一份白,一份潔,一份靜。
除夕過后,李家也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在外人眼里,依舊是和和睦睦,整整齊齊的一家人,從來沒有嫌隙,舊的事情像和稀泥一般地攪和過去了,全家人極其配合地對克里斯汀的到來選擇性的遺忘,唯有一件事,逢人問起跟洋妞處得咋樣時,子川總是答非所問地說:“我才不找外國女人呢,外國女人身上都有狐臭!”
(責任編輯 陳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