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弢
赫魯曉夫離世已整40年,而圍繞著他的功過是非,至今仍爭論不休。他的貼身衛士常年隨侍左右,耳聞目睹,也掌握了若干第一手材料。如今終于打破沉默,走到臺前,向世人透露些許內幕。人們或可從中窺見貴為“國君”之赫氏的另一面。

赫魯曉夫
【打造親民形象】
登上國家領導人寶座的赫魯曉夫喜歡同民眾交談。但這種交流照例都是鄭重其事,保持一定的距離。每次出國訪問后,他都要在盧日尼基體育館有12萬人參加的大會上,繪聲繪色地講述此次訪問的情況。諸如“我們要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之類的“豪言壯語”,也只能在會場或現場直播里方可聽到。到見報時,他便要將此類話語去掉,或者換個委婉的說法。不過,據了解赫魯曉夫或同他一起共事的人反映,他在工作和日常生活中倒是很少使用不規范詞語,頂多是把有過失的人稱作“笨蛋”而已。
戰后,赫魯曉夫住在莫斯科市中心的格拉諾夫斯基大街。他經常外出散步,不是自己一個人,而是一大幫人,和馬林科夫家人在一起。當上國家首腦后,就只好深居簡出了。
赫魯曉夫喜歡同百姓打交道,在克里米亞休養時甚至吩咐減少衛隊人數,撤掉別墅周邊的崗哨,只留下住處附近的衛兵。這樣做的結果如何呢?據說1961年時,赫魯曉夫一大早正在浴場散步,突然從利瓦季亞宮那邊走來三個告狀的人,要把告發地方當局處事不公的訴狀交給他。赫魯曉夫遭遇如此無禮舉動,一時不知所措,竟張口大罵,把他們羞辱了一通,當即吩咐衛隊長收下訴狀并交給助手。衛隊將告狀者抓起來,解送到當地民警局審理。但根據赫魯曉夫的指示,第二天他們就被釋放了。后來在專門負責首長保衛工作的克格勃第九局的努力下,克里米亞和高加索的別墅管理員均由軍官擔任,還把手持木棍的值班守衛統統換成衛隊的中士和班長,所有的別墅都裝上了安全設備。
赫魯曉夫時代的一些事情,今天看起來簡直不可思議。例如,赫魯曉夫曾試圖親自解決吉普賽人從游牧生活過渡到定居生活的問題。在伏爾加格勒逗留時,一天赫魯曉夫在前往拖拉機廠的途中,看到路上有幾輛拉著吉普賽人的馬車正緩緩前行。赫魯曉夫立馬道:“停車!”汽車剎住了,吉普賽人也停了下來,他們和自己的老爺一起站在國家領導人的周圍。赫魯曉夫說:“想干活嗎?我來給你們幫個腳巴。成立集體農莊,我們給你們提供機器和經費,給你們蓋房子……”談話似乎進行得很順利,吉普賽人紛紛點頭表示同意。可農莊建起來后,沒有堅持多久,吉普賽人就全都跑光了。
赫魯曉夫執政晚期,在休假途中常常順道回家鄉卡利諾夫卡村。那時他已是七十開外的人了,每次回村,都在農莊主席家中用餐,然后出來同聚在一起的農莊莊員交談。讓人驚訝的是,他竟然記得每個人的相貌和出身。他走到兩個約摸25歲的年輕女人面前,對其中一位說:“你該不是這家的吧?”另外一位他也認出來了——雖說原來見到她們的時候還都是孩子。見到一位老婦人,赫魯曉夫便走上前去道:“哎呀,未婚妻,我的未婚妻!我向她求過婚,可她不答應。”又沖著她說:“那會兒你是怕什么呢?是嫌我穿的樹皮鞋嗎?可你現在瞧瞧我是誰!”老婦人答道:“尼基塔·謝爾蓋耶維奇,(我們)是沒有緣分啊。”
赫魯曉夫也有樸實和民主的一面。在黑海沿岸的索契休假期間,一次,他到山中狩獵場參加活動,其中有一些作家和藝術家。突然大雨傾盆而下,赫魯曉夫說:“咱們把餐具桌子都搬到屋里去吧!”于是他本人、來賓、全體主席團委員,甚至連已屆高壽的伏羅希洛夫在內,全都動手搬桌椅——這簡直就是“共產主義義務星期六”,沒有一個拿架子的。
【蘇聯代表隊險些與奧運會擦肩而過】
早在20世紀60年代初,勃列日涅夫就是個冰球迷。他時常同赫魯曉夫一起去觀看比賽。誠然,兩人追捧的球隊不同,勃列日涅夫追捧中央陸軍隊,赫魯曉夫則追捧莫斯科斯巴達克隊。后者躋身蘇聯冰球強隊,或許與赫魯曉夫的捧場不無關系。
1956年10月,赫魯曉夫得知蘇聯體育代表團打算前往澳大利亞參加奧運會,勃然大怒,拿起電話激動地和布爾加寧說:“什么比賽?!埃及正在打仗(指第一次中東戰爭),澳大利亞是英國的盟國,他們到那兒去不是自投羅網嗎?”看來參加奧運會一事已經告吹。但第二天早上,據報載,蘇聯體育代表團仍將啟程前往澳大利亞。大概是頭天晚上有人把赫魯曉夫說服了,因為蘇聯代表團如果不參加奧運會,就可能給人造成蘇方神經過敏、缺乏自信的印象。
【不食西紅柿】
由于蘇聯及其領導人日益積極參與國際事務,蘇共中央第一書記和國家首腦就必須注意自己的形象。赫魯曉夫之前的蘇聯領導人很少出國,而他一年中有270天都在外面跑,其中也包括出國訪問。這樣一來,克格勃第九局就得負責赫魯曉夫的一日三餐,既要做到按時供餐,還得注意營養搭配。
赫魯曉夫身材敦實,個子不高,鑒于年齡已在六十開外,他必須在飲食上有所節制。盡管醫生建議他食用特定的營養食品,他卻往往什么都吃,不過好在還是遵循一定的原則。根據衛士的回憶,赫魯曉夫的大致食譜是:早餐(他6點起床)是兩片烤黑面包,一小罐酸奶,有時則是酸奶生菜加奶渣。衛士讓他養成每天喝兩次新榨果汁、每次一杯的習慣。當時沒有榨汁機,得由衛士親自制作。任何情況下,哪怕正在與來賓會見,果汁都是必上的。果汁五花八門,有葡萄汁、橙子汁、黑茶藤子汁、櫻桃汁等。午餐赫魯曉夫愿意用偏素的菜肴,油膩食物基本不用,他對自己飲食的限制相當嚴格,因為他有容易發胖的體質。比方說,他喜歡烏克蘭的菜湯配小甜圓面包,小甜圓面包是他在基輔常用的食物,只吃一個,從未超出。
如果去打獵,那就經常做烤羊肉串。有時赫魯曉夫請波德戈爾內親自做鄉下的菜湯,湯里放有大塊馬鈴薯、肉和黃米。赫魯曉夫家里餐桌上老是放著幾個盤子,盤里裝的是黑面包,面包切得薄,微咸,這是用來墊補肚子的。他和家人特別是孩子們,都喜歡嚼上兩口。
赫魯曉夫也往往成為各種準醫學傳聞的“犧牲品”。有段時間他很喜歡西紅柿,后來不知是誰散布所謂吃西紅柿有害,因為會使鹽沉積在體內的流言,而赫魯曉夫正好存在鹽沉積的問題,從此西紅柿一口不吃。后來主管農業的波利亞科夫勸他說:“尼基塔·謝爾蓋耶維奇,別相信鹽沉積是吃西紅柿引起的。”他才又開始吃西紅柿了。
【神奇的酒杯】
領導人的安全,特別是國家首腦的安全,是個多方面的概念。安全問題無小事,例如衛士需要隨時注意自己的保護對象喝了多少酒。
有一次在扎維多沃狩獵場,赫魯曉夫和芬蘭總統吉科寧在離宅邸不遠的樹林里對酌。天色漸黑,衛士覺得他們已經喝過量了。這時赫魯曉夫喚道:“阿廖沙,阿廖沙!”這是吩咐衛士阿列克謝·薩利尼科夫上酒。衛士走到跟前說:“這兒什么也沒有,全都放在樓里了。”目的是想把他們引進樓里,可又不能直說。赫魯曉夫大動肝火,出言不遜,衛士只好硬著頭皮聽著,不過目的已經達到——赫魯曉夫和客人都往回撤了。對中央第一書記和國家首腦說“不”,頗非易事。
如何控制赫魯曉夫的酒量呢?安全保衛部門為此頗動了一番腦筋。許多人都知道赫魯曉夫有個與眾不同的酒杯,外形與正式宴會上使用的、產自俄國瓷都古希赫魯斯塔利內的酒杯毫無區別,容量卻只有30毫升(普通酒杯為60毫升)。有些人認為這個酒杯是美國駐蘇大使夫人所贈,也有人說是特意在德國為赫魯曉夫定制的——實際上是克格勃第九局特制的。之所以容量較小,是因為杯子底部和杯壁均系加厚的,且外側有雕出的花紋,這樣便可以假亂真。這個酒杯專門用于較為豐盛、酒精飲料較多的宴會。衛士將這個酒杯作為必需品隨身攜帶,不敢馬虎。好在赫魯曉夫也往往只是抿上兩口,不會一飲而盡。
【槍法好也有政治風險】
身為中央第一書記和國家首腦,赫魯曉夫還是個狩獵迷,卡盧加州的巴爾蘇基狩獵場是他的首選。不過,他在其他地方打起獵來也是相當投入。1964年1月,他決定同來訪的古巴領袖菲德爾·卡斯特羅一起去打獵,參加者有赫魯曉夫、勃列日涅夫、柯西金、馬利諾夫斯基、米高揚,以及來訪的客人菲德爾·卡斯特羅和他的弟弟勞爾·卡斯特羅。第一次狩獵是在扎維多沃狩獵場,當天還有乘坐三套馬車和雪橇兜風的節目。不料,他們居然公開地“打起架”來,起初是波德戈爾內和勃列日涅夫把國家元首撂倒在雪地里,然后又撂倒了米高揚,往菲德爾身上撒了一層雪。赫魯曉夫摘下皮帽,裝滿了雪,再戴到自己頭上。

1959年9月,赫魯曉夫訪美觀看康康舞表演
狩獵活動開始后,只見菲德爾用美國的M14步槍打野豬。赫魯曉夫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小的軍用水壺,先給菲德爾和勞爾哥倆斟酒,然后再給自己斟上。不過赫魯曉夫的狩獵并非每次都這么快活,1959年冬天發生的一件事情,還帶來了某些政治后果。
當天,赫魯曉夫和其他中央主席團委員一起前往扎維多沃狩獵場。赫魯曉夫與基里琴科手持獵槍并排站著,一左一右。已經可以聽到圍獵人的聲音。此時一片靜寂,突然聽到兩聲槍響,幾乎是同步的。“解除警報!”圍獵人喊道,“野豬擊斃!”大家在擊斃的大野豬旁邊圍成一圈。基里琴科說道:“瞧,我的槍法多好,一槍致命,給它來了個嘴啃雪。”“你在胡扯些什么?是我最先把它撂倒的,你是在我后面開的槍。”赫魯曉夫反駁說。“不對,這是我的戰利品,我的獵物,我比你先把它撂倒。”基里琴科寸步不讓。“你怎么可能比我先開槍呢?野豬是從我這兒往你那邊跑的嘛。利托夫琴科可以作證。我的槍響后,他馬上沖我喊:尼基塔·謝爾蓋耶維奇,野豬死了。”“不知道你的利托夫琴科是朝哪兒看的,可野豬是我打死的!”基里琴科惡狠狠地說道。“你見鬼去吧,跟你有什么可辯論的?讓圍獵人來分析,那兩顆扎坎槍彈從哪兒來到哪兒去,他們會給我們報告的。咱們休息去吧,打獵成功,吃點兒東西倒也不錯。”
飯桌上幾杯酒下肚,兩人又談起究竟是誰打死的野豬。基里琴科始終堅持己見。這時圍獵人和助手一起來了,報告說野豬身上的確是兩顆扎坎槍彈。第一顆打中耳朵飛入眼睛,野豬就倒斃了。這顆槍彈屬于赫魯曉夫,也就是站在右邊的獵手。第二顆槍彈穿過肋骨,未觸及心臟,受傷的野豬還可以跑動。
“讓你的那些結論見鬼去吧,馬屁精!”基里琴科喊開了。“別大聲嚷嚷了!”赫魯曉夫喊道。“謝謝二位伙計,分析得很到位。過來,一人一杯白蘭地,我也陪你們喝。至于基里琴科同志嘛,我是不會跟你去搞偵察的。”赫魯曉夫站起身來,穿上衣服,鉆進汽車,跟誰都沒有告別,徑直返回莫斯科了。
這次倒霉的狩獵之后不久,亞·彼·基里琴科即被免去了蘇共中央的職務。他的職務由弗·羅·科茲洛夫擔任。
【長襯褲與燕尾服】
在后斯大林時期,蘇聯領導人的衣著方式并未追著潮流走,赫魯曉夫在這方面相當保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穿普通襯衫,改穿烏克蘭的繡花襯衫。赫魯曉夫只穿蘇聯出品的衣服,也就是在專設服裝店為他縫制的衣服,甚至連衣服面料也是國產的。
赫魯曉夫不穿進口的衣服,只有禮帽除外。不過后來工廠也開始生產禮帽了,他就總說:“終于把外國玩意兒扔掉了!”每到一地,都要夸一下孔策沃生產的衣料、花呢、厚呢子。他最不想穿燕尾服,因為以他的身材穿這樣的衣服未免太滑稽。頭一次出現這個問題,是1955年準備出席日內瓦會議時,一下子冒出了許多同禮儀有關的問題:穿什么衣服,如何問好,如何使用叉子等。赫魯曉夫認為沒必要為了迎合別人穿燕尾服,現在這身西服就可以了。
1950年代末,國家領導人的衣服都是在庫圖佐夫大街專設服裝店縫制的,量尺寸要么在辦公室,要么在住所,不過中央主席團(后改稱政治局)委員的妻子得去服裝店。當時分三個等級:中央政治局委員和中央書記屬第一級,中央委員次之,各部部長和黨中央機關干部再次之。赫魯曉夫時代一般選用國產衣料,至勃列日涅夫時代也開始購買進口衣料。蘇聯最高蘇維埃和克格勃都有自己的服裝店。克格勃的制鞋店名聲在外,因為赫魯曉夫和柯西金穿的鞋都是在那兒定做的,有皮鞋、便鞋、優質皮革鞋。赫魯曉夫最喜歡那種微孔橡膠底鞋,如今已經很少有人還記得微孔橡膠這種材料了。
赫魯曉夫的觀念相當保守,這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他對衣著的態度。西服、襯衫和領帶倒還多少合乎時代潮流,至于內衣,通常是帶鈕扣和細繩子的長襯褲,不要說時髦了,簡直就是有失體面。據衛士講,這些衣服都不好意思往洗衣店里送。赫魯曉夫出國時,他的衛士專門負責清洗內衣,一定要親自動手,旁人不得插手,一是為了安全起見,再者是為了不給國家丟臉。
【康康舞風波】
第一位在資本主義國家碰到“色情表演”并且“給予堅決回擊”的蘇聯國家領導人,非赫魯曉夫莫屬。
1959年訪問美國,他應邀前往好萊塢。東道主決定用不同尋常的演出給蘇聯貴賓一個驚喜。起初是弗蘭克·西納特拉和莫里斯其士給蘇聯客人演唱了歌曲《活著,也讓別人活》,然后又表演了原汁原味的康康舞。并且不是酒吧或者輕歌劇式的康康舞,而是由專業演員,包括以謝莉·麥克雷恩為首的影星表演的康康舞。
豈料這個原本無害的節目,卻引起蘇聯領導人極其強烈的反應。據赫魯曉夫的譯員蘇哈德列夫說,起初赫魯曉夫還比較克制,觀看演出時并未表態,甚至還沖著演員鼓掌,后來又同她們交談并一一握手,感謝她們的精彩演出。可到了劇場門口,記者全都圍了上來,赫魯曉夫把臉一沉,說道:以他的觀點和蘇聯人的觀點來看,這簡直是有傷風化。他還說,不該強迫這些好生生的姑娘演些烏七八糟的東西,供腦滿腸肥、荒淫無度的觀眾取樂。“我們蘇聯習慣于欣賞演員的容貌,而不是她們的臀部”。赫魯曉夫的這番言論在美國人看來是偽善和因循守舊的表現,當地媒體也借此大肆炒作。有一次赫魯曉夫當眾談起這個話題,他把椅子挪開,背向聽眾,弓下腰去,提起上衣的下擺。凡是記得赫魯曉夫體型的人,都不難想象出這個令人捧腹的場面。
誠然,赫魯曉夫有時也發表一些頗有外交風度的觀感。他同美國總統特使亨利·洛奇一起在洛杉磯兜風游玩,看見許多美國女人都身著短褲,他感嘆道:“你們這兒倒是蠻有意思……女人穿短褲。擱我們那兒是不準許的。”
【軟禁至死】
赫魯曉夫是1964年10月被他的戰友們搞下臺的。至于退休后的生活,研究者大多說他“住在別墅口授回憶錄”。那么,他的別墅生活都有哪些特點呢?
赫魯曉夫下臺后,米高揚代表當局向他宣布退休后的待遇:退休金每月500盧布,配專車;目前的別墅和列寧山上的宅邸均歸他終生使用(實際上三周之后即讓他遷出宅邸,三月之后又讓他遷出別墅);警衛和侍者不變,但人員全部換掉。
據衛士講,赫魯曉夫住在后來的彼得羅沃一達利涅耶別墅,實際上處于軟禁狀態,給他配備了一輛吉姆車,另有一輛伏爾加備用。確屬必要時方可獲準外出,例如去格拉諾夫斯基大街醫院或中央臨床醫院。往往他表示想去某個地方,衛士當即向領導轉達,但通常都遭到拒絕。對原國家首腦的保衛工作,甚至比對總書記的保衛工作更加精心。直到赫魯曉夫去世前幾年,才允許他去“遠足”,例如參觀花展之類。
實際上也沒有什么人來拜訪赫魯曉夫,家庭成員的客人均需經過仔細的檢查。在勃列日涅夫眼里,赫魯曉夫顯得很危險,大家都以為他會有始料不及、無法預見的舉動。沒有人相信他會善罷甘休,無所作為。于是當局把每一位來訪者都當成潛在的通訊員,似乎一且赫魯曉夫同他的擁護者聯系上,他就會擺脫離群索居的生活,凱旋返回莫斯科,如同當年拿破侖返回馬賽一樣。
赫魯曉夫臨終前兩三年,很少去劇院或者去馬涅日看展覽,時不時地有客人登門拜訪。1970年孫女尤麗婭把歌唱家維索茨基帶來,在別墅呆了一整天。來拜訪前國家首腦的,還有電影導演羅曼·卡爾緬和已故波蘭總統貝魯特的女兒,以及赫魯曉夫其他的一些朋友和熟人。至于南斯拉夫大使米丘諾維奇、匈牙利共產黨領導人亞諾什·卡達爾和美國副總統尼克松,均被當局拒之門外。尼克松總統甚至已經到達赫魯曉夫在市內舊馬廄胡同的住宅,卻有人對他說赫魯曉夫此時“突然”不在莫斯科。
多年隨侍左右的衛士阿列克謝·薩利尼科夫,在赫魯曉夫下臺后當即被調到后備隊,半年之內不讓露面。此后讓他去柯西金的私人衛隊。有一天同事對他說:“尼基塔·謝爾蓋耶維奇(指赫魯曉夫)想見見你。”那是1969年的事情,離赫魯曉夫去世大約還有兩年的時間。這事自然得向上司匯報,薩利尼科夫的上司是個將軍,回道:“見見當然可以,可你得好好想想,有沒有這個必要啊?”還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見面之事只好告吹。
1968年,赫魯曉夫被叫到蘇共中央去,當局逼迫他把正在撰寫的回憶錄上交,赫魯曉夫說:“你們可以把我抓進監獄,也可以沒收我的筆記。這些你們今天都可以干,可是我堅決抗議。我受到軟禁,你們的衛隊監視我的一舉一動——不是衛隊,是看守。你們還違反憲法,整個別墅都安上了竊聽器,連茅房也不放過,把人民的錢花在偷聽放屁上頭。”
1971年9月11日,赫魯曉夫去世。蘇聯領導人想盡一切辦法,讓葬禮無聲無息地悄悄舉行。計劃上午報紙登去世的消息,10時在中央臨床醫院舉行告別儀式,12時在新圣母公墓安葬。公墓平常都對外開放,這天卻以“打掃衛生”為名關門大吉,公墓附近地鐵入口處的大廳也已關閉,整個地區都由民警和內衛部隊包圍起來。
衛士阿列克謝·薩利尼科夫盡管供職于精銳的克格勃第九局,卻無法靠近公墓,去向那個同他一起度過8年時光的人告別:“關于赫魯曉夫的葬禮已經有不少記述。我局人員不鼓勵參加。沒有直接的禁令,但沒有人受到邀請。什么都顯得有點奇怪。我從遠處的地鐵站出來,就看見公墓附近的街道和胡同都擠滿了人,大家都在等待,看會不會把他們放進去。我總算擠到了公墓的地面上,可是不讓我和其他同事走到跟前去告別,雖說有一道秘密的禁令,大家還是來了,向前領導的遺體告別。擔任警衛工作的是克格勃人員,我們一個也不認識,如果出示第九局的證件,那就等于‘暴露。反正是不讓你靠近。他們連已經過世的赫魯曉夫也害怕……”